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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左侍郎家长女被封作燕王妃的事才热闹了几天,众人就无心来议论这位出身低微的新贵人了。所有人的心力都放在皇帝新颁布的两条圣旨上:    其一,太子监国,英王辅国。其二,盛王去往封地延州,无诏不得入京,世子在京中受教,以感天恩教化。    这两条圣旨一出,众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李坚却喜得恨不得放炮仗。他原先坚持不肯被盛王收买,就是怕哪天太子登基了要秋后算账,这下子自己算是拍上了真龙屁股,还怕以后没有好前程么?    谁知不过半月,尚书大人就被撤职,一脸无奈地来到吏部办公大堂收拾了物件,臊眉耷眼地回去了,听说是告老还乡,回去做教书先生了。    李坚又大吃一惊,首辅大人都七十四了,还颤颤巍巍地天天上朝呢,尚书大人只不过五十八,怎么就告老还乡了?再一瞧右侍郎也被摘了乌纱,他这才回过神来:感情这右侍郎是盛王的明线,尚书是盛王的暗线!这下要糟!    提心吊胆了几日,到底没人来查他,他又得意了起来,心道好在行事谨慎,讨好尚书大人的事情从没在外招摇过。只可惜,这次连自家那个赋闲许久的五弟都弄了个武职,管着一万兵马,自己却仍旧是原地走。    不说别的,瞧在女儿的面子上,怎么也得升个半级才是!他一时又喜又忧,连怀孕的全氏都不来探望了,只天天在书院里和清客相公们商谈。    且先不论李坚,荣寿堂里,李家的三个女主子正在琢磨皇帝的新旨意。    高氏没读过多少书,这时最糊涂,挥退了伺候的下人,不耻下问道:“都说皇帝陛下天纵英明,行事当真是高深莫测,老太婆竟瞧不清楚皇上的用意!既决意要捧太子,干什么又叫盛王世子留在京里享福?这不是留了个祸害么?”    听见高氏说出“祸害”这样大不敬的词,全氏和李筠知道她是被疑惑冲昏了头脑,都只假作未闻。全氏笑道:“母亲,咱们今日的话,出了口,入了耳,再不会传到别处去了,是不是?”    高氏还是有些聪明的,闻言点头:“这是自然!咱们也不过是说说内院的事,并没说旁的。我听说盛王那头一向和太子这边不对付,当年闹得满城风雨,还隐然牵连到了燕王府。若是盛王世子留在京城,咱们大丫头做了燕王妃岂不是要受那头的委屈?”    见婆婆不过片刻就想到了这样堂而皇之的借口,全氏不禁心服口服,点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既是为着大姑娘,咱们妇人家自然要多操心。媳妇是这样想的,那盛王殿下是长子,本就得皇上喜爱,后来又在军中立功树威,以至于不论是朝廷,还是下头,声望都远远盖过了太子,因此太子上位才上得这样艰难。    若是这时把盛王府一股脑儿打发去延州,恐怕反而要不妙。您想啊,南方本就是盛王的势力,延州又是三江交汇的地方,正好是在南北两地之间,他们阖府一去,还不就是个藩王的模样?    因此皇上深谋远虑,把盛王世子留在京里恐怕是为着牵制盛王殿下,叫他不得有异心生出,也好叫太子坐稳了这监国的位置。”    高氏听了儿媳头头是道的分析,顿时心悦诚服。她对着全氏点点头:“还是你们京里长大的人懂得多,我们便不如你这样机敏。”说着又转头吩咐李筠:“大丫头,好生向你母亲学着些。”    李筠闻言,赶紧点点头。她原先也是半懂不懂,这时听了全氏的剖析,顿时恍然大悟,还多想了一层。    原先英王和曹次辅一向走得近,恐怕是瞧曹次辅深得皇恩,有望在首辅大人告老后顶了那位子,因此才抛出世子妃的位子拉拢曹次辅。    皇帝自然瞧出来了,先前并没阻拦,可是这时候却出手打破了这层结盟,把曹泉指给了盛王世子,为什么?自然不会是为了把曹次辅贬官,这次人事变动里头,曹次辅可是被封了太子少保的!    想来皇帝是为着叫太子和英王日后顾忌着曹次辅和曹泉,从而保住盛王一脉才是。    唉,当真是何苦呢,天家的父子兄弟情谊竟淡薄至此,如何不令人心寒。李筠想到这里摇摇头,忽地发现,自己日后也要投到那熬人的局里,更觉得沮丧无比。    三人又叙了几句要紧话,高氏便命散了。李筠扶着全氏出了门,又和汪妈妈一边一个,扶着全氏去了春晴院。    “大姑娘,你不是要和虹儿出去买东西么?怎么还去我那里闲蘑菇?”全氏见李筠神不守舍,不由得发问。    “呀!幸亏母亲提醒,我竟忘了!”李筠轻轻拍了拍额角,又笑道:“方才只顾着想事情了,压根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不过去陪陪母亲说话也无妨的,不计较这一会子的早晚。”    全氏轻轻挣脱了李筠的手,反握住了她的小臂:“得了,和我还客气什么?早去早回罢,别闹太晚了。”说着顽皮地冲李筠眨眨眼:“我如今身子笨重,你不去呀,我正好乐得清闲!”    李筠知道全氏是怕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因此故意出口安慰,闻言笑着点头:“多谢母亲的好意,女儿这就去了!”