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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飘飘忽忽下了一旬,早已停住。这日天晴风轻,太阳照得众人暖洋洋的,在外头做活的丫鬟婆子们也被晒得不那么冷了,扫雪、剪花都更麻利了。    荣寿堂中,全氏正面带微笑地向高氏回话:“老太太,昨日刘府已派了人来接了二姑奶奶回家,媳妇已打点了一车东西给二姑奶奶带去。想来是要过年了,刘太太惦记这个小儿媳了呢!”    高氏也笑着点点头:“嗯,嗯,回去了好,回去了好啊!”忽地,她仿佛觉得这话像是嫌弃二孙女在家麻烦,便又描补了一句:“她如今肚子也大了,回刘府自然更周全些。”    全氏和李筠都巴不得李霜兰这个麻烦精早些走,这时候自然不会去挑高氏话里的漏洞,相反地,李筠还哄着高氏说起了其他的事:“祖母,眼瞧着我表姐腊月二十六就成亲了,我原想给祖母做个新的昭君套戴去,谁知道那块皮子大,做个昭君套可惜了,我便做了个手筒。可是这昭君套便来不及做了。”    听见这话,高氏笑得眯起眼睛:“你这丫头,忙着绣嫁妆还来不及呢,替我绣什么东西?!”说着对下头站的玛瑙嘱咐:“下次你们姑娘若再给我绣什么,你们要拦住!去王府的嫁妆可不能轻忽了,定要好好绣!”    玛瑙笑着点头答应:“是,老太太。可是呀,咱们姑娘的孝心可劝不住,老太太说怎么办?”    全氏伸出只春葱般的手指凌空虚点点:“老太太,瞧瞧,瞧瞧!玛瑙是个老实头,如今也能说会道起来了!还不是咱们大姑娘会调理人么!”    高氏见孙女孝顺、儿媳周到,更是笑得皱纹都深了许多。    因李筠忙着绣嫁妆,全氏便坚持不要她去春晴院请安了。李筠原本想坚持去,后又想到李砚还小,春晴院事多,自己去了反而要劳动全氏,便作罢了。    于是请安毕时,李筠被玛瑙劝着向花园子里去了。    冬日天寒,并没什么花好赏,又加之下了一旬的大学,别说花了,连树叶子都被盖得严严实实,自然更没有好风景了。    李筠见处处雪白一片,不由得撅起嘴:“玛瑙你真是!大冷的天哄着我出来看白雪,也不嫌冻得慌!”    玛瑙闻言赶紧叫屈:“我哪敢叫姑娘受冻呀!还不是顾妈妈吩咐的,说连日下雪,姑娘只顾闷着绣嫁妆,恐怕眼睛吃不消,好容易今日天晴了,命奴婢一定要劝姑娘出来散散呢!还有呀,前次这火狐狸的披风拿去针线房加了些绒,今日披着,肯定不冷的!”    听玛瑙说得有理,李筠便不发牢骚了,只无精打采地向前走去,边走边小声嘀咕:“可是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玛瑙灵机一动:“姑娘,千红馆那里有腊梅,如今开得正好,不如奴婢扶您过去瞧瞧?”    听见是靠近李坚外书房的千红馆,李筠便有些不愿:“算了,腊梅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天寒地冻的,回去罢了。”    玛瑙却担心主子眼睛累,硬搀着李筠向外走去,边走还边劝:“姑娘!您要是再老那么绣下去呀,就要变成针线房赖绣娘那样的眯眼了!”    想起赖秀娘日日眯着双无神小眼的样子,李筠不由得被吓住了:“不,不会罢?那样吓人?我,我这便去瞧腊梅!”    天老爷呀,她的眼睛原本就不算很大,若是再绣成眯缝眼,可怎么成?!不说旁的了,只说那个萧定貌美如花,眼如寒星,那可多俊秀呀。她虽不如他生得好,可也不愿意逊色太多了。    “玛瑙,你回去把汶姑娘送的那个玫瑰香膏子拿出来,咱们以后就用那个。还有,虹姑娘不是前一阵子送了个什么养颜的方子么?就是那个沐浴时候放在水里的那个,也拿出来用用。”    听见主子破天荒地在意起容貌,玛瑙恨不得喜得热泪盈眶。不怪她激动,而是李筠向来就是个省事的性子,素日里众丫鬟但凡想替她上个艳丽些的妆,她就推三阻四地念“这些膏子粉儿糊得我脸痛,不用不用!”    天地良心,那些胭脂水粉可都是京里最好的脂粉铺子出产的,怎么会用得脸痛?!明明是自家主子说谎!    还有虹姑娘送的那个方子,据说是五太太费了好大的劲从一个交好的杏林女圣手那里淘换来的,不仅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还能使肌肤细腻白皙,宛若孩童。虽说自家姑娘生得已经很白皙了,可是哪有人嫌自己白的呢!    偏偏自家姑娘是个怪人,白放着那方子就是不肯用。这时竟忽然肯了,玛瑙作为近身第二大丫鬟,能不喜极而泣么!    因天气晴朗,下人们做事也容易些,千红馆的道路和石桌石凳早就清扫干净了。李筠见地方干净,便进了凉亭,远远观赏起那淡黄的腊梅来。    腊梅香气重,不必近观,只远远闻着就好。玛瑙长久跟着李筠,自然也有些见识,见主子中意凉亭,便吩咐小丫鬟去备些东西来。    有那伶俐的小丫鬟见大姑娘来了,便急匆匆地进了千红馆去取坐垫,又急匆匆地去临近的外书房找了妈妈借茶具和热水泡茶,一时间千红馆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倒也不是李筠架子大,也不是小丫鬟们过分殷勤,而是千红馆本身就少有主子驾临。    