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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胡江想求娶李虹,李筠自然要透些信过去。总不能真叫五叔家等大太监上门了才知道女儿被“卖”了。    送走了端庄依旧的胡汶,李筠苦恼地扑在床上发愁:自己怎么去和婶婶说?难道说自己没反应过来就把堂妹卖给表哥了?这都哪里跟哪里嘛。    她正发着愁,碧玉进了房。见李筠把被褥揉得皱巴巴的,碧玉嫌弃地喊了起来:“哎呦,好姑娘,您别揉那被子了,它跟您又没仇!您要揉,不如去揉那块夏布,不是说要给老太太的凉垫子做布罩子吗?”    李筠气鼓鼓地坐起身,瞪了碧玉一眼:“哼,连你也来嫌弃我!”说着闷闷不乐地坐到了针线笸箩前,捡起那块夏布,心不在焉地揉了起来。    碧玉见自家姑娘使起了小性子,不由得好奇。自打新太太进门,柳姨娘和二姑娘出去,自家姑娘已经许久没烦恼了,怎么竟这时候闹气脾气来?    她知道姑娘不是真生气,因此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上前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汶姑娘欺负您了?”    李筠最信任碧玉,闻言也不恼,反而侧着头想了想,问:“碧玉,你说若是虹姑娘和胡大公子……”    碧玉愣了愣,忽地笑了:“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瞧姑娘以前还替他们二人操过心呢,只不过后来咱们自己府上事多,姑娘顾不上了。现如今既然姻缘到了,那自然好!”    李筠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可是,我该怎么向婶婶说呢?这话怎么说都像咱们家算计了虹儿似的。”    碧玉见姑娘犯起了糊涂,不由得好笑:“姑娘呀,您这是当局者迷!胡大公子是您的表哥,因此您只当他是表哥,从没想过旁的。您要知道,在京城里头,大公子可是数得上的佳婿人选呀!且不说出身家世了,只说大公子自己文武双全,又一向洁身自好,这两条多少夫人太太都瞧在眼里呢,您还怕五太太不喜欢他?”    在李筠眼里,自家堂妹是最活泼讨喜的姑娘,那个高大粗放的表哥可有些配不上。听了碧玉的话,将信将疑道:“哦?我表哥有这么好?我瞧他只是寻常么。文武双全?我瞧他不见得能打得过铁虎。”    碧玉听见自家主子漏出一句女儿心思,强忍着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是,大公子再怎么厉害,那也不如咱们姑爷——”    李筠忽地回过神来,一下子小脸通红,气得跳起来拍了一下碧玉。    “哎哎,我没说完呀!是咱们姑爷手下的侍卫!”碧玉边躲边嚷,见主子脸红了,又怕她真恼,赶紧正色道:“好了姑娘!咱们说正经的!”说着退开两步,好叫李筠够不着打她。    “姑娘,依着奴婢看,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管去送信给五太太。奴婢素日听众位主子闲聊,觉得五太太向来对大公子也是颇为赞赏的。”    李筠够不着碧玉,只好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往书房去写信了。    不一会,李筠拿着封信出来了:“碧玉,你亲自去把这信送给婶婶。快些,别叫她们着急了。表姐那里已是晚了一天送信来,我们就快着些。”    碧玉领命去了,过了大半个时辰,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李筠正坐卧不宁地等着,见碧玉回来,赶忙讨好地递上一杯茶:“快歇歇!快给我讲讲,怎么样?”    碧玉一气喝干了茶,笑道:“姑娘,你放心罢!五太太见咱们去得迟,本以为不好,听见胡家要求娶虹姑娘,没有不应的,直乐得连连点头,更奇的是虹姑娘竟脸红了!幸亏屋里没有旁人,否则虹姑娘又要撒娇了!”    李筠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日,京城里的变化令众人瞠目结舌。    先是秦家闹得满城风雨,仿佛李虹已是秦家妇了一般,见天地说些什么“素有贤良之名”这样的话,仿佛李虹日日在外头招摇似的。    皇帝年老,叫太子监国,自己跑去西郊享清福了。一时间无人出来质问秦家,众人都以为秦家要得逞了。    忽地有一日上朝,好几位大人参了秦家一本,说是秦家有儿子在军中还不罢休,还要把朝廷的大军牢牢握在手里,是意图拉帮结派,其心可诛。    秦家要拉帮结派,那还了得?太子监国,在朝堂上听见这话,当场连发了三道旨意,命秦家停职反省,闭门谢客。    就连军中那位大公子,也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道御令,命其交出兵权,静待处置。    这下众人只道李家姑娘已被秦家传了许久,定无人要的了,谁知太子又下了一道旨意,道胡家乃贤良之臣,李家为忠贞之士,胡家长子与李家次女乃天赐良缘云云。    众人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过了大半日,忽地一窝蜂都往胡府和李府去了。    外头的男人们自然是揣摩上意,赶着讨好胡、李两家的大人,这也不必提了。    只说李信府上的后院,日日宾客盈门,天天欢声笑语。