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高氏和全氏立刻吃了一大惊。这李霜兰竟有本事从铁公鸡头上拔毛!才惊了一下,两人又气了起来:向来李家嫁女,公中的嫁妆钱都有定例的,嫡女是给五百两,庶女是给三百八十两。其余的若各人母亲有补贴,向掌家人知会一声就可了,可是向来没有姨娘补贴姑娘的! 柳姨娘身价不菲,想补贴女儿也没人拦着,若是诚心,向高氏与全氏回禀一声也就是了。可是她们二人偷偷摸摸地在下头给银子,不是把两个女主子不放在眼里么? 全氏犹可,不过是不满地撇了撇嘴角,高氏却勃然大怒,一拍茶几:“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贱人!这种大事也不来报,还把我瞧在眼里么?怎么?怕谁吞了她们的银子不成?” 见婆婆怒火中烧,全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补贴便补贴了罢,反正谁也不会去刮过手油,知会不知会管家人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面子上有些不好看而已。 她哪里知道,高氏以前在江州时见识短浅,还真想着从胡氏手里骗些钱财用用的。如今李霜兰这事,在高氏眼中可不就是怕人算计吞钱的意思?这不是正戳中了高氏心里的那点子秘事么?高氏如何能不发怒呢。 荣妈妈本来还想回禀,见主子如此暴怒,倒不敢回了。高氏这时来气,瞧谁都不顺眼,见荣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道:“怎么?连你也有事要瞒着我?难不成你像以前的罗妈妈那样,想两头捞好处?” 李筠见高氏连荣妈妈也骂了,知道是气得狠了,赶忙劝道:“祖母,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荣妈妈这两日才去青荇院的呢,以前只管着祖母的器具摆设,最不喜外头闲逛的了,祖母这样说,岂不是冤了荣妈妈?” 听见大姑娘替自己分辩,荣妈妈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见高氏无可不可地点点头,她赶紧又说了下去:“也不知是二姑娘口舌伶俐,还是柳姨娘心软发善,姨娘竟真把钤印给了二姑娘!只不过也没爽爽快快地给,她叫二姑娘发了个誓,说去了刘府要时时想着提挈弟弟,还要想法子把她从庄上弄回来。” “哼,她做梦!”高氏气鼓鼓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人证已有了,物证虽说没有,可是大夫的脉案和药方都能作证的,她以为她能逃过天理昭昭不成?竟还想着回来!能让她多活几个月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瞧她方才还算知趣,原想叫她明早再回庄子的,这会子也不必操心她身子不稳了,立刻吩咐人替她收拾了送走!” “老太太说的是!还是老太太最讲个理字。姨娘那边,奴婢立马就吩咐人去办。”荣妈妈赶紧拍马,好容易把高氏哄得高兴些了。 见高氏无心叙话,全氏对李筠递了个眼神,起身告退了。 走了几步,全氏忍不住问道:“我瞧大姑娘并不吃惊的样子,难道已经知道了这事?” 这事她的确事先知道了,只不过想着与全氏并无干系,因此也没告诉。这时候却怕全氏多心,要好生解释清楚。李筠仔细想了想,偏过头道:“母亲,我哪里知道这里的事?只不过出嫁前虹儿闹着去凌霜院玩耍,偶然瞧见她们二人起了争执,依稀就是说什么银子的事。我以为是二丫头抱怨公中给的银子少,便没放在心上,且这话又不好听,更不能告诉祖母和母亲了。” 听见李筠说得也在理,全氏点点头:“是这个话。寻常姑娘哪有过问自己嫁妆的?不是摆明了质疑当家太太不公平么?二丫头瞧着聪明,糊涂事却是一件接一件。你不知道,昨儿个老太太还说二丫头可怜,以后叫咱们能帮的就帮衬些呢,如今出了这种事,老太太恨不得亲自骂她两声,更不提帮不帮了。”说着,一张柔和的鹅蛋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几分不耐烦,这个二姑娘就是麻烦精,谁想帮谁帮去,反正她不想。 李筠也不想沾这个麻烦,闻言笑着挽住了全氏的臂膀:“是呀,那刘家家风不正,惯得刘葆无法无天,这种人啊,若帮了他们,恐怕咱们自己反而一身麻烦。最多以后好好疼二丫头了。”至于怎么个疼法,还不是关怀两句就行了?那样精明算计的人,恐怕用不着她这个平凡人去帮罢。 虽出了柳姨娘和李霜兰的事,高氏的心绪竟也不坏,隔了几日就带着李筠四处交际了。全氏原想跟着伺候,被高氏留下了,道她身孕要紧,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全氏闻言感激地应了,且这事本来她也不便多言,不去反而更好,于是便安心留在了府里。 李筠原来不懂的,见了全氏的样子反而猜到了一些。 全氏自过门后就是个周到性子,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高氏不快,什么时候这样躲着事了?