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了礼,李坚便带着刘葆去了外院,留下女眷在荣寿堂叙话。 见李坚竟似对刘葆很和善的样子,李筠不由得暗自腹诽,不知道刘葆和李坚能说什么?总不会说哪家园子的戏子唱的好,哪里的女孩子生得美罢? 可巧的是,李坚竟真在问刘葆女孩子的事。 原来近日那个右侍郎老是咄咄逼人,在尚书大人面前说了李坚许多坏话,尚书大人是个耳根子软的,被唠叨了一段时日竟真信了右侍郎的鬼话,给李坚连穿了好几个小鞋,李坚这才警醒起来,知道是自己给的孝敬不够了,尚书大人这时是在敲打自己呢! 他打听了又打听,终于发现了尚书大人最喜欢的是什么。不是金银财帛,不是宝剑孤本,竟是年纪轻的女孩子!不必太小,要二十来岁,温温柔柔的最好,也不必太美艳,生的秀丽就可,只一条,要风姿卓绝,卓尔不群,最好如同出水芙蓉那般。 知道这事时,李坚还暗自嘲笑尚书大人,一个糟老头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喜欢得动女孩子。才笑了两下又开始发愁,女孩子好找,只要肯花钱,多美的女孩子都能买来,可是,这风尘女子里头哪有多少卓尔不群的? 这时见了刘葆,忽地想起这个女婿在红香软玉里见识最多,大可问一问,因此竟然好声好气地带着刘葆出去了。 众人见翁婿俩走远了,都收起了方才虚伪的笑容。 高氏架子大,又不喜欢李霜兰和刘葆,因此连场面话也不愿意说。全氏见气氛沉闷,赶忙开口:“不知二姑娘在刘府还过得惯吗?刘家同是南方来的,想必二姑娘应该过得不错。” 李霜兰闻言笑了笑:“多谢太太关怀。刘府还好,只不过刘葆的样子,谁都知道,也不必多问了。倒是姨娘——”说着故意拉长了声音,去瞧下首边上的柳姨娘,假笑着道:“瞧着倒像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样子,也不多问一声,竟叫太太拔了这个头筹。” 这话说得尖刻,连全氏都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丫头说得谁要上赶着关心她似的,先问了一声就是“拔了头筹”?笑话,若不是怕众人面上不好看,谁要来问你好歹?这头筹还真没人想拔。 柳姨娘这时正缩在角落,巴不得没人问起自己,待那个不孝女回了婆家,自己再想法子留在府中。 听见李霜兰提起自己,她讪笑了两声道:“瞧二姑娘说的话,太太是嫡母,关怀二姑娘是好意,也是应当的。这里哪有我一个妾室说话的份?” 说着笑着对高氏道:“老太太,既已瞧过了二姑娘,奴婢也安心了。如今身子有些沉,不如奴婢下去歇着,就不扰几位主子说话了。”说着也不待高氏发话,行礼就想告退。 高氏闻言“哼”了一声,心里却道这贱婢好大的架子,如今不过四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身子沉了?却又怕母女二人勾结,再生出什么坏主意来谋害全氏与李筠,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这里没你的事,荣妈妈,还不好好扶柳姨娘下去。” “哎,姨娘这就走了?”李霜兰出言挽留,“女儿还没好好说道婚后这几天的事呢,姨娘怎么不听?” “这里有老太太、太太,姑娘有什么事,还是向正经长辈禀报罢。再不济,有些悄悄话儿不便告诉长辈的,告诉大姑娘也成。哪有我说话的份?”柳姨娘谦恭地说着,手脚麻利地行了个礼,下去了。 李筠见柳姨娘恨不得躲着李霜兰,李霜兰却又恨不得抓着柳姨娘多说几句,不由得心生疑惑,忽地想起了陪嫁银子的事,便猜恐怕里头有事,待会要好好瞧瞧热闹才好。 高氏和全氏不明就里,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便问起了刘府的状况。 李霜兰魂不守舍,只想着找个借口去问柳姨娘拿到兑银子的钤印,高氏连问了几句话,都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高氏只当她在刘府受了气,叹了口气,劝解道:“二丫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多想旁的,好好地把银子和孩子攥在手里,比什么不强?” 听见“银子”两个字,李霜兰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忽然双眼一亮,连声应是。高氏和全氏见状,以为是终于点醒了她,不由得欣慰地点点头。 见三人两般心思,李筠不由得好笑,故意等李霜兰又说错了两句话,才开口道:“祖母,母亲,妹妹想是新嫁了去刘府念家,因此回家了心里高兴。这会子用午膳还早,不如放妹妹回凌霜院瞧瞧以前的屋子。”说着转过脸对李霜兰笑道:“妹妹,好叫你知道,你那院子日日扫洒两遍,家里可一点没当你出嫁了呢!你瞧母亲多心疼你!” 