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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府里愈发地忙乱不堪,收拾箱笼,打包衣衫,丫头婆子们忙得团团转。李筠院里倒清闲得很,原本就是从庄子上回府来的,又知道要进京,因此箱笼并没全打开,只挑了些日常衣衫拿了出来。    “姑娘,荣寿堂的杨妈妈来传话。”碧玉亲自引着一个老妇进了书房。    李筠放下手中的笔,笑道:“有劳杨妈妈走这一趟,杨妈妈请坐。不知祖母有什么吩咐?”    杨妈妈满脸笑容地摆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是大姑奶奶回来了!这是听说老爷要进京了,舍不得呢,好容易把家里安顿好了,就回来看看!老太太叫让姑娘们和小少爷都去荣寿堂呢!今日午膳和晚膳都摆在荣寿堂,已派人去回禀了老爷,老爷说晚上也去呢!老婆子来知会姑娘一声,这就要回去忙了!”    李筠听了,不便再留,吩咐碧玉:“好生送杨妈妈出去。”自然有玛瑙早就备了个小荷包,不动声色地递了上去。    这里李筠把写了一半的字放着不去管,扬声吩咐:“玛瑙,伺候我换身衣裳!”玛瑙知道马虎不得,问道:“姑娘想穿哪身?”李筠略想了一想说:“就那身藕荷色的缠枝花样褙子和牙色罗裙吧。”    这来的便是李府的大姑奶奶,李坚的长姐。这位盛李氏嫁给了一位清贫的秀才,这位秀才后来中了举,做了临近阳城县令,虽说官职不高,但是为官清廉,很受百姓爱戴。这位大姑奶奶原先在家时也是个性格刚强的人物,几乎能当半个家,并且为人也是公正严谨,最不喜妖妖娆娆的女子。    原先高氏替儿子相中了一位姑娘,长相娇美可人,性格活泼讨喜,只不过大姑奶奶嫌这姑娘举止不稳重,又喜与亲近的男眷说笑,便一力否定了,高氏拗不过长女,只能作罢。那位姑娘出嫁,高氏还惋惜了好久。没想到后来,那位姑娘所嫁之人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家里,嫁做人妇的她耐不住寂寞,竟与寄住在自己家的小叔子生出了情愫,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高氏这才后怕,更信服长女了。    后来胡氏入门,高氏本来不喜胡氏性格端方,不甚灵活机变,常常出言训斥,还是这位大姑奶奶时常劝解,说性格稳重自有稳重的好处,高氏倒也听进了一耳朵,后又见胡氏打理家务甚是妥当,也不再过分为难胡氏,因此胡氏倒对这位大姑奶奶很是亲近。只是后来大姑奶奶家娶了新媳妇,又有了小孙子,渐渐也没有心力多管娘家的事,胡氏又变得体弱多病,这才生疏了。    李筠依稀记得自己小时似乎常被这位大姑奶奶抱着去花园里玩耍,花嬷嬷也念过几句“大姑奶奶针线好得很,瞧这小鞋子上的蝴蝶,活灵活现的”,这位大姑奶奶身为县令夫人,还亲自给自己做鞋子,这不可谓不疼爱自己了。想到这里吩咐:“碧玉,今天你和花嬷嬷跟我去荣寿堂,玛瑙且留下看着院里。”    玛瑙倒没二话,恭敬应了个“是”,把衣服递给碧玉,便自去传花嬷嬷了。    倒是碧玉,送了杨妈妈回来,听见了这一段。因和玛瑙最好,又是带着玛瑙长大的,姑娘这次竟不带她伺候,怕玛瑙哪里惹了姑娘生气,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奴婢斗胆问一声,可是玛瑙伺候得不好?您告诉奴婢,奴婢回头说说她。”李筠正在想着心事,一时没回答,片刻后瞧见碧玉满脸担忧,“哦”了一声答道:“你多想了,今日大姑奶奶回府,我想着以前她对娘亲算是有恩,又很疼我,且又能劝动老太太,因此一定要和大姑奶奶交好。这花嬷嬷把我奶大,和大姑奶奶身边人也熟悉,年龄又大些,能和大姑奶奶身边人说得上话,带她去更好些。”碧玉知道,姑娘肯解释这么多,已是难得的和善主子了,赶紧拿起玛瑙放下的衣服,服侍李筠更衣不提。    当李筠迈进荣寿堂正厅时,正见高氏笑呵呵地和下首一个半老的妇人说话,那夫人一张方方的脸孔上,已有了不少皱纹,就算是笑起来,也不显得很和蔼,那便是盛李氏了。李筠不敢轻忽,恭恭敬敬先向高氏行礼,再向那位面相严厉的大姑奶奶行礼。    盛李氏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说:“哦,这是大丫头吧?都长这么高了?猛地一见都快不认识了!怎么去年进府都没看见你,听说是身子不好?”    