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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铁虎的质问,萧定也不反驳,默默地挑了一张靠里头的椅子坐下,以手支颐,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主子仍旧是不露喜怒的样子,铁虎急了:“王爷,您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说好了三日前来找范大人的,您却生生地推迟了三日,硬是拖到今日才来。老王爷的事比天都大,这是你亲口说的,如今晚了三日,还不是为着李姑娘?晚就晚罢,为着您的终身大事也没什么。可是真瞧见人家姑娘了,您又像没事的人似的!要我说,您真该学学那个章三……”    萧定闻言,猛地抬头盯住了铁虎。    见主子目光凌厉,铁虎吓得缩了缩脖子,仿佛被人卡了喉咙似的不说话了。    萧定不提李筠,反倒问起的旁的事:“铁虎,你说咱们若是能找回账册,当真能还父王一个清名吗?”    铁虎一向笑眉笑眼,听了这句,脸上笑意全无,染上了一丝沉重。    他不急着开口,反而坐到门边的一张锦凳上,用一只手摸着颌下的胡子茬,沉默了半天才道:“因老王妃是乌戎国的人,前些年又出了那样的事,皇上一向对咱们燕王府诸多疑虑。若是账册真能找回来,依着我的看法,皇上不见得会替老王爷平反。只不过,公道自在人心,咱们不求仰不愧于天,只求俯不怍于人罢。”    “是这个道理。”萧定点点头,“当年盛王府进言叫父王管了粮草,后来又吞了兵饷设计栽赃在父王身上,害得父王不得不辞去了王位,闭门谢罪。母妃和父王爱笃情深,又身子不好,惊惧交加之下竟撒手去了,父王生无可恋,便作出以死谢罪的样子随着去了,好歹给我留了些退路。我身上流着一半乌戎国的血,皇上本来是非除去我不可的,父王去了,他倒不能杀我了,只能把王位封给我。”    说着,萧定嘲讽地笑了一笑:“外人以为我风光无限,实际上内里咱们都知道,我不过是空有个名头罢了。我这样的身份,李姑娘来了还能有好日子过?我自己一个人被疑心不打紧,大不了挣个鱼死网破,怎么能连累人家好好的姑娘?”    铁虎一时间又是沮丧,又是不甘,埋头叹了一口长气,忽地抬起头喜道:“王爷也别灰心,咱们已经快查到账册的下落了!当年不就是范大人手下的人管账的?事情离水落石出不远了!到时候王爷虽说不能风光无限,可是也谈不上连累李姑娘罢!”    “虽说事情快要查明了,可是王府并不会得什么好的!你我都知道,皇上最多追封个什么慎勤王之类的名头给父王,却不会替他正名。一旦正名,不就是说皇上以前的旨意都是错的?皇上怎么能有错呢?错的当然是我们!”萧定说着,无奈地苦笑了笑,不知怎么心中的愤懑之气汹涌而出,气得站起身来,解开脸上的面具:“再说,我这副样子,和厉鬼有什么分别!”    无巧不巧地,屋门忽地被推开了,莺莺燕燕的笑声瞬间填满了屋子,里头有个爽朗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哎呀,筠姐姐,虹姐姐,你们就安心罢!这时候王爷和爹爹一定在书房里商谈要事,咱们不会冲撞到他的!在别处站着也是无趣,不如先在这里等候!”    那女子边说边带头踏进了屋里,正是范琴。她才走了两步,就见到屋里主仆两人僵硬的神情,顿时脸上也僵硬起来:“燕……燕王殿下。”    李虹仍是一副急性子,紧跟着就拉着李筠进了屋,倒把李芙挤在一边。几人见了木偶似的萧定和铁虎,也都愣住了,李芙还轻呼了一声“啊!”    李筠反应快,听见李芙失礼,赶紧领先下拜:“小女拜见燕王殿下!”    众人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赶紧跟着盈盈下拜,萧定也回过了身,迅速戴上了那只银质的面具,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众位姑娘不必多礼。”    范琴心里又惊又怕,嗫嚅了两声“不打扰了”,又急急地带着众人出去了。    才出了院门,李芙就惊魂不定地开口了:“没想到,燕王殿下的面具下竟那样怕人!老大一块疤呢!我方才真是吓了老大一跳!”    范琴虽说性子爽朗,年纪却小些,也怕得很:“是啊,难怪殿下平日里总是戴着个面具,要我说呀,还是遮着好看!”    李虹眼神最利,闻言撇了撇嘴,插话道:“你们方才没注意瞧那疤的位置么?正好从眉毛到了右边脸颊,是一整块的,而且殿下右眼珠子颜色也不是黑色,而是浅褐色。我想大约是以前被什么厉害的药给伤了,因此毁了容,也毁了眼睛。要我说,殿下人品好比什么都强,男儿家家的,要那么俊做什么?又不能上阵杀敌!”    众人都说有理,一时又可怜起燕王来。    李筠没和姑娘们一同议论燕王平日里相貌如何英俊,反倒起了些同病相怜的心思。众人都知道,王爷年幼失怙,是独个儿艰难地长大的,比她的身世更可怜十倍——她那时候还有个未曾变样的李坚在身边替她打算呢。    况且,从她所了解的情况,燕王殿下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受宠。京中的夫人太太们提起老燕王妃,总是说“可惜,可怜”,除了这个,竟没有旁的评价了。贵为王妃,又和老王爷爱笃情深,有什么可怜的?定然是燕王府可惜可怜了。    再联想到以前老燕王与英王和太子走得近,后来老燕王去世时两人竟谁也没来瞧瞧;且如今的燕王竟和两位贵人一点也不亲近,皇上也并没对燕王多加照料,这位年轻王爷的处境,明眼人不是一看明白了?    