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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和高氏说了八月二十要去护国寺,请高氏再多住几日。    高氏便想着说不定去了能遇见清远大师,况且离中秋也就五日,倒不必忙着搬去新宅子,于是便吩咐杨妈妈带了些下人先去新宅里安置,自己则安安生生地在东花园住着。    因收拾了许多行李去新宅子,李筠与李霜兰屋里不免缺东少西,李虹干脆求了高氏和朱氏,让李筠住在了自己的菁院。李芙一见,也不甘落后,这日来了东花园高氏处,说要请李霜兰去同住。    李霜兰坐在锦凳上听李芙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姐妹二人一同进学,还可一同温习功课”,又是“兰妹妹在这里,不免叨扰了伯祖母”云云。    高氏听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李霜兰心里却一阵紧张:菁院里风景又好,离学馆也近,院子还大,荷院却在东北角上,偏僻不说,里头也不如菁院华丽,甚至还不如东花园自己的屋子呢!谁要去李芙哪里啊!    想到这里,李霜兰赶紧向上回禀:“祖母,姐姐已去菁院陪伴虹姐姐了,我便不出去了,我要留下服侍祖母,尽尽孝心。”    高氏心中也有考量,前一阵子月儿算计李芙李虹,黑锅全叫丹碧背了,回来大约是想邀功,竟向兰丫头交代了,自己听了兰丫头的禀告,便狠罚了月儿一顿扔了出去。后来还是听筠丫头说,月儿在外头和其余丫头们混在一起不免多嘴,不如放在眼下,时时看着才好,这才又挪了进来。若是放李霜兰去了,她年纪小,漏出去一两句,叫李芙知道了是自己家里算计她,自己的老脸可就没处放了。    想起这些,高氏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是啊,霜兰这几日有些咳嗽,我怕她染了风寒,还是不要去荷院了,芙儿的心意,我们霜兰领了。”    李芙本来也不是真心要李霜兰去,闻言客套了几句就回去了。    朱氏想着要去护国寺正式相看,便不能叫女家小瞧了,忙招了针线上的人来替李筠李虹量尺寸裁衣裳。    因时间紧,针线房一时间人人起早带晚,忙个没完,好在朱氏说紧赶出来,人人有赏,众绣娘的劲头倒都足得很。    这日金姨娘身边的朱砂拿了件大毛的斗篷,来针线房说要改个样式,众人裁的裁,剪的剪,没一个来搭理她,还是一个年轻的绣娘憨厚,接过那斗篷放在架子上,笑道:“朱砂姑娘,这两日我们要做姑娘们的衣裳,可就顾不上姨娘了,况且你这大毛斗篷又不忙着穿,不如先放着,我们回头改好了给你送去。”    朱砂听了,心中奇怪,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又才过完节,好端端的做什么衣裳?想了想问道:“姑娘们这次做的衣裳色彩倒淡雅,我记得虹姑娘是爱穿红的!”    “这哪能全听虹姑娘的呢!瞧薛姑娘的装扮,薛夫人可……”那绣娘笑着回答。    “好了!你和她说什么!手上还不快些!”一个年长些的绣娘打断了年轻绣娘的答话,年轻的那个也回过神来,讪讪地住了口。    朱砂半懂不懂地回去了,当笑话告诉了金姨娘:“姨娘,您说好笑不好笑?方才我瞧见针线房在做衣裳,大约是给虹姑娘和筠姑娘做的,做便做罢,虹姑娘一向爱穿红的,针线上竟做什么藕荷色,果绿色,还扯上了薛家,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金姨娘正抱着自己的白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听了懒懒道:“哼,就知道太太明着公正,私底下偏心,说是嫡庶一视同仁,还不是背地里贴补亲女儿亲侄女!在意别人么,大约是瞧她的女儿实在不上台面罢……”说道这里,脑海中闪过什么,忽地站了起来:“不!她们是要出门去!”    那猫儿正被摸得咕噜咕噜地响,一下子被扔在地上,不满地回头厉声叫了几下,金姨娘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小畜生!去!别来缠人!”那猫儿嘶了一声,慢慢走开了。    “前一次薛家来,芙儿就说是太太有意替大爷相看薛家姑娘,”金姨娘来回转着,“老爷也这么提过几句,可惜后来我被关起来学规矩,芙儿也不能来看我……”    “不行!得带上芙儿!”金姨娘定住,使劲一拍炕几。    朱砂仍没转过弯来:“姨娘,太太出去是相看薛家姑娘的,又不是去相看薛家公子的,咱们姑娘去不去的,倒也没什么要紧。”    “你懂什么!小丫头见识短!”