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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芾想起自己母亲的嘱咐,不由得暗笑了笑。    明面上,他是年少有为的刘家二公子,实际上,外头很少有人知道,他不过是母亲身边的通房丫鬟所生,那无名无姓的丫鬟生了他不过三日,就一命呜呼了,他从小就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    待长大后读了书,学了兵法计谋,他隐约猜到了,自己生母也许死得并不简单。    可是那又如何?自己生母不过是刘府买来的小丫鬟,无根无基,死了后连收尸的家人都没有,还是母亲“好心”赏了二十两银子,替她办了丧事。    更何况,那女子也并未养过自己一天。    于他,母亲便是娘。    先头那个姑娘,未说亲时他便知道她身子不好,可是母亲说她家门甚高,于自己仕途有益,自己便娶了,谁知那姑娘命薄如纸,过门后不过年把就去了。    此次,他原以为母亲是真心实意替自己求一个好妻子,却……    想到这里,刘芾苦笑了两下,领着李霜兰去了一个偏僻院落。    谁知这“李大姑娘”倒不起疑,竟仍旧乖乖顺顺地跟着走。刘芾知道,高门的女儿们心思都很细密,这位姑娘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却仍这样心甘情愿,可不是自甘堕落?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    “姑娘请。”刘芾淡淡笑着,推开了那厢房的门。    李霜兰略抬起头,只见这是一所下人们堆放杂物的小屋,总共不过三间,里头想是不常有人来,桌椅板凳都是灰扑扑的。她一时间有些想退缩,忽地想起了柳姨娘,便横了横心,走进屋内,心里却仍旧害怕得紧,低垂着头,一眼也不敢乱看。    “吱呀”一声,那两扇门慢慢合上,屋内一片暗沉。    外头北风骤紧,似是要落雪了。    “咦?长姐,你怎么独自回来了?二姐呢?”李洛秋见长姐进来,赶紧放下点心欠了欠身。    李筠一路上只顾着甩开刘芝,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李霜兰,才一发现便吩咐人去找了,这时听见李洛秋问,便道:“我已经请表姐吩咐丫鬟婆子去寻了,想来是你二姐近日心里不好受,想散散也是有的,你别担心。”    即便那刘家又想闹什么落水的事,也是不成的,没瞧见冰面有好几寸厚么?因胡府上规矩很严,李筠倒不担心刘家作怪,且舅母又回来了,府上自然更周到了。下人们瞧见李霜兰,必然会好好伺候,她定然是无事的。    谁知过了许久,胡府的丫鬟婆子仍旧没来回话,这便是没找着了。    这下子,不仅李筠急了,连胡太太陆氏也急了:好端端的,姑爷家的女儿来自家作客,瞧不见人不说,丫鬟婆子们竟也找不着,说出去可不是丢了胡府的脸?    “筠丫头,你来。”陆氏轻轻招了招手,待李筠不惹人注意地倚在自己身边,陆氏低声问:“下人们说到处都找不见你二妹,这时已多派了人手去寻,你别急。我且问你,你方才最后瞧见你二妹,是什么时候?”    “方才?方才我们到了紫藤花那边,见无花可赏便都回来了,就是在那里最后瞧见二妹的。”    “那里?难怪了,池塘边上风大天冷,冬日里少有人去,下人们想是没仔细找那里,别急,舅母这就派人去池塘边上的屋子找找,别急。”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来了个穿着华贵的婆子回话,李筠见了,不由得心中一跳:难道李霜兰出事了?不知是什么大事?来的竟是舅母身边最得用的孙妈妈!    陆氏附耳过去,听了孙妈妈的回禀忽地面如土色,好容易深吸了几口气,强挤出一个笑:“汶儿好生招待诸位太太,我去瞧瞧厨房。筠儿,你来扶着舅母。”    李筠心惊肉跳地上去扶住了陆氏,行出十余步,陆氏长长呼出一口气,咬着牙道:“兰丫头出事了。”    “什么?兰丫头怎么了?”李筠一听便急了,今日她带着妹妹们出门,若是出事了,回去可怎么交代?    “孙妈妈说在紫藤架子旁边的小杂院发现了兰丫头,是……和刘葆在一起……不知怎么,刘夫人竟也在旁边,正吵吵嚷嚷地要什么说法,孙妈妈叫人稳住了那里,急来向我报信。想来……兰丫头是被算计了。”    陆氏说完,咬牙切齿,这刘太太当真是欺人太甚!李家是胡府姑奶奶的婆家,刘太太竟在胡府上算计李府的姑娘,摆明了不把两府放在眼里!若是从前,刘府在胡府跟前连提鞋子也不配,更遑论在胡府动手算计人?可是如今老太爷和老爷韬光养晦,自己却不能把刘太太如何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杂院,见东厢房门户半掩,刘太太的婆子丫鬟正守在门口,里头传来刘太太尖利的声音:“你这贱人也敢肖想我家葆儿!