不知怎么,想通了这一节,她倒替这位燕王惋惜起来。    经过了刚才那一出,范琴不敢带着众人到处乱走,乖乖地回了范老太太的院子。众女孩子深觉撞破了皇家秘事,生怕被摘了脑袋,竟然一致地绝口不提。    倒白白浪费了另外一头铁虎的心思,他这时候正在急得直打转:“唉!王爷,您真是的!方才做什么揭面具啊?竟叫李姑娘瞧见了,也不知吓着没有!若是回去告诉了李家老太太,那人家老太太可就不要您这孙女婿了!”    ·    范太太周到,替众人都安排了午歇的屋子。李筠和李虹自然是一间,姊妹二人携手跟着丫鬟去了。    才走了没几步,范琴就在后头叫:“虹姐姐,筠姐姐,不如你们去我院子里歇息,我想和二位姐姐说话呢!”    李筠一听就知道,范琴哪里是想和自己说话?实际上是和想李虹说话罢了。闻言也不戳穿,笑笑道:“虹儿去就好了,我有些累了,还是好好歇歇罢。”说着轻轻把李虹往范琴跟前一推。    范琴听了,顽皮地眨了眨眼,又乖乖巧巧地道了声谢,高兴地挽着李虹走了。李筠见两人出去老远,还能听见笑语声,不由得好笑,猜想那位活泼的堂妹平日里和自己在一起怕是闷的紧,这时候总算有个臭味相投的手帕交,玩得恐怕是异常尽兴。    丫鬟见李筠笑了笑又转过身,忙垂着头继续引路。两人行了没有百步,忽地迎面上来了一个大丫鬟,身穿青绸棉衣,瞧起来是主子身边伺候的,殷勤道:“哎哟,李姑娘在这里,叫奴婢好找!李老太太那里派了个嬷嬷,说有事要告诉姑娘呢!小珊,你去忙你的,我带着李姑娘走罢!”    引路的小丫鬟听了,忙行了个礼:“多谢香枫姐姐告知!李姑娘,奴婢这便下去了,您尽管跟着香枫姐姐去罢。”    李筠听了无法,只好跟着香枫走了。    那香枫怪得很,并不和李筠搭讪说话,只闷不吭声地向前走,李筠有心要问两声高氏的境况,竟不得其法。    又走了百余步,四周花木渐茂,房屋低矮,显然不是客房,更不可能是高氏歇息的地方,李筠见了,猛地住了脚:“你是哪里的丫头?怎么带我来了这里?这不是客房!”    香枫见李筠如此精明警觉,倒不好敷衍了,笑道:“姑娘只管跟我走罢,这是小路,离老太太歇息的地方近呢。”    李筠不肯再走,那丫头竟要上来拉扯李筠。正在纠缠时,忽地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我竟不知道,如今奴婢都能替主子做主了!”    二人回头一看,正是萧定带着铁虎站在长廊尽头。    李筠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甩开那丫鬟的拉扯,疾走了两步,来到萧定身边。铁虎知趣地走开两步,又去驱赶那丫鬟:“去去去,臭丫头!既然李姑娘无事,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敢替你主子算计人,瞧我铁虎饶不饶过你!”    见事情败露,香枫灰溜溜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瞧见,铁虎冲着那丫头的背影狠狠飞了两个眼刀,接着转过身来,脸上已飞快地堆满了笑容:“李姑娘受惊了!王爷,您好生安抚李姑娘,小的去……去忙了。”说着翻了个筋斗,忽地不见了。    李筠听见铁虎的烂借口,不禁好笑,心道这铁虎大约性子太耿直了,连个由头也编不出,你哪怕说去牵马也行啊!一个侍卫丢下王爷去忙了?忙什么?忙着翻跟头么?    萧定见李筠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早忘记了自己“不连累人家姑娘”的话,又怕李筠是在嘲笑自己的伤疤,忍不住问:“姑娘笑什么?是笑我么?”    李筠先前才瞧见了萧定脸上的伤,就觉得窥破他人隐私,似乎不是君子所为,这时候听见这位冷冷清清的燕王爷发问,心道不好,赶紧辩解:“小女在笑铁虎侍卫,连个好点的借口也不会找。他走就走么,竟连个好点的理由都没有!”说着脸上忽然一红,意识到铁虎是在替燕王爷和自己创造独处的机会呢。    见李筠不像那些公主郡主们似的嘲笑自己容颜已毁,萧定的心情忽地明朗了起来,也微微笑了:“铁虎就是这么个鲁直的性子,以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说完,脸上不禁也一红,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家姑娘好端端的,哪有什么日子久不久?    他心里略有些忐忑,生怕李筠听出不对,连忙带着李筠向外头走去,边走边道:“方才姑娘怎么也不小心些?那丫鬟要带着姑娘去撞破别人的好事,把捉奸的名头安在姑娘头上呢!”话一出口,又觉得这话说给人家闺女不好,忙又转了个话题:“我送姑娘去客院,那里有伺候的下人。”边说边偷偷看了两眼身边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只见那张芙蓉俏脸白白净净,嘴角含笑,不像恼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却不知道,李筠全没把什么“捉奸”的话放在心上,只不住地心头正在疑惑:日子久了?什么日子久了?自己还能天天见到这位天家贵人么?这主仆俩说话怎么都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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