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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时已是傍晚,李筠怕朱氏挂心,吩咐先送李虹回府。    “姐姐,你说今日这没头没脑地,是怎么回事呀?也叫不作诗,也不叫奏曲,只问了两句话便过了。”李虹依然是浑然不解,“我娘还花重金请一位先生替我作了首诗,叫我背诵下来了;我祖母又命我把剑舞练了几天,说到时候若文采出众的女儿多,便演这个。可是今日什么都没做,就答了两句话,这算什么?”    李筠也有一些糊糊涂涂的,她心中的确有些想头。那许多的姑娘,若是叫演这演那,恐怕一天也演不完,况且在宫里什么书法、琴艺的大家没有?贵人们犯不着陪小孩子闹着玩。    在席上时,是姑娘们先入座,侍女们后头才来伺候。这不合常理,李筠慎敏,见了这一幕便有所猜想,又见自己这桌的侍女格外灵巧,旁边那个侍女却只是寻常,便自己这桌的侍女是冲着曹泉来的。    想来每桌一个的侍女便是贵人们的心耳意神,早替贵人们瞧好了这帮姑娘了,回头向贵人们一禀告,便什么都清楚了,哪里用得着演什么诗书呢?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猜中了没有,也不敢胡说。这时听见李虹发问,便半露半藏道:“想来大家子的女儿都是出色的,贵人们只要瞧临场应对便罢。”说着把李虹拉近了些:“我听表姐说,英王妃一向疼爱曹姑娘的。”    李虹恍然大悟,拉长声音“噢——”了一声,李筠见了,赶紧“嘘”了一声,又叮嘱她不可多言,李虹赶紧点头,二人转过话题说了几句别的,便到了李府门口。    朱氏想是心里焦急,竟一路接到了侧门口,见李虹下了马车,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诗可作了?”    李筠听见了朱氏的声音,倒不好立即就走,忙下了马车见礼,又柔声劝道:“婶婶放心罢,今日众人都没作诗奏乐,贵人们挨个儿问了些问题,英王妃身边的那位姑姑还问了叔祖父呢!想来是无妨的!”    听见贵人垂问了自家公公,朱氏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自家公公原先也是颇有些英勇忠贞的名头在外的,既贵人提起了他,那么必然是好意了。这下子自己女儿可比那个李芙的前程要好多了。瞧那金姨娘,还能不能再上蹿下跳!    “筠儿今日也辛劳了,婶婶便不虚留你了,改日咱们两家好好聚一聚。”朱氏满脸笑容道,“今日还要多谢你照看虹儿。”    见朱氏热情,显然是对自家去了芥蒂,李筠也放下了心:“婶婶客气了,虹儿好着呢。天色已晚,侄女不多叨扰,这便回府了。还请婶婶得闲了去我们家坐坐。”说着与朱氏行了礼,自回府去了。    高氏与全氏自然也有一肚子话要问。    依着高氏的看法,自家这孙女虽然乐理不甚出众,可是文采书画都是好的,今日必然能在贵人面前露脸;全氏虽没这么自大,却也是这样的想头。谁知听了李筠的回答,贵人们竟是随口问了问话就打发了众人,二人不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婆婆满脸疑惑又不好意思发问,全氏赶紧开口了:“大姑娘,贵人们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筠对着高氏和全氏,反倒不敢说英王与曹家的事了,只含混道“贵人们的意思,我也不敢随意揣测”,敷衍了几句便回了院子。    数日后,圣旨传了下来,封曹泉为盛王世子正妃,胡汶为英王世子正妃。    这两条旨意一出,京中顿时风起云涌。谁不知道,英王一向和曹家走得近,曹家也一向唯英王马首是瞻的,怎么曹泉竟被指给了盛王世子?这是曹家又搭上了盛王的大船,还是皇上有意削弱太子一派的力量?可是若是有意削弱太子,为什么又将胡汶指给了英王?    谁知还有一条圣旨更叫人吃惊——    “老太太,大喜呀!燕王殿下乃是皇孙里头第一个承袭王位的,李大姑娘能做燕王妃,这可是皇恩浩荡啊!”宣旨的太监笑盈盈地将圣旨合上,交到了高氏的手中。    高氏虽然如在梦中,却仍是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放在了红漆托盘上,命杨妈妈好生贡在祠堂中,又亲自递了个荷包在那看似亲切、实则倨傲的太监手里:“多谢公公!”    那太监掂了掂荷包,见里头轻飘飘软绵绵的,想来并不是金银玉器而是银票,顿时满意地笑了:“老太太,贵府结得好亲家呀!三日后谢恩,可别迟了!”说着大袖一摆,得意洋洋地走了。    府里众人听了最后一句,顿时明白过来了:李府的亲家一个是胡家,一个是全家,自家得了这门亲,大抵和全家没什么相干,恐怕看的是胡府的面子!    旁人犹可,李坚接旨后仿若变了个人似的,一时赏下许多孤本古籍给李筠,一时又叫人扣了柳姨娘的份例,一时又命人在护国寺替胡氏点了一盏二十斤酥油的长明灯,殷勤得不似父亲,倒似晚辈。    不说全氏,连高氏都瞧不过眼了,这日李坚去请安,高氏屏退了众人道:“老爷,我说句不该说的,旁的犹可,柳姨娘的事情你做得也太显目了些!