做梦!果然是贱人生贱种,柳福柔抢人家的夫君,你就来抢我的儿子!”    见陆氏带着人到了,门口一个婆子赶紧用力咳了一声,里头寂静了片刻,忽地“吱呀”一声,大门敞开,露出了刘太太一张“精彩纷呈”的脸。    “胡太太,怎么惊动您来了?”    “哦?刘太太这是什么话?我竟不知,胡府还有我到不得的地方?”陆氏淡淡说着,带李筠走进正屋去。    一进屋子,众人便大吃一惊,李筠还未及细看,陆氏就掩住了她的眼:“筠儿转身别看!孙妈妈,派几个婆子来收拾,再吩咐人烧个炭炉子,送点热茶来。”    刘太太面色和缓了些:“茶就不必喝了,我只一句,李霜兰这个破烂货可不能进我家门!”    她也奇怪,明明和刘芾说好了,将李筠引到屋里送给刘葆,她还似在江州那样,半路进来“抓奸”,可是破门而入时,那罗汉床上的竟不是李筠,而是柳福柔那贱人的女儿!这李筠当真是滑不溜丢,竟一连逃了三次!    话说回来,难道是柳福柔如今破落了,便想将女儿送进高门?别说是如今了,就是柳福柔还得宠,自己的葆儿也决不能娶一个商户之女,更何况还是个自甘堕落的臭丫头?    “刘太太多虑了,我可没茶给你喝。”陆氏冷冷道,“如今你家小公子欺负了李家二姑娘,总要给个说法罢?”    “说法?放屁!我还没问呢!好人家的女儿会这样急不可耐?好人家的女儿能送上门来?”刘太太嚷嚷道,忽地眼珠一转,“既李家瞧中了我家葆儿,那么给个良妾的位子也不是不行!”    柳福柔的嫁妆没有十万两,怕也有八万两,那么想必李霜兰的嫁妆也丰厚得很。刘太太打了一手好算盘,出了这样的事,李筠是不必肖想了,将李霜兰这个钱罐子收进家中,再寻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李霜兰在床上抖得筛糠也似的,显然不是自愿的,八成又是那刘家用了什么肮脏法子欺骗了李霜兰,李筠不由得气上心头:“刘太太,莫当我李家无人!今日在胡府,我且不和你论道,还请贵府到李府去找我祖母商谈!”    刘太太好笑地哼了一声,才要反驳,却听见李筠冷冷说了一句:“如若不然……想必忠勤老王爷很想知道那个小旦的下落……”    这话一出,刘太太顿时汗毛倒竖:刘葆此次来赴宴,一是为着算计李筠,第二,便是为着暂避忠勤王府的风头。    原来,自半月前,刘葆忽地天天窝在刘府不出门,刘太太还当儿子终于改过自新了,喜得要放炮仗,谁知儿子竟毫不在意地说,忠勤王府的那个俊俏小旦正在刘府庄子上,为着不叫人瞧见他们来往,暂时不便出门。    这可把刘太太的命唬掉了半条,忠勤王府是什么人家?那是如今皇上的叔父呀!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的!然而她又一想,虽然老王爷势大,可那小旦再怎么也不过是个戏子,自己儿子可是官家,那小旦还能出去告自己家么?渐渐她竟也不怎么怕了,又约束了下人不可胡说,再过了两日只当无事。只是也不轻易敢放刘葆出门,怕撞见忠勤王府的人没法子交代。    怎么这死丫头竟知道了这种秘事?虽是冬天,刘太太的冷汗却也湿透了后背。    “我……知道了。”刘太太嘴唇蠕动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她面色惨白,仿佛丢了魂一般:“我身子不适,今日的宴便不叨扰了。葆儿,咱们走罢。”说着,急急地冲出门去:“钱妈妈,还不去叫姑娘回家!”    刘葆听了淡淡一笑,捏了捏李霜兰的脸颊,从腰带上解了个金累丝香囊扔在李霜兰身上,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心里却很是自得。    二哥是个没脑子,根本不认识李家女儿,他带着人一进门,自己便认出了来人,哪里是李大姑娘?正是上次在李青府上瞧见的那个娇艳可人的二姑娘。    那二姑娘进门后娇怯怯地垂着头,手足无措,一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翅似的微微颤抖,他本就不喜那大姑娘的长相,这时瞧见这温香软玉的景象,也不戳破,拉着二姑娘便走向了罗汉床。    有趣的是,这二姑娘眼睛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的,仿佛不是跟着二哥自动走来这屋子的,刘葆见了,更加兴起,把个李霜兰揉搓得不成人样。    “二丫头,你怎么……”李筠见李霜兰已穿好了衣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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