不论是素日里和李家交好的,还是以前说过李虹闲话的,都毫无芥蒂地来拜访朱氏,个个嘴里说的都是赞美之言。    李虹连赔了三日的笑脸,这日实在笑不动了,趁着夫人太太们品茶,向朱氏撒了个娇说要和姐姐去瞧胡家送来的小狗儿。    朱氏听了不禁笑出声:“好啦,去就是了。也不知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那只狗儿。”说着伸出手指对女儿虚点了点。    要说朱氏心里,着实是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把。先前范家还对自己女儿颇有些瞧不上,说是自家女儿“活泼开朗,瞧着稚气倒足”。切,不就是嫌自己家虹儿性子爽利了些么?后来又出了李芙那档子事,范家更是趾高气扬,恨不得用鼻子眼看人。    这下如何?虹儿自有好夫婿!那胡大公子是多好的孩子,文武双全不说,家世也好,更可贵的是,对女儿极其看重。除开金银丝帛等常礼,还特地寻了一只雪白的狮子狗来逗女儿高兴。    听画眉说,这两日女儿恨不得跟那狮子狗同吃同睡,简直是喜爱道极点了。这么瞧着,两个孩子倒是有缘得很呢!    朱氏好容易忍住了得意的神色,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与众人说笑。    李筠见李虹一出花厅就放下脸来,忙关切地追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说着伸手去探李虹的额头。    李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姐姐,我没事。就是笑累了,乏得很。”说着用力叹了一口气问道:“姐姐,你才被封了王妃时,也是这么笑了几天的?”    李筠见妹妹无事,便放下心来。听见妹妹问这样离奇的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是呀!我也是足足笑了三天呢!好在要进宫谢恩,否则还不知道要笑几天呢。你就这点子出息!你且等着瞧罢,我看你不笑足五日才奇呢。”    李虹闻言,痛苦地用帕子捂住脸,闷闷道:“算了算了,我就认命罢。这都是瞧在胡大公子的面子上,我懂的。”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放下帕子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不生气么?燕王殿下他……”    李筠闻言怔了怔,忽地明白了妹妹在说什么。自家这个天真善良的妹子,是怕她吃心呢。    也难怪,当初燕王府送的礼只不过是依例而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东西。而胡府就不同了,胡家本就富庶,再加上此次又是太子赐的婚,因此更要郑重以待。送来李府的东西,金钗唯恐不重,玉镯唯恐不白,弄得朱氏成日笑意盈盈,憋都憋不住。    “好虹儿,我不生气。殿下他……”李筠说着,忽地醒过神来。燕王有秘事出京,这话可是不能说的!    见李虹关切,李筠改口道:“燕王殿下是天潢贵胄,不懂我们民间习俗也是有的。再说了,他是独自长大的,身边并没有长辈替他操劳,因此那日还知道送礼,已算得过了。”    李虹心里仍有些闷闷不乐。在她心里,自家这个堂姐是无可挑剔的,虽说出身平平,可是人才却极其出众,绝不会配不上燕王。他燕王是皇孙没错,为人却也太过傲慢了些。    李筠见李虹仍是不高兴,又劝道:“再说了,日子都是一步步过出来的,开头是好是歹都不算数,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是不是?”    李虹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多了些笑容。    “好罢,咱们不想那些虚的了,去看我那只狮子狗。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福来!”李虹兴致勃勃地和李筠唠叨,“姐姐,你不知道,它的嘴可刁了!放过两个时辰的奶就不喝,切开三个时辰的肉就不吃,非要新鲜的呢!不过它也当真是机灵,作揖打滚教上三五遍就都会了!……”    李筠面带微笑地听着,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被赐婚后各府送礼,她也不是不失落,同样都是正妃,自己还是个王妃,怎么得的礼物就不如旁人?可是她知道,燕王自己的处境都那样艰难了,恐怕着实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送给自己。    身外之物也便罢了,可是自打赐了婚,他竟连面都没露一下。    她气恼过,自卑过,也彷徨过,最终还是决定淡然处之。做一个清心寡欲的居士,不是也挺好么?到时候给他纳两位出身好样貌好的侧妃,她就在自己院里念念经,打打坐,也很好。    谁知表姐又透出了那样的消息——原来他接了赐婚的旨意后就有大事急着出京了。听起来似是涉及军中的,自然是头等的要事。况且他临走前还知道吩咐人送礼来李府,也算有心了。    至于侧妃什么的……哼,他若是无心,她才不会拱手将自己的夫婿让出去呢!    想到这里,李筠脸上忽地烧红了:什么夫婿不夫婿的,自己怎么又在脑海中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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