先前筠丫头恨不得将柳姨娘抽筋扒皮,你却硬要护着,听说还和筠丫头起了争执,这也罢了,做老爷的替姨娘说几句话,也说得过去;这时候你又来作践柳姨娘给筠丫头看,莫不是把人都当傻子了?”    “母亲,我不过是……觉得亏欠筠儿母女良多,想着补偿些许。”李坚臊得老脸一红,讷讷道。    “你补偿筠丫头就补偿罢,多赏些好东西,多给些嫁妆也就是了,何苦这时候拿柳氏作筏子?她那肚子都七八个月了,正是要紧的时候,你现在踩她做什么?还不如等她生了孩子,再送去官府定罪,不比你如今上蹿下跳的好看?”    李坚如何不知道自己吃相难看呢。如今尚书大人对自己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却怎么也讨不着好,怎么不急?好容易大女儿得了一门好亲,他上次却为着柳氏和女儿撕破了脸,若不趁女儿未出嫁时赶紧讨好,更待何时?    李筠自接了圣旨,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她知道,上头可不是为着自己出众才赐婚的。至于原因么……连她都猜到燕王在暗地调查军队的事情了,上头能看不出来?想来是查到了什么事情,使得太子和英王有意拉拢才是。这拉拢的最好法子,自然就是姻亲关系,既胡汶作了英王世子正妃,那么便让燕王娶了胡汶的嫡亲表妹,这样不就是永结同好了么?    只是她仍旧不敢相信,怎么下半辈子就要跟那个冷冷清清的燕王作伴了?她一向只对燕王的遭遇有种感同身受的心情,向来没有旁的想法,这时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浮现起燕王修长笔挺的身姿来。    燕王个子生得高挑,又不似旁的贵人们那样健硕,而是瘦瘦弱弱的,一股子清秀少年的气息,叫人浑忘了他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纪。    他虽然常年戴着个面具,不知长相究竟如何,可是露在外头的那大半张脸却生的俊美无比。他的脸廓全无一丝的柔和气息,而是少见的硬朗干净,一个高直的鼻子更添了些严肃气息,浓黑眉毛下的那只眼睛寒星似的,叫人不敢直视。    他生的很好呢。李筠想着,忽地脸上发烫,赶紧用纨扇遮住了脸。    “姑娘,您不是打瞌睡了罢?”紫露忽地自外头进来,“五老爷府上的主子们来给咱们贺喜了!”    听见府上有客人,李筠赶紧定了定神,直到觉着脸上不烫了,才放下了纨扇。又命玛瑙替自己插了支水晶簪子,换了件华贵衣裳,这才出去了。    荣寿堂里头欢声笑语,李筠还未进门,就听见众人说笑的声音,其中那位五叔祖父略有些严厉的声音格外洪亮:“咱们筠儿自然是样样都好,老嫂子就别自谦了!”    见这位甚少出门的叔祖父都来了,李筠不禁微微一笑:想来自己被册封的消息是个不小的新鲜事呢。也是,那日席上多少姑娘是高官贵族家的,个个都是真正的高门大户,谁想到,竟是自己这么个三品文官家的丧妇长女被封作了燕王妃?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自己身世不好,恐怕这位子还轮不到自己坐呢。她虽不明白上头的事,可是也猜出来了燕王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受宠,若是太子赐个高门出身的正妃给燕王,恐怕夜里都要睡不安稳了。如今有了个自己,出身尚可,人才尚可,虽是个丧妇长女,却妙在是胡汶的亲表妹,可说好,也可说不好。    这里头的滋味,不咂摸十几遍还咂摸不透呢。    荣寿堂原本就和李筠亲近,如今就更加重视这位大姑娘了。李筠还未到门口,灵儿就打起帘子通报:“大姑娘来了!”    屋里静了一静,又听见高氏笑着吩咐:“还不快请进来!”灵儿赶紧恭敬地替李筠把帘子打高了一些,李筠迎着灵儿的笑脸,稳稳地踏进了正屋。    还未站定,她就吃了一惊:不仅素日里和自己亲近的朱氏母女来了,连李芙李季都来了。见李筠进屋,个个都是满脸笑意,恨不得上来和她称兄道弟一番才好。    李筠仍旧是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三老太爷见了,不由得拈着山羊胡子点点头:不骄不躁,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呀。    原先朱氏和全氏的关系只是寻常,又因为全氏年纪轻轻却做了嫂子,朱氏一向觉得心里别扭。这时二人都被赏了座在下首,瞧着竟亲如姐妹,朱氏笑着对全氏眨了眨眼睛道:“嫂子,你的王妃女儿来了,当真是好福气,叫人好羡慕!”    全氏抿嘴一笑:“怎么,大姑娘只是我的王妃女儿,难道不是弟妹的王妃侄女?”    李虹替李筠高兴,闻言便笑道:“姐姐还是我的王妃姐姐呢!”    众人一听,都被逗得笑了起来,尤以朱氏为甚:如今有了个要好的姐姐作王妃,自家女儿还愁说不上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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