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世子伏法,京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皇帝仍旧在西郊享清福,这可把太子难坏了。 该怎么处置盛王和世子?削爵圈禁?皇帝这样做是没问题,可是他担着监国的日子行治国的权力,未免太惹眼了些。软禁府中?两人犯了谋反的大过,就这么轻飘飘地软禁,可真叫太子不情愿。 “英王,燕王,你们二位如何看啊?”古朴精致的书房中,太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照臣弟的看法,削爵圈禁!一来,这是按律行事,就是父皇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咱们心硬;二来,萧远和萧炎这样无法无天,乃是不把皇权、不把父皇瞧在眼里,咱们严惩盛王府上下,乃是替父皇出气!”英王说到最后一句,激动得站了起来,以右手用力击打左掌,仿佛这样就能出一口恶气似的。 “咦?定儿,你怎么不说话?”太子和英王等了半晌不见萧定出声,不由得出口询问。 “哦,侄儿觉得……还是把盛王和世子暂且软禁吧……” 太子和英王听见这一句,心中一顿:这个萧定,难不成是个墙头草?正疑惑着,忽地又听见一句:“怎么说,他们也是咱们的骨肉手足,那个……犯了错是不应该,可是……唉,小侄也没个主意,还是请太子和英王发落吧。” 见这侄子软软弱弱的没个注意,太子和英王都放松地笑了。 “好啦好啦,叫你一个孩子来拿主意,也是为难了你。你回府好生歇着罢,这两日你也劳累了。” 这个侄子既有股子冲劲,又没什么主意,是最好的刀了。 萧定恭敬地行了个礼,告辞出去了。 正在墙根下站着数蚂蚁的铁虎见主子出来,蹿上前笑问:“王爷,咱们回府吗?白芍姑娘都命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听见白芍的名字,萧定脸上僵了僵,忽地又似想起什么,微微笑了笑道:“不回府,先跟我去买东西。” 主仆二人自东宫出来,往顺华门牵了马,慢悠悠牵着马向最繁华的西街去了。 铁虎有些摸不准主子的心思。他不明白,一向不喜出门的主子怎么忽地有兴致逛铺子了?难不成是为着庆贺天下太平?不对啊,照着主子的性子,要庆贺什么事,该往武场上去练它三百回合才对啊! 铁虎正胡思乱想,忽地听见萧定问:“铁虎,你可有心上人了?” “哈哈,王爷,您真是爱玩笑,属下成日跟你东奔西走,连母苍蝇都没见几只,更别说姑娘了,哪有什么心上人!”铁虎打着哈哈道。 听了铁虎的玩笑话,萧定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巴:“这样啊……那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挡着我!” 铁虎莫名其妙又被臭了一句,也不生气。他们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情似兄弟,铁虎大小就是萧定带着长大的,自然对萧定视若兄长。 见自家王爷一副烦恼的样子,铁虎转转眼珠,笑着问道:“王爷,您可是想替心上人买些小玩意儿?” 被铁虎戳穿心思的萧定忽然有些面红,好在他生性克制,不过是耳根略烫了烫就作罢。他也不否认,只无可不可道:“难不成你还知道有什么好东西?” 铁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以前属下奉命去刺探消息时,也曾见过几个大家子姑娘,爱的无非是珍珠翡翠,胭脂水粉这类……” 才听到这里,萧定便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别耽误我的正事!王妃是普通的大家子姑娘么!你说的这些都没用!” 铁虎满脸委屈道:“王爷!我还没说完呢!” 萧定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左顾右盼道:“还不快说!” “嘿嘿,我曾见蔡都督给他的夫人送礼,送的乃是一支亲手雕刻的玉簪。那玉簪,啧啧,白玉无瑕,莹润生温……”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还不快去玉料店!” “得嘞!这就去!” · “顾妈妈,大姑娘的嫁妆理了多少了?”全氏捧着个平金小手炉,不紧不慢地问道。 “回太太的话,一应铺子、田庄都已将地契归置好了,如今正在理些日常器具,例如四季衣裳、首饰瓷器……” “好了,可以了。”全氏抬手止住了顾妈妈的回报。她无心刺探李筠的嫁妆多少,只不过是关切几句。“你是胡家姐姐身边经老了事的妈妈了,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我不好多过问大姑娘的嫁妆,老太太精神短,也顾不上那许多,还要劳烦顾妈妈多操心些。” 顾妈妈知道好歹,闻言躬腰应了个“是”。 全氏见顾妈妈态度恭敬,微微笑了笑。虽说胡家位高,如今做了皇亲国戚更加势大,可是大姑娘从没因此目中无人,相反地,她还加更严格地约束手下之人,生怕落了什么口舌。 这样谨慎,以后定不是普通人呀。 