李霜兰正想找个由头寻柳姨娘去,李筠这席话正中李霜兰的心事,她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还是姐姐懂我的心思!祖母,我想回凌霜院瞧瞧,成不成?” 见二孙女求得恳切,高氏心中竟然一酸,深觉得这孩子去刘家受了许多委屈,因此才这样想家。于是一改严厉的神色,柔声道:“去就是了!” 李筠见了倒不急,若是李霜兰真是去凌霜院怀念出嫁前的日子了,那么便无人来报。若是去找柳姨娘了么……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满脸担忧的高氏和若有所思的全氏。荣妈妈还在柳姨娘身边跟着,青荇院又有自己放的一个小娇,若是柳姨娘绕过公中给女儿塞嫁妆的事情漏出来了,可不知道要捅多大的娄子呢,怕不要把高氏头上的天给捅个窟窿! 高氏年老,心也渐渐软了起来,望着李霜兰摆动着一段粗腰出去,很是叹了两声。全氏知趣得很,见婆婆发感慨,赶忙妙语连珠地逗她开心,李筠见状,赶紧也哄起高氏来。 反正她不急着走,只等着瞧好戏呢! 好容易到了传午膳的时候,李霜兰沉默不语地板着脸回来了,神情倒不怎么失落,李筠竟然一时瞧不出喜怒来。当着高氏和全氏又不好明着发问,只好把疑惑埋在心里,等回头招小娇来细问。 一家子人口少,便不分两处坐,高氏在荣寿堂摆了张屏风,只分了个男女席。席上李坚甚是高兴,对刘葆连连劝酒,刘葆也甚是得意,酒到杯干,闲暇时还招呼两声“兰儿,你可别喝这清泉酒,老太太和岳母备了果子露,你喝那个才好。”间或又大着舌头道:“来,小舅子,你也尝尝这个酒,男儿哪有不会喝酒的?!” 竟也生生营造了些和睦气氛来。 饭毕李霜兰陪着略喝了几道茶,瞧了瞧日头便道:“祖母,如今做人媳妇不比在家,孙女这便陪着姑爷早些回去了。” 高氏知道李霜兰进刘家门本就不易,不能似寻常儿媳那样在娘家呆到傍晚,也不强求,只嘱咐了两声“路上当心,到了刘府要听话,乖顺”云云便放行了。 李筠瞧李霜兰出去了,便想着找个由头回院子去好好问问李霜兰的事情。谁知却不用她费心了,荣妈妈铁青着脸回来了,见全氏和李筠也在,稍稍缓和了神色,硬挤了个笑回禀道:“老太太,我有话要回。” 高氏甚喜欢全氏这个儿媳,又想着孙女也开始说亲了,能教一些是一些,闻言随口道:“有话就回,这里又没有外人。” 荣妈妈偷眼瞧了瞧全氏与李筠,用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太太,方才二姑娘去了青荇院,和柳姨娘闹起来了。” 听见是这种小事,高氏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转了两转手上的佛珠,轻蔑道:“呵,二丫头方才还说想回院子瞧瞧,原来又去了柳氏那边,怎么,还想讨她姨娘的好主意?柳氏惯会阴谋诡计,只好对付对付咱们这些正经人,对刘葆那样的人,却不管用了。去就去罢,她们两个破落户,还能议出什么花来不成?” “老太太容禀,二姑娘她……是向柳姨娘要钱去了。”说着,荣妈妈又想了想,补上一句:“或者说,是去要柳姨娘的钤印去了。” 高氏听见李霜兰竟去要钤印,这才端正起来,坐直了身子,右手招了一招道:“你走近一些,和说我清楚,要钤印做什么?” 荣妈妈闻言赶紧走近了些,又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滚了两滚,才谨慎地开口了:“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奴婢送柳姨娘回了院子,正在那里瞧着小丫头们服侍她,忽地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瞧奴婢在,立马说要和柳姨娘说私房话,让奴婢出来。主子的话,奴婢不能不听,可是老太太有令,不得离姨娘半步的,因此奴婢便想找个由头留下,谁知竟是柳姨娘出言留下了奴婢。 见支不走奴婢,二姑娘索性不管奴婢了,气急败坏地就叫柳姨娘把钤印交出来。柳姨娘却若无其事地笑了,说什么‘二姑娘要银子,我认了,也给了,可没认旁的’。 二姑娘听了便骂了许多难听的话,又说什么柳姨娘出身微贱,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凭着家里的银子在支撑,见柳姨娘无动于衷,忽地又哀求起来,说她去刘家过得着实辛苦,求姨娘瞧在她可怜的份上,把钤印给她云云。 奴婢翻来覆去听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二姑娘出嫁前私自找柳姨娘要了几万两的私房偷偷带去了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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