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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一听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暗指自己娘亲不孝,赶紧答道:“回禀老太太,这菌子是竹子林里落叶里生的,乡下人家有时没菜吃了,就去林子里捡些回去晒干了再制成酱菜。因想着粗鄙,从没敢往府里进过。这番孙女在庄上尝了,觉得味好,才敢带来孝敬祖母,还请祖母不嫌简陋。祖母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小坛子,都来送给祖母。”高氏满意地点点头。    李坚见长女应答得体,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夹了一筷子小雁蕈,尝了一口赞道:“果真鲜美!”    “我原是想瞒着爹爹,把爹爹那坛送给祖母,这下看来,送来祖母处,却要委屈爹爹了,不过想来祖母最疼晚辈,爹爹只管来祖母这里讨着吃便是!”李筠见了,竟打趣起自己父亲来。    李坚听了倒没不喜,反而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去了庄上竟改了个顽皮性子!小女孩子家原该这样活泼些!你孝顺祖母,比什么都叫爹爹高兴!以后不可再任性了,要好好的!”    李筠听了也不去计较“任性”的话,心悦诚服地答道:“是,女儿记住了!”李坚见长女受教,心里更高兴了,连高氏也露出一丝笑意。    桌上热热闹闹的,一时竟没人理会李霜兰,她搛了筷子高汤鸡丝,食不知味地吃着。李筠见了,心里暗笑,果然这李霜兰受宠受惯了,一点冷落也受不得,念头一转,顺手搛了一筷子小雁蕈,笑着说:“妹妹也尝尝,这菌子虽然不名贵,却很是鲜美呢,你看祖母和父亲都说好吃的。”    李霜兰心里正在赌气,心想什么野兽吃的东西,竟也当成宝贝带进府里,还哄得祖母和父亲这样高兴,嘴上便带了出来:“什么人吃的粗粝东西,我才不吃呢。”这话一下子带上了两位长辈,高氏先不喜了。李坚听了,筷子向筷架上一拍,训斥道:“二丫头怎么说话?这是你姐姐的孝心,什么叫粗粝?心意最可贵!你姐姐这一年多来都没忘记向老太太尽孝,你不说好好学着,竟学了些小心眼,为父的平日不管你,你竟这么不上台面!回去把女诫抄二十遍!”    李霜兰听了,心中不忿,这李筠一进府,父亲就向着她,自己这一年多来讨的欢心,这下全被抢去了,嘴上应道“是”,却冲李筠瞪了一眼,没想到李坚正看着她,一见这副尖酸刻薄的怪样子,怒火更高了:“如此不敬长姐,再加十遍!”李霜兰听了,不敢再作怪,心里却把李筠恨上了。李筠微微一笑,父亲对几个孩子都很疼爱,但却最重规矩,以前自己吃了许多暗亏,皆是因柳姨娘拿“不合规矩”倒了许多坏话给父亲,现如今,让李霜兰也尝尝,不守规矩的下场。    高氏听了,也不出言劝和。说到底,她为人最自私,第一疼的就是儿子,第二疼的就是孙子,其他人在她心里还比不上罗妈妈等人的地位,平日里宠爱李霜兰,也只是看她承欢膝下,颇为讨喜,如今见她说话没轻没重,竟连自己也敢指摘,顿时嫌弃无比,若不是李坚先出言责骂惩罚,恐怕这时便要罚李霜兰去跪祠堂了。本来照例,高氏要赏一道菜去柳姨娘处,见李霜兰如此不知礼数,想来柳氏教导得也不好,这时也不再提起赏菜的事了,李霜兰更是把李筠恨了个透。    接下来的饭桌上,便是一股凝重的气氛,李筠心想这李霜兰乱说话,她不来哄长辈,自己也没必要哄得两位长辈太高兴,便不刻意调和,只挑了些庄上的新鲜事来说,虽没哄得高氏眉开眼笑,却也勾得她想起了原先乡下的好风光,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回味的样子。    吃晚饭高氏出言留道:“大丫头留着,和我好好说说庄上的事情。”李筠听了,恭敬地行了一礼,应“是”,李坚见长女行事稳妥多了,没有不放心的,闲话了几句,就回去了,心里气柳姨娘和李霜兰扶不上墙,也不往青荇院走,自顾回了外院书房。    却说李霜兰回到自己的凌霜院,见院里灯火通明,丫头们已准备了热水,正等着自己回来沐浴,因刚受了气心里不痛快,便问:“我姨娘这时可在院子里?”大丫头金梅回到:“在的,奴婢刚刚从柳姨娘处回来,柳姨娘才用了饭呢。”李霜兰想到都是李筠捣鬼,害得自己和姨娘失了欢心,今日老太太连菜也没赏给姨娘,着实丢脸,恐怕明日整个府里都要传遍了,这么想着,心里更加憋火,便甩了甩帕子:“先别沐浴了,我去青荇院。”    另一个大丫头红花劝道:“姑娘不如先沐浴了再去吧,歇会这水就冷了呢,就怕冷水洗了澡,姑娘要受凉了。”李霜兰听了,冷笑道:“怎么?水冷了你不会再去打去?”红花见姑娘不似平时欢欢喜喜的样子,心中有些害怕,壮着胆子回:“怕厨房里大灶上已经熄火了,也没人烧水呢。”李霜兰面上更是冷如冰雪:“大灶熄火了,你不会叫她们起火?怎么如今一个两个的,我都使唤不动了?连你们这些奴婢也要来给我气受?”说完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金梅也不来劝红花,自顾自地跟着走了,屋里一时无人进来。