全氏轻轻招了招手,春桃见状,恭敬地捧着个盒子上前来,递在顾妈妈身前。 “顾妈妈,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什么好送大姑娘的,只有这个南郊的小田庄,出产还算丰盛,地方也好,想来还算好东西,就给了大姑娘罢。”全氏边转着那小手炉取暖,边微笑着道。 “不不!太太这实在……”顾妈妈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她是知道的,全府虽然在京中扎根已数十年,可是自老全大人那辈起就是清廉为官、乐善好施,又只是在三四品上打转,因此全家积蓄并不丰厚,并不能和胡家相媲美。 如今全氏大方,陡然拿出一个田庄来,这可算是极大的好意了。虽说好意要领,可是东西她却不能收。若收了,大姑娘定要责备的。 “胡妈妈,可是瞧我全家清贫,怕拿这地契拿穷了我?”全氏笑着打趣道。 这话一出,顾妈妈倒不好再拒了。人家话都说得这么直白,再拒可就是得罪人了。 “奴婢代大姑娘谢过太太。大姑娘必定牢记太太的恩情。”顾妈妈无法,只能低头收了那个匣子。 又闲话了几句,全氏才放了顾妈妈去。 瞧着顾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春桃不解地问:“太太,虽然大姑娘和咱们春晴院要好,可是您送这么重的礼,是不是……咱们家又不是胡家,恨不得银子堆山填海地使。” 全氏嗔了一眼春桃,摇摇头道:“得啦,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这丫头,可不能学那些小心眼的人。你想想我才来李府的时候,大姑娘天天晨昏定省从不疏忽,这不是带头给我立威么?还有老太太那里,开始时老太太不是有些瞧不上我么?觉得我家官位低配不上老爷,不也是大姑娘时时去劝解,老太太才对我渐渐转了看法的?更不必说柳姨娘和二姑娘那里了,大姑娘从来都是帮着我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姑娘嘴上从来不说,可是咱们不能忘呀。” 春桃信服地点点头,却仍然肉痛:“可是太太的嫁妆里,就数那个庄子出产最多,这下子……” 全氏微微笑了笑:“大姑娘做了王妃,还能薄待我么?再说了,关起门来说句大不敬的,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护不了我几年,老爷那个样子……砚儿又还小,策儿又不是我亲生的,咱们不和大姑娘好,和谁好?一个庄子算什么?你这丫头,就是爱计较。” 春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却说顾妈妈捧了全氏给的匣子,也不往放嫁妆的杏子院去,只急急向绿霭院去回话。 “姑娘,您瞧太太这……”大冷的天,顾妈妈竟赶了一身的大汗,这时也顾不上擦,只想着尽快向李筠讨个主意。 李筠就着顾妈妈的手看了两眼,微微皱着眉摇摇头:“这礼太重了,妈妈怎么不推了?” 若是金银首饰,甚至是银票金票,李筠都肯收,回头给全氏多孝敬些等值的东西也就是了,可是这个田庄却不同了。 这田庄在南郊位置最好的一块,土地肥沃,出产甚丰,更重要的是,全氏陪嫁里的铺子庄子,就属这一个出产最多。李筠怎么能要这样的重礼? “奴婢推了!太太连‘嫌弃全家清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奴婢哪里还好再推?”顾妈妈苦着脸道。 李筠听了,不由得动容,喃喃自语起来:“母亲待我真是恩义深重……她知道我在京中没有庄子,因此便想着送个好庄子给我,更不必说这个庄子还是她……” “碧玉,碧玉!”李筠自言自语了半天,忽地扬声唤起来。 碧玉听主子叫得急,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进屋里:“姑娘有什么吩咐?” 李筠稍稍思忖道:“你取那羊脂玉的一套首饰,去送给太太,就说我谢她的厚礼。再有,带一句话给太太,就说胡家子弟不多,盼着日后砚儿去给胡江少爷的孩子一同玩耍进学。” 碧玉听得没头没脑,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这好端端的又是送礼又是带话,到底是为什么?送礼倒罢了,表少爷和虹姑娘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扯上表少爷的孩子了!”说到最后一句,碧玉不禁笑了起来。 “哎呀,你去就是了嘛!太太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这话我日后慢慢向你说!”李筠挥手催促,“快去快去!” 碧玉闻言,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了。 胡妈妈觑着李筠的脸色,轻声问道:“姑娘的意思,可是想叫砚少爷也能受胡老太爷的指点?” 李筠点点头:“是啊。这对太太是好事,对砚儿是好事,对我,也是好事。” 胡妈妈对主子的话有些不解,怎么砚少爷进学对主子也是好事?不过主子的样子并不想多解释,她也便不问了,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