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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几个丫头服侍换了衣裳,李筠便招过紫露:“你针线活最好,替我挑两个花样子,我绣两个精致些的荷包。”    紫露听了不去拿针线箩,反而站定了奇道:“姑娘一向不爱做针线的,怎么今日竟想起来了?”碧玉听了轻轻推了紫露一把:“你这蹄子,姑娘的意思你都要问?我瞧姑娘惯得你太张狂了!”紫露听了,吐吐舌头,钻进屋子找花样了。    碧玉冲门外招招手,却是月儿走进了屋,低垂着头,高举托盘:“姑娘,这是您吩咐的龙井,照您素日的喜好,沏得淡淡的。”    李筠见了,便知道月儿想了好几日,决意投诚,这时姿态摆的如此谦卑,想来碧玉已狠狠煞了她的锐气,便冲碧玉投了个赞许的目光,慢慢道:“好,你放下罢。可是有话回禀?”    月儿这几日思来想去,又被碧玉软硬皆施地“提点”了几次,最终还是决定倒向李筠。这时李筠问话,她也不敢拿大,便点点头:“是,奴婢有要事回禀。”    李筠挥挥手:“碧玉去门口瞧着,不许人进来。月儿你说罢。”    “是。”月儿不待李筠发问,便说了起来:“我原是柳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是柳家特意指给柳姨娘的,就是为着柳姨娘能顺顺利利地得宠。柳姨娘进府后,因地位实在太低,略得脸些的婆子都敢瞧不起她,因此便急着收买下人。    我劝住了,我说此时应当孝敬老太太,讨好太太,最要紧的是拉拢老爷,若是三位主子看重她,婆子们自然不敢看轻。果然老爷去青荇院去得勤了,柳姨娘日子便好过了,我便道,这时再行收买,便可事半功倍了。    后来柳姨娘便越来越得意,这也不用多说了。里头有两件大事,奴婢不敢隐瞒。这第一件,就是太太的仙去。”    饶是李筠心里早有预料,这时听了,却还是心中一紧,连喝了两口茶才开口:“你说。”    月儿听李筠声音滞涩,知道大姑娘势必不能与柳姨娘善罢甘休,这时自己若说得周全些,说不得大姑娘念在自己的诚意,还能留自己一条命,便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我回府后,柳姨娘曾找我长谈了一次。她那时是恼我不听话,因此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言语之间便露了出了一些事情。只不过,奴婢也只是猜测,因此下头的话,奴婢只是学舌,一字不减,一字不添,全凭大姑娘拿主意。    那日柳姨娘说道‘夫人压着我,我没法子,谁叫人家出身高,又有个会做官的哥哥。梅儿算什么东西,竟敢挑着老爷,名我去服侍夫人孕期起居!后来呢,我弟弟捐了官,我的势头一下子又上去了,梅儿才安稳了几天。我瞧她还是用尽心思地挑拨,就趁夫人生产,使了个法子,把她除去了,连采菊也被幽禁了。’这些话,都是柳姨娘说的,奴婢并不敢胡说。”月儿说完这一席话,深深埋下头去,生怕李筠当场发作,将自己的头给摘了。    李筠听了这一席话,便知道柳姨娘就是娘亲离世的始作俑者,只不知道如何动的手,不过慢慢查探,总能水落石出,于是按下心中的怒火,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太太当年离世,柳姨娘借口操劳过度,不慎滑胎,骗了老爷去青荇院,其实那胎本来就不好,大夫说若是保胎,日后这姑娘生出来必然天生体弱,柳姨娘听是个姑娘,又会体弱多病,便狠狠心堕去胎儿,利用那胎得了老爷的怜爱。”月儿说着,又把头埋了下去。    李筠听了,心中巨震,她知道柳姨娘心狠,只是不知道竟如此心狠,大夫不过说那孩儿出生后身体不好,柳姨娘竟能生生堕去那孩子!这争宠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柳姨娘得势后,随意打发买卖婆子丫鬟,拔去太太的下人,这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姑娘冰雪聪明,也不用我来说。”这时说出了两件天大的秘密,月儿知道,自己算是个叛徒,便自嘲地笑了笑,“大事就这两件了。一件可算触了老爷的逆鳞,一件可算触了老太太的逆鳞,大姑娘想对付柳姨娘,这两件,应当足够了。”    李筠冷冷地笑了一声,还没开口,月儿又求道:“姑娘,我知道,柳姨娘罪大恶极,姑娘必然恨透了她。只不过,她原先也不是这样的,不知怎么竟变得……柳姨娘该如何,那是她应得的!我不求姑娘什么,只求姑娘宽大,不要迁怒二姑娘和策少爷!”    李筠盯着月儿的头顶心看了半晌,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这月儿进京后做了好几件周密的坏事,连马脚都不曾露出一个,端的是心思慎敏,也难怪柳家要派她来辅佐柳姨娘。可是终究月儿还不算太坏,她原先在时,柳姨娘也不过就是邀宠、争风,并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后来月儿去了庄上,柳姨娘才变了。