金姨娘不满地瞥了朱砂一眼,“出去相看总不能两家子大眼瞪小眼,少说也要叫个一两家亲近的人家同去,这万一人家家里有个公子慧眼识珠,瞧上了咱们芙姑娘……”    朱砂忽地开窍了:“凭咱们芙姑娘的样貌品性,还不是一举压过了其他的姑娘!”    “算你这丫头机灵。”金姨娘满意地说道,忽然又愁起来:“老太太如今不爱见我,太太那里我自然是想都不用想,我怎么才能叫芙儿也能去呢?”    “太太再强,还能强过老爷?”朱砂的机灵劲又上来了,“老爷最看重姨娘了,说起来,姨娘的心疼病也好久没犯了。”    金姨娘笑了笑,却毫无把握:“以前还好,如今老爷对我也有些远了,我倒不知道这心疼病能不能把老爷请来。算了,不管行不行,试了才知道,你去办罢。”    这事朱砂做熟了的,因金姨娘如今有些落魄,朱砂也不吩咐小丫头去,自己在廊下来回跳了跳,待额上渗了几滴汗,才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外书房。    “明大哥,还劳烦您通传一声,说金姨娘心疼病又犯了,请老爷去瞧瞧!”朱砂对着守在书房门口的长随,故意做出娇柔的样子。    那长随吴明丧妻不过半年,见了朱砂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说话声音也不似平日那样冷淡:“朱砂妹子别急,我这就去向老爷回禀。”    听了吴明的回禀,李信想到自金姨娘受罚,自己还没去瞧过她,虽然知道她的心疼病大半是装的,却也多是由于在意自己,如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也罢,于是整整衣裳便去了。    一进房门,李信便看见金姨娘脸色惨白地躺在贵妃榻上,竟像真犯了心疼病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金姨娘:“怎么?可是心疼得厉害?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金姨娘也不是傻的,若说不疼,那可不是装病了?这时听见问话,便答道:“今日想必是着了急,倒真有些痛得厉害,也不用瞧大夫,朱砂拿两丸保心丹来给我吃就是了。”    朱砂知道姨娘要和老爷慢慢说话,便回道:“大夫说了,朱砂丸不能饿着肚子吃,奴婢去吩咐人炖些鸡汤来。”说着便掩上门出去了。    李坚扶着金姨娘的肩膀,将她的脸对着阳光照了照,放下心来:“脸色还好,怎么急了?太太不是好生放了你出来吗?”    金姨娘听了赶忙道:“妾身哪里敢挑太太的不是!”见李坚听见这句挑拨面色不佳,金姨娘又补充了一句:“太太教训妾身,那是妾身的福分!”    李坚听这话倒还罢了,脸上便缓了缓,轻轻放下金姨娘,坐在了炕上。    “我急是因为,过两日出门,虹姑娘筠姑娘都能去露脸,我的芙儿却只能锁在家里!”金姨娘捂着心口,“我倒不敢想着叫芙儿去和虹姑娘争什么,只是芙儿毕竟大了,总要出门见识呀!”    因是内宅事务,此次与薛府相看,朱氏不过知会了一声李信,这时李信听金姨娘说的也有礼,便点点头应了:“是,芙儿也大了,自然要多出去见见世面,我自会与太太说的。”    金姨娘听了,喜上眉梢,一时间又柔情蜜意地说了许多好话。    是夜李信便歇在了金姨娘处。    “哦?我一眼瞧不见,倒让她又顺杆子爬了上来。”朱氏听了婆子的回禀,脸上也不气,挥手便叫婆子下去了。“那便知会李芙也去罢,可是新衣裳是来不及做了,虹儿上次做了一身衣裳还没上过身,黄葵去问问,李芙要便要,不要便罢了。至于八侄女……便去问问,她要新衣裳,便去买一身成衣来,不过想必她姨娘神通广大,也不用我们操心。”    黄葵知道夫人越是气,脸上越显不出,这时夫人面色不显,大约是气得很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默默无语地退下去传话。    李芙听了黄葵的传话,不由得呆了呆。要了李虹的衣裳,那自己便落了下风,且太太最重规矩,有了这件新衣裳,那下季的衣裳便要扣去一件,可是若不要……自己是庶女,虽然也有一两件新衣裳存着,却未免不如李虹一些,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李芙咬咬牙,对黄葵笑道:“那就偏了妹妹的了。”    李霜兰正坐在高氏屋里,听高氏长篇大套地说些家长里短,正昏昏欲睡,忽听见要带自己出门,不由得高兴起来,听见黄葵问要不要衣裳,也不等高氏发话,赶紧摇手:“哪敢劳烦婶婶!我自己有衣裳!”高氏见李霜兰心思早飞走了,自己再说也是无趣,便挥手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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