红花心知姑娘平时便是面上一团欢喜,心中一把尖刀,屋里的人都怕得很,生怕一不留意就被姑娘给骂了,又有个护短的柳姨娘把持着府里,被打骂都是常事,这时自然没人来劝自己,这么想着,心里委屈,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又不愿意留在院里给人瞧见,顺着抄手游廊,慢慢走进了花园。    李霜兰冲进青荇院正堂,气呼呼地坐下,一拍茶几:“你们都下去!”柳姨娘惊讶地看了一眼,吩咐道:“星儿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李霜兰见无人在旁,气骂道:“娘!这个李筠现在竟然口齿伶俐,哄得老太太和爹爹高高兴兴的,害我被父亲责骂了,还被罚了抄书呢!”柳姨娘听了心道难怪老太太今日没赏菜下来,叶儿问了一句,还被婆子笑话了两声“老太太自有注意,姑娘还想替老太太做主不成”,害得自己还赔了几钱银子进去打点,好叫婆子们不出去瞎说,原来又是那个不详的丫头在捣鬼,却全然忘了,这“不详”的话根本就是自己命人放出去的。    听了女儿这一席话,柳姨娘心中也恨上了李筠,脸上却不露出来,只道:“马上要进京了,一切等进京再说。这两天你好好孝顺老太太和老爷,不要和她争什么气。”    忽地一个丫头抱着李策进了门,回道:“小少爷哭闹,不肯睡觉呢,要来找姨娘。”柳姨娘赶紧接过,抱在手上哄了起来。李霜兰见弟弟已六岁了,自己姨娘抱着甚是吃力,劝道:“策儿快下来,别累着姨娘了。”李策得意地靠在柳姨娘肩上,扮了个鬼脸,柳姨娘听了护短道:“他还小呢,你做姐姐的还吃醋不成?好了,你快回去吧,事情我都有数了,这里要哄策儿睡觉呢。”    李霜兰听了心中一阵气苦,上到祖母,下到丫鬟婆子们,总是惯着弟弟多一些,自己一个女孩儿,始终不如弟弟,于是又气呼呼地自顾自回去了。    ·    李筠在荣寿堂里捡了些春花秋叶的事情说,一时又说春天里柳絮飞舞,自己觉得甚是好看,院里的青橘却脸上生起杏斑藓来,怕丑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还是绿果拿了蔷薇硝,替她擦了许久才擦掉,一时又说起冬日里下雪,山上雪大,夜里还能听见雪花“簌簌”地扑在窗纸上,雪积得又厚,压得竹子都断了。    高氏听了,倒问了两声:“冬天炭火可足?可着凉了?”说着还摸了摸李筠的手,像是怕她着凉了似的。李筠心道原来祖母也不只会训斥自己,竟也还关怀自己,虽不如策儿,也总是好意,便面露感激道:“祖母关怀,孙女感激,多亏祖母想着,冬天还吩咐人多送了炭来,孙女一点也没冻着呢。”    高氏知道,这必然是儿子吩咐人多送的,这时见这大孙女知事,倒不怪儿子娇惯她,也不提不是自己送的话,笑眯眯地照单全收了,又说了一会,才放李筠离去了,还吩咐道:“去送送大姑娘,多点两盏灯。”    罗妈妈自重身份,不愿去领这苦差,黑灯瞎火送大姑娘回去,便主动抢上前,扶起高氏向房里走去。荣妈妈笑着吩咐起丫头:“金花,老太太的杏仁茶可煮好了?把茶端来,老太太要喝的。”杨妈妈不声不响地,自拿了盏灯,叫过一个丫头:“银花,再拿一盏灯笼,跟我去送大姑娘。”那丫头看着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倒没不情愿,也拿了两盏灯,一盏递在碧玉手里,一盏自己提着。玛瑙扶着李筠,跟着杨妈妈和碧玉向前走去。    不一时行到了月亮门口,几人依稀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抽泣声。杨妈妈听了先不喜,这好好的,谁在这花园子里哭,不吉利触霉头不说,吓到人了怎么办?便开口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假山后闪出一个身影,银花提高了灯笼,照在那人脸上,一看竟是李霜兰身边的大丫头红花。李筠见了,奇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躲在这里哭?”    红花擦了擦眼角说:“奴婢……并没哭,想是大姑娘听错了。”杨妈妈心头不快,心想这小丫头不把自己放眼里,连大姑娘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她竟当着自己面,睁眼说瞎话,喝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当我们都是聋子不成?大姑娘还能冤枉你一个奴婢不成?姑娘问话,你老实回答就是了!”    红花一听,不敢再瞒,含混道:“是奴婢伺候得不好,被二姑娘说了两句,因此躲来这里了。”    其他三人未伺候晚膳,不知内里缘故,脸上还犹可,李筠和杨妈妈却是知道缘由的。李筠听了,不由得笑了,这李霜兰送上门的把柄,自己如何不用呢,便说到:“你也别哭了,许是二姑娘本来心头就不痛快,未必是你伺候得不好,快回去吧。”    一番话说下来,碧玉和玛瑙面上满是疑惑:怎么大姑娘竟替二姑娘说起好话来了?李筠见二人不解,也不看她们,自顾向前走去。这里有一个杨妈妈听懂就行了,杨妈妈跟着高氏最久,最以高氏为重,这李霜兰受了教训,回去不知反思,反而拿丫头出气,可不是不服?杨妈妈必然不忿,必然要回去告诉高氏,恐怕李霜兰又要再多抄几遍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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