既避之不及,必然是她不便多言的事,那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自己的事了。 再多想一想,素日里全氏对自己甚是热心,这时候缩了回去,定是不好多口的事。这便不难猜到,高氏忙的恐怕就是说亲这种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高氏带着李筠,与朱氏母女一起,去了上次的那个眼生太太家,倒不是章家,那也太过显眼了。是另一个范太太,家里是兵部郎中的。 范太太生了张方方正正的脸孔,显得有些英气,一对浓浓的长眉,几乎是直直地斜飞上去,毫无普通女子的柔和角度;她两颧略有几点雀斑,一对眼睛倒亮晶晶地颇为有神。虽说生得寻常,却极爱笑,也是个爽快性子,见高氏带着孙女来了,热情地亲自接到了二门处,边寒暄边吩咐:“快去叫二姑娘来!别鼓捣她那些刀剑棍棒了!” 这话一出,李虹先来劲了:“咦?范家妹妹也好武?” 朱氏见女儿失礼,赶紧用眼风示意女儿闭嘴,谁知道李虹喜得忘形,缠着李筠同去找范姑娘玩耍,压根没瞧见自己娘亲的眼神。朱氏不由得一阵汗颜:自己女儿丢人也就罢了,可不能连累得侄女被人家视作鲁莽,人家可是正在议亲的人! 范太太却没有普通妇人的过分谨慎,闻言露齿而笑:“是呀,我家老爷是兵部的,琴儿也自小就爱舞刀弄枪的,姑娘们若是想看,去见了老太太便让琴儿带你们去瞧瞧。今日他们几个公子也来了呢。”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高氏。 高氏会意,这是叫孙女去相看章冉了,忙满脸笑容地应了。一行人跟着范太太,边谈边行,去了范老太太处。 李虹性子急,见了礼未待叙话,就开始用讨好的眼神去看朱氏。朱氏嫌这女儿性子浮躁,怕丢了堂伯母家的面子,故意不去看她。 谁知范太太倒心疼小辈,瞧见李虹作怪,笑道:“好啦,琴儿想是懒怠听我们说些内院的琐事,不如叫她们姊妹去散散,也请姑娘们瞧瞧我们府上的景致,虽说不如李太太打理得好,却也是用了些心的。” 李虹如奉纶音,行了个礼就拉着李筠走了,边走还不忘和范琴套近乎:“琴妹妹,你都会什么兵器?” · 练武场上,几个年轻的公子恭敬地站着,前头的鸡翅木交椅上坐了个身穿玄色衣衫的年轻人。众人都背对着院门,正聚精会神地看武场中央的两人。 只见那两人各持一柄青锋宝剑,剑身寒光闪闪,甚是锋利。两人你来我往地递了几招,瞧着不相上下。其中高壮些的那个左手一挥,似是露了个破绽,李筠走在前头,瞧得清楚,那正是铁虎。清瘦些的那个见有破绽,忙刺了一剑,谁知却被铁虎使了个巧招,把剑甩在了地上。 “好!”不待公子们叫好,范琴先娇声喝起彩来。 听见有女子声音,众人猛地回过头来,坐着的那人脸上罩着一个银色面具,露在外头的那只眼睛莹亮有神,叫人移不开眼去看旁人,不是燕王又是谁? 见姑娘们来了,萧定便站起身来。众人见了礼,范琴先笑着迎了上去:“哥哥,我就说你打不过铁侍卫的,你还不信!” “我哪有不信?只不过能和铁侍卫过招是莫大的荣幸,好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要好好讨教!”范公子想是和妹子很亲近,也不捡那地上的剑,上来给范琴额上弹了个爆栗。 瞧见李筠,铁虎忽然眼前一亮,对萧以连使眼色。萧以却恍若未见,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铁虎正替自家主子和女主子着急,忽地见章家的三公子喜气洋洋地走上前去:“李六姑娘,你好!”章冉说着咧嘴笑了笑,忽地想起还有旁人,又转过头去:“李五姑娘,七姑娘好!章家妹妹好!” 铁虎的一张黑脸顿时变得更黑了,才想上去给自家王爷来点肢体提示,却见王爷上去对范疆拱拱手:“范大公子,少陪了,我去外书房等着范大人。”说完不待众人行礼,大袖一挥就走了。 李筠见萧定脸色不好,也无心听章冉说了什么,心里不住地胡猜:怎么到处能见到那位燕王殿下?总不会是为着自己罢?呸,自己一个小小的闺中女儿,哪里能和天家扯上关系?那位殿下来往的都是军中之人,想必是有公务,至于偶遇么,自然是巧合了。 李芙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见李虹去和范琴讨论武功了,李筠身边无人陪伴,便主动跟在旁边,这时听见章冉自说自话,便温温柔柔地替李筠答了一些,边答边赔笑:“我妹妹是个内秀的性子,章公子别介意。” 章冉见李筠沉默,只当她害羞了,心中更喜了几分,见李芙在旁边赔笑,便不强要李筠答话了,又寒暄了几句,就和范家的二公子范黎坐到男宾一边去了,由着姑娘们自在说话。 萧定主仆二人被送到了外书房的客房,铁虎挥挥手命那小厮下去,转过来面露不满道:“王爷,您怎么不去和李姑娘打招呼?竟由着那个章三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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