说着行礼告退了。    果然李虹早就在自己府里等得不耐烦,也不肯进屋子,命婆子拿了个锦凳坐在垂花门内的阴凉下,又在旁边安了一张小几,放了一杯清茶并一盘子点心。李筠到时,李虹正在盘里挑点心吃呢。    “姐姐,你终于来啦!”李虹见李筠来了,顿时喜得什么似的,随手放下点心,站了起来。    李筠赶紧上前拉了拉李虹的手,奇道:“咦?虹儿怎么在这里?我还没向叔祖母和婶婶请安呢,你在这里不是反而费事?还不如在屋里等我请安了一同出门,又省得日头晒人。”    李虹摆摆手:“祖母说了,让姐姐不必去请安了。她和娘亲忙得很,在商量大事呢,没空来理会咱们。”    李筠听了,会心一笑:“既这么着,我就不多礼了,逛完铺子回来再请安也是一样的。”说着携着李虹上了马车,又命碧玉和百灵坐到后头的马车上。    待马车摇摇摆摆地走了起来,李虹忽地露齿而笑:“姐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是呀,就你是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李筠笑着拿纨扇虚扑了一下,又正色道:“叔祖母和婶婶可是在商议五叔复职的事?”    李虹大大方方地应了:“是呀,爹爹都赋闲在家许久了,这次陡然被启用,咱们一家真是有些猝不及防呢!以前爹爹是个刚硬的性子,瞧不惯盛王克扣下边军士的粮饷,无奈人家势大,他惹不起,只好借口旧伤缠身,歇在了家里。这次太子殿下一上来就复了爹爹的军职,祖母和娘真是又惊又喜,连带着我都受了好处!若是平日里呀,娘才不放我出门呢!”说着得意洋洋地扬起扇子,扇了两下风。    见李虹心情舒畅,李筠也替她高兴。更有一点,这堂妹粗乎没察觉,近日来与朱氏交际的夫人太太一下子多了起来,其中不止有原先兵部的旧交,更有许多素日交际不多的也来拜访,听全氏说,这些人家都有未婚适龄优异公子呢。看来自己这位妹妹马上也要红鸾星动了。    谁知缘分来得比李筠预料得更快。    因姊妹俩及笄礼都在秋日,全氏与朱氏近日便放了姊妹二人出门玩耍,顺便逛逛首饰衣料铺子,挑选些合意的在作为及笄的礼物。    李虹命车夫将车子赶到了出名的首饰铺子“翠宝阁”门口,喜滋滋地拉着李筠下去了,边走边道:“这翠宝阁是京里最华贵的首饰铺子,它们的每一样首饰都是定制而成,绝无重样,我一向嫌贵,不舍得逛,我娘说了,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也好买两件贵重的首饰了。”    李筠半真半假道:“原来我们虹儿也知道插戴漂亮首饰,我还当虹儿会向婶婶要一个嵌红宝的金鞭做及笄礼呢!”    听见姐姐打趣自己,李虹懒懒地皱皱鼻子:“姐姐净知道笑话我!”说罢歪着脑袋想了想,凑在李筠耳边悄声道:“其实弄个这样华贵的金鞭也不错!姐姐还记得上次去护国寺路上么?盛王世子不是拿了一把光彩夺目的金鞭么?当真威武得很!”    她嘴上说威武,实际上和她相熟的李筠却知道,自己这妹妹是在说反话讽刺盛王世子徒有其表。    李筠轻轻拍了李虹一掌,嗔道:“噤声!大庭广众的,你这妮子,连世子殿下也敢编排!小心你的脑袋!”    旁边忽地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我看李虹姑娘是太大意了!连我们世子的小话也敢在背后说。这不敬皇族的罪名,你们李家怕还背不起!”    姊妹二人回头一看,正是盛王世子萧炎陪着曹泉,两人正在雅间里头挑选首饰。    因着从前和胡汶亲近,曹泉对姊妹二人一向是和声细语,什么时候这样咄咄逼人了?    李虹不明就里,李筠却知道曹泉的心结,也不答曹泉的话,笑着对萧炎道:“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我妹妹年幼无知,您定然会饶恕的,是不是?”    萧炎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微笑,喜怒难辨,深深看了一眼李筠,慢慢地说道:“燕王妃说的,自然是对的。虹姑娘性子爽朗,我自然不会怪罪。李大人教女有方,虹姑娘堪为侠女之典范!”说着带着曹泉转身走了。    曹泉恨恨地瞪了两眼李筠,默不作声地随着去了。    李筠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隔了两日,却传来消息说,兵部右侍郎为儿子求娶镇国将军的嫡女李虹,其意颇诚,竟是求了盛王世子身边的大太监来说的!    这里的事情,明眼人不是一看就知道么?盛王世子见李家受重用,便想纳入麾下,李坚的女儿都嫁人的嫁人,封妃的封妃,还有个庶女不上台面,这镇国将军就不同了,他自己前途无限,女儿又是人才出众,右侍郎来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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