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香囊拿了没?”百灵急急地问,一个小丫头快步走来,双手举起一对香囊。 “筠姑娘,姑娘,请戴上这个香囊吧!”百灵接过,递给碧玉一个,自动手替李虹系了起来。 “这香囊里是什么?好端端的,戴香囊做什么?”李虹不解地问道。 “这是京中今日流行起来的玩意儿,人人身上不仅熏香,还要配一个不同气味的香囊,若是熏了花香呢,便配一个松竹清香,若是熏了松竹香呢,便配一个花香,说是……”百灵说到此处,偏着头想了想,“说是香味更悠远,更……”说着又开始努力回想芙姑娘的说辞。 “总之就是更讲究,对吧?”李虹接口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百灵喜道,“姑娘真聪明!”李虹听百灵赞自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李筠见主仆俩一样的词汇匮乏,不由得无语,见一切准备妥当,便接过小丫头递上的团扇,和李虹一同走出屋子。 去静院辞行时,连氏、高氏已在堂上坐着了,连五老爷李信和李青都在下头东首坐着,朱氏独自坐在西首。姊妹四个行了礼,连氏与高氏各说了几句,朱氏便笑问:“筠儿想搬回东花园?” “回婶婶,是。”李筠点头说道,“侄女身子已好全了,一则,霜兰近日代我孝顺祖母,侄女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也思念祖母,遂想早日回去尽尽孝心,二则,也不能再占了虹妹妹的地方,虹妹妹呢,又要去扰婶婶,婶婶管家辛苦,应当好好休息的。” 高氏听了,面带满意之色点点头,这孙女总算没借着身子不适,躲懒不来跟前服侍,话也说得很得体。 李虹一听,佯怒道:“筠姐姐,你这是说我吵得我娘不得安生?” 堂上几人一听,都笑了起来,李信像是很疼这个女儿,笑着说了句:“虹儿这性子,还是这么顽皮!筠儿何曾有那个意思?你硬要拧了人家的好意!” 朱氏知道侄女总要回高氏跟前,趁她今日出门,正好可替她收拾屋子,回来便可安生住下,于是便点点头应了,又嘱咐:“今日出门,叫你们哥哥送你们去。” 李芙见只有李青坐在那里,自己胞兄李季并没来,心中不乐,便柔声问道:“怎么我哥哥不来?怎么好意思只劳动大哥一个呢!” 朱氏忙答:“你大哥是练武的,遇见什么事情,总能担待些,你哥哥是个文弱书生,出门在外总不比你大哥便利,再者护送你们四个妹子,还是这武夫好!”说着嗔了一眼李青。李青见了,也顽皮起来:“娘!你这是嫌弃我粗鲁?” “咱们青儿好得很!谁会说你不好?”连氏被逗乐了,赶紧说道,见李青得意起来,又接着说道,“你娘不过是说你有两把子蛮力!” 李青听了,愁眉苦脸道:“得!还是嫌我粗鲁!”惹得堂中又是一阵笑声。 李信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我这便去上衙了,你好生送你妹子们去,到了胡府稳重一些!” 李青也忙站起身,一一应了,恭敬地送李信出去了,再带着几个妹子去坐马车不提。 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住了,李筠领先从马车里走出来,见到两个女孩儿在垂花门处站着。 为首的那个姑娘,瞧起来已十六七岁,个子高挑,身材匀称,着一身粉色交领纱衫配一条橘黄色纱裙,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一对黑亮的杏眼,见到李筠,便抿着嘴微笑起来。李筠见到那弯成月牙的眼睛,不由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天真的脸蛋,也是笑起来便一对月牙眼,形象渐渐与眼前那人重合起来,这便是自己的大表姐,胡汶。 “表姐!”李筠快走了两步,上去拉住了那女子的手。 “表妹好!几位妹妹好!”胡汶也紧紧握了握和李筠的手,然后便轻轻放下,又拉了拉李虹的手,说道,“这是我三妹!我二妹在千红园里恭候大驾!” 跟在胡汶身边的那个女孩闻言便乖顺地行了个礼,李筠知道这时不是闲叙的时候,便退后一步和姊妹们一齐回了礼。只见那女孩子面带稚气,也是乌黑一对杏眼,瞧起来不满十岁,想必就是三表妹胡沅了。 “几位妹妹请进!”胡汶热情地说道,招过一个丫头,引着李家姊妹进了内院。 李虹见胡汶气度不凡,连那个年龄尚小的妹妹都是温顺知礼,便有些拘谨,这时进了内院,生怕给李家和李筠丢脸,背挺得直直的,拿出当年扎马步的功力来走那烦人的小碎步,倒也似模似样的。