李筠不知是高氏有意隐瞒自己出府的真相,还是这位大姑奶奶已经知道了真相,随口问问,便偷眼看了看高氏,只见高氏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像是要开口阻拦的样子。心里便知道高氏是有意隐瞒,遂笑着回答:“回大姑母的话,侄女是身子不好,去了庄子上求医。我母亲的小竹庄边上是军眷的安家之所,听说里面有个老大夫很是灵验,我便去了小竹庄求医,那位老大夫果然妙手回春,现在侄女的身子早就调养好了!”高氏听这大孙女说得圆滑,出府去小竹庄的事情,几乎闹得人尽皆知,说不定长女已经知道了,因此大孙女便实话实说,但又隐去了事情的内里真相,保全了家里的面子,便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瞧大丫头可是长得更好了?”    盛李氏听见自己母亲竟然出口夸了大侄女,不由得诧异地瞥了一眼上首,要知道母亲最重男轻女,自己因是长女,母亲最为倚重,这才得了母亲高看,弟弟是唯一的儿子,也受看重,自己下面三个妹妹,可是从来没得过母亲什么夸奖的,不说夸奖了,母亲连管教都很疏懒,都是自己管着几个妹妹长大的。待娶了儿媳妇,母亲又一心只想要孙子,见胡氏只生了一女便无动静,对正经的高门出身的胡氏都没什么好脸,反倒是柳姨娘进门后肚子争气,母亲得了孙子,喜得什么似的。这时竟来夸这大侄女?    然而拉着大侄女仔细打量,只见她长高长大了不少,大约是在庄子上晒太阳多,人倒不如以前那么雪白,但脸上却有两朵淡粉色红晕,气色好得很,额头和嘴巴本就像弟弟,这时去了那娇弱的样子和蛮横的神色,倒更像弟弟了,遂点点头说:“大丫头是出落得更好了!”    李筠知道这位大姑母性子爽利,不喜矫揉造作,听了这话,也不作掩面害羞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说:“不敢当大姑姑的夸。”盛李氏见了反而高兴,转头向上面说:“娘,你看大丫头倒有些像我!”说着拍拍李筠的手,也不放开。高氏听了,也是微笑点头。    柳姨娘领着李霜兰和奶妈子进门时,正见到这一副亲亲热热的景象,心头暗恨李筠谄媚,脸上却不露出来,恭敬地行了礼。李霜兰也跟着行了一礼。李策顽皮,不肯下地走路,天天要人抱着背着。奶妈子个子比柳姨娘还娇小,这时早已抱不动李策,只好把他背在背上。    盛李氏见这个侄子也不下地行礼,只赖在奶妈子身上不下来,心里便有些不喜这孩子娇气,心想母亲溺爱得过分,犹胜当年溺爱弟弟,当年若不是自己管着弟弟,恐怕这时弟弟也不过是个不思进取的臭小子。又见柳姨娘身穿桃红衫子,意得志满的样子,李霜兰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没有一丝大家子姑娘的样儿,大约也是柳姨娘教导出来的,心里更加不喜了,只是母亲不发话,自己也不好越过她在这里管教别人。    高氏“嗯”了一声,柳姨娘便顺其自然地坐在了最末一个位置上,盛李氏一见,顿时瞪大了眼睛:自己这两年忙着照顾家里的孙子孙女,回娘家不多,怎么这府里连姨娘都能登堂入室的了!母亲想来是最瞧不上妾室姨娘的,且这柳姨娘又是商户出身,更为母亲所不齿,从不要她来荣寿堂请安的。以前连正经好出身的胡氏,母亲都能挑出几百条毛病,常常罚站立规矩,怎么这柳姨娘竟然登天了,竟在这里有了一座!又不好明着指摘母亲,只好冷笑了一声问:“母亲,这柳姨娘倒是勤勉,知道来请安,原来弟妹给的那个采菊,我早些年看着还是谨慎知礼的,怎么竟然也不来向娘请安?”    高氏听了,知道长女是在怪自己过于偏宠柳姨娘这个妾室,然而柳姨娘着实进了许多好宝贝给自己,私库都摆不下了,只能摆些来这正堂里,着实是拿人的手软,加上这柳姨娘说话又殷勤,自己便常常准她来陪自己说说话,然而这话却不好对着板正的长女说,只能讪讪地笑笑。    李筠一听,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采菊是谁?怎么大姑母忽然提起这么一个人?又和柳姨娘一起提起了?看看祖母一脸尴尬之色,大约是被指责偏袒妾室,感到不好意思,李霜兰和自己一样满脸困惑,策小子就更不必说了,柳姨娘却是神色复杂,像是又恐惧,又担忧,又嫌弃。    必有内情!回去要好好问问顾妈妈。李筠心头暗暗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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