这里临近李坚的外书房,李坚少不得在书房里招待些外客,因此内院女眷为着避嫌,向来少往这里来。再加上男客们不好随意进内院,因此这里也并没多少客人来,这时陡然来了个李筠,众丫鬟自然忙乱。    众丫鬟都是知趣的,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配在主子跟前伺候,上了茶便都退下了。玛瑙边替李筠斟茶边念叨:“姑娘,还是该出来走走好。您瞧那腊梅,又黄又香,多好看呐。”    李筠无可不可地摇摇头:“我倒不怎么喜欢腊梅,不能近赏,闻多了头晕。远远瞧着倒不错。”    “哦?王妃不喜腊梅?”    李筠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还疑心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转头一瞧,却见萧定正笑嘻嘻地站在亭子外头。    “怎么?王妃见到我,喜得呆了?”萧定也不客气,不紧不慢地走进亭子来。    李筠仍旧如在梦中。怎么好端端的,这家伙竟然凭空冒出来了?既没丫头通传,也没事先给个预兆,怎么竟一下子出现在这里?!她吃惊太过,手中茶碗都握不住了,“咔哒”一声,掉在茶托里。    玛瑙见主子将茶水洒了几点出来,赶忙上去抢着接过茶盏,又紧张得捉住李筠的手:“奴婢给王爷请安!姑娘,您可烫着手了?”    李筠被玛瑙一拉才回过神,忙摇摇头:“没,没烫着。”    萧定眼利,在玛瑙拉住李筠时早瞧见了,那白玉般的手上分明有两点红印,约莫就是茶水烫的。    “这个……小丫头,你去那个腊梅树上弄些雪下来,用丝帕包好了给你主子敷在手上烫红的地方。记着,一定要正开的腊梅里的雪,只有那个有治烫伤的功效,没开全的和开过的都不行。”萧定对玛瑙摆摆手道。    “是,奴婢玛瑙遵命。”玛瑙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见玛瑙不动声色地就报了名字,萧定满意地点点头。他瞧着玛瑙远去的声音忽地来了一句:“王妃真是蕙质兰心,连丫鬟都教得这么聪明伶俐。”    李筠被赞得有些得意,强忍着笑意道:“小女不敢在王爷面前自夸!还是王爷博学,竟连腊梅花上的积雪能治烫伤这样的事都知道!”    萧定见了李筠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好笑。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把实话说了出来:“我是骗那丫鬟的,就是想叫她走远些,走久些,好好瞧瞧你。”说完这句,萧定倒自己先脸红了。    李筠没料到这个外表正经的王爷竟如此会骗人,不由得似笑非笑道:“好呀,敢情王爷素日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是骗人来着!以后小女再也不信王爷了!”    这时日头渐高,白洋洋的日光洒在李筠得脸上,照得她俏丽微红。萧定瞧着那张白里透粉的笑脸,不知怎么,心头一热。    他竭力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王妃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小女。”    两人是未婚夫妇,若是这般客套称呼,的确有些外道了。李筠没察觉到这话里的亲切,只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可是小女怎么自称呢?还有,方才小女没来得及问,殿下您怎么出现了?”    萧定自顾坐在另一张石凳上,又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答道:“我来和李大人商量一些吏部的事,如今各个位子上的官员多有调动,李大人自然事忙。我是在外头瞧见下人来往忙碌,顺口问了才知道王妃在这里的。至于……王妃可有乳名?”    李筠闻言,微微顿了顿:“有,我的小名叫朱雀儿,是我娘在时给我起的。”    想是感受到了李筠的一丝伤感,萧定闻言也不说话了。他沉默了半晌,喝了两口茶又道:“朱雀主南,南方主火,不如本王称呼王妃火雀儿如何?”    李筠被这俗气的称呼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小女才不要叫这样难听的名字呢!”    见李筠笑了,萧定也微微一笑。两人静默了片刻,萧定忽地开口:“三月里咱们就要成亲了,听老人说,成亲前的男女最好不要相见,否则不吉。我今日是特地来瞧瞧你的,往后便不来了。咱们就等三月初六了。”    李筠“嗯”了一声,微微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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