真不知道是柳姨娘本性就坏,还是失去月儿后形势紧急,她被逼着变坏。    “我心中有数,你下去罢。”李筠出了半晌的神,才开口道,“身契的事,我会去办的,这事还要父亲出面,到时候你知道怎么说话。下去罢。”    月儿心中有数,她已为柳姨娘尽了最后一些力,这时不再说话,磕了头便出去了。    次日李筠打听了李坚在书房,便吩咐碧玉:“带上我这几日作的诗,叫上月儿,咱们去给老爷请安。”    碧玉听李筠只以“老爷”称呼,连父亲都不愿叫一声,知道姑娘心中已对老爷起了芥蒂,也不多劝,默默地收拾了几张纸,叫了月儿,一同跟着李筠去了。    自搬了宅子,李筠还未进过李坚的书院。她来到书院门口,一阵陌生感扑面而来:院中不似江州那般种了两丛翠竹,而是一边一株名贵的庆山白茶。这庆山白茶在北方最难种植,因此京里许多富贵人家便想尽办法种上几株,以此为身份的象征。李筠止住脚步,对门口一个面生的小厮道:“老爷可在?劳烦替我通传一声。”    那小厮听了,躬身行了一礼,掀帘子进去了,不一时便出来了,身后跟着的却是郭风大管家,见了李筠,郭风恭敬地行了个礼,又转过去劈头打了那小厮一个耳光:“你这混账东西!也不睁大你的眼睛,瞧瞧这是谁!竟敢叫大姑娘等你的通传,我瞧你是不要命了!大姑娘来老爷书房,何时通传过了?”说着弓腰道:“大姑娘请进!”    李筠知道自己早不是懵懂孩童,隐约也知道李坚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条件疼爱自己的父亲,这时也不计较这些,微微笑了笑便进去了。    李坚脸廓稍稍圆了一些,挺着个肚子坐在一把黄花梨圈椅上,想是应酬交际多了,吃得太好。李筠进来时,听见他正吩咐一个清客:“詹先生,你先去将那盆玉石榴送去尚书大人府上,就说是均州知州的心意,他老人家自然明白;右侍郎那里,你送块玉佩,给他来个闷声大发财,叫他不必多事。”说着转过脸道:“筠儿来啦?找为父的可是有事?”    “先生叫咏秋,女儿作了几首诗,却总像少些意思,便想请父亲替我看看。”李筠强打起笑脸,招招手。    李坚接过诗句,玩笑道:“筠儿如今是大姑娘了,都不叫我‘爹爹’了!”    李筠只笑了笑,露出一个害羞的样子,心中却嘲讽道,您不也不叫我朱雀儿了么?    看了两首,李坚道:“你这‘观星’不妨改成‘摘星’,不是更有意境么?”说着提起笔,“磨墨!”    月儿赶忙上前,拿起墨条,李坚看了月儿两眼,道:“这丫头怎么跟着你了?”    李筠正等着这一句呢,听了便笑道:“父亲,您还说呢!柳姨娘不知为什么,在婶婶那里罚了月儿,闹了好大的阵仗出来,还是祖母嫌闹腾,把这月儿收了下来,因月儿被打得不能下地,日日还要人照料,我瞧着给祖母添麻烦,不如去我那里,便向柳姨娘要了她来。”    李坚听见柳姨娘竟在别人府上生事,不由得皱起眉来:这柳氏怎么弄的?还不如女儿一个小女孩子懂事,竟丢人丢到别人府里去了!    “谁知柳姨娘呀,人是给了我,身契却不肯给我!”李筠故意嘟起嘴道,“也不知是不是瞧不起女儿!”    “大姑娘多虑了!老爷容禀,柳姨娘不交奴婢的身契,乃是有隐情的!”月儿忽地跪了下去。    李坚岂能不知道月儿是什么人,听了便知道,月儿要捅出来的,必然是柳姨娘的秘事。他一时愣了,那只紫管羊毫顿在空中,一大颗墨汁滴在纸上。他心里正举棋不定,不知是该由着月儿说出事情真相,替胡氏讨回公道,还是任由柳氏风光下去,利用柳家的势力,替自己在盛王处谋个不败之地。    李筠见状,不由得皱眉:父亲这是怎么了?她略一垂眼,便笑道:“月儿你不必心急,说起来你也是领大丫鬟的例,怎么还不如我表姐身边那个小丫头杏枝稳重?”    李坚听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提起了胡家?是了,此时胡家就在近旁,且听说自己那位大舅爷马上就要回京,这小丫头必是知道了,这才抬出舅舅来压自己;且看这丫头的样子,像是非要叫月儿开口,难道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内情?自己不妨由这月儿说说,反正最终是否处罚,还要看自己。    “好了,你有什么隐情,就说罢。”李坚扔下那只笔,往后一靠道。    未待月儿开口,李筠便笑道:“父亲,月儿既有要事回禀,我便回避了。”说着也不要那几张诗了,行了一礼,迤迤然出去了。    李坚见状,更加肯定了,月儿还没开口呢,这丫头就说要回避,她若是不知情,怎么知道是要事?    李筠带着碧玉慢慢从小道走回绿霭院,碧玉忐忑地问:“姑娘,这样就能将柳姨娘拉下来了吗?”    “不一定。”李筠摇摇头,“这只能揭穿她的真面目,叫老爷和老太太疏远她,如今柳家越发得意了,老爷和老太太想必会有所顾虑。能不能真拉下柳姨娘……且看罢。回去你帮我分线,我要好好绣两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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