李筠转弯时瞧见,不由得暗自好笑。 “姐姐,我们是否要去向外祖和外祖母请安?”李筠见那丫鬟将自己引到了一个花园边,并不向主屋去,便问道。 “不敢当表姑娘称呼一声姐姐,奴婢名叫素琴。”那丫鬟恭敬地行礼道,“老太爷和老太太现如今在那松涛院静养,因此从这里去更近些。” 李虹见状,不由得又是紧张,又是钦佩,上前半步,在李筠耳边耳语:“筠姐姐,您家表姐真厉害,竟独个儿操持今日的宴会,要是我呀,就不成了!”李筠听了,回头笑笑,表示赞同。 姊妹四人向胡老大人并老夫人参拜后,李芙知机,知道人家祖孙必有话要说,便带着两个妹妹告退了。李霜兰心中不服,暗道从礼法上来说,自己也是胡家的外孙女,怎么反倒把自己撇在外头?可是有姨娘在,胡家决不能好脸对着自己,若留下也不过是枯站着自取其辱,出去也罢了,于是不甘地行了个礼,又跟着丫鬟出去了。 “筠儿!”那上坐着的老妇先前还持得住,这时堂中无人,便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李筠仔细端详,眼中蓄满了泪水。 “好了,孩子现在来了京城,以后相见的机会多得很,你别吓着孩子了!也要当心身子,莫要激动。”那老者也站了起来,轻轻抚着自己妻子的肩头。 李筠见外祖母脸上依稀能看出娘亲的影子,心里也是感慨万分,被那双慈爱的眼睛瞧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高兴,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瞧,你瞧,你把孩子也带哭了!”胡老太爷见了,装出一副责备的样子,李筠一听,便知道外祖父还是那副老顽童的性子,一点也没改。 “是,是,筠儿别哭了!”汪氏替李筠擦着眼泪,自己却仍旧止不住地掉着泪珠,李筠见了便掏出帕子,汪氏似是不好意思,接过帕子,略转过身去,拭了许久。 “筠儿还是小时候在咱们府里的吧?几岁?五六岁罢?”胡老太爷皱眉回忆。 “回外祖父,是六岁。”李筠如何不记得那时的事情。 那时柳姨娘才被抬进李府,又是谦卑伺候主子,又是和善拉拢下人,引得府里一阵风地赞她,李坚也对着胡氏很是赞了几声“柳氏虽出身低微,为人倒是周到恭敬”。胡氏听了不由得气苦,李坚是大男人家,看不破女人在后宅的勾心斗角,自己又不能明着说柳氏包藏祸心,明面上恭恭顺顺,实际上却对自己不敬,这些话无处可诉,胡氏只能成天抑郁,连带着对李筠也有些冷淡。 忽有一日,李坚辖内一个村庄竟连出了十五六条人命,李坚身为父母官,当然要去那里坐镇,胡氏心灰意冷,也懒怠跟去那偏僻的村庄吃苦,便打发了柳姨娘去跟着伺候,自己向婆母回禀了一声,带着女儿回京省亲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汶儿也才是个半大的女娃儿,嫌溪儿沅儿小,不耐烦跟她们顽,倒喜欢带着你玩耍。”汪氏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汶儿原先顽皮得很,天天跟在江儿后面,舞剑呐,练武呀,学得似模似样的,我们都愁得不得了,这么长大了,可不是个女霸王了?自从你来了家里,倒奇了,汶儿像变了个人似的,日日带着你拍皮球、踢花毽,再也不碰那些刀枪棍棒了,可把我跟你舅母喜坏了,说起来,都是你的功劳!” “都是表姐疼我这做妹妹的,我哪来的功劳呢!”李筠谦逊道,又想起一事,问道:“舅母可是随舅舅去任上了?听说是去南方哪处了?顾妈妈来报时竟说不清楚地方!” 汪氏听了,不由得转眼去瞧胡穆,胡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接着又慈爱道:“顾妈妈说不清楚也是有的,那地方远得很,不过好在如今已经升任了云州知州,近了许多了。” 李筠见了祖父祖母的神情,知道里面恐怕有什么不便告诉自己的事,便不再问,转过话题闲叙了几句,便告退出来了。 李筠跟着丫头走向开宴的园子,边走边恼自己:在江州好容易将内院的人手接上了一些,如今进了京城,断了个七八,好在还有个杨妈妈念着自己的好处,时时递些消息给自己,为自己在祖母面前说上几句话,总算没有白费那许多的力气;可是外头的事情自己真是一窍不通,舅舅外放的事情,自己来京城前才听说,竟还是从柳姨娘院子里漏出的消息,自己命顾妈妈打听了许久,也不过知道去了南方远处,别的一概不知,当真令人沮丧!自己日后必要把外头的消息也通上!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