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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三十九年的这个年,李家众人过得格外愉悦。    先是胡汶嫁入了英王府,李家人作为姻亲,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李坚坐在席上,看着英王世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畅想起了自家女婿迎娶女儿时的情景。再过三个月,自己也是皇亲国戚了!    再是燕王府送来的年礼,格外引人艳羡。原先放定时送的礼已是贵重异常了,过年时送的虽没那许多金银珠宝,却有许多珍贵东西。什么长白山的野鹿筋、东海里头的鲨鱼翅、南边来的荔枝干、西边来的果子露,拉拉拉杂杂,送了几十样东西。    高氏喜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道李筠有福气。可不是有福气么?向来皇家给姻亲家送礼,都不过是依着礼节送上四样果盒牲畜。若是有心的呢,便送贵重些的野山菌子、尹山羊肉等物,若是那些无心的呢,只送些蜜饯瓜果便罢,谁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这位燕王倒好,四个大箱子塞得满满当当,像是生怕李筠过年没好的吃,被饿着了一样。    众人见了那四抬礼,倒一致地打趣起了李筠,李洛秋还半懂不懂地发问:“姐姐,怎么燕王姐夫送了这许多?以前瞧别人家收年礼,也没这许多呀。”    李筠不好意思自夸,只好含糊道:“王爷是天潢贵胄,和旁人自然不同。”说了这一句,她脸红过耳,头一次有了要出嫁的感觉。    时间忽忽,转眼就到了三月初六。    这天早上,李筠早早地被碧玉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连洗带刷地折腾了许久,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弄得李筠以为自己是几个月没洗澡的流民。    才要张口抱怨两句,碧玉又飞快地拿了两块细棉布巾,仔细地替李筠揩干净了水,接着扶着李筠走到了屏风后头,和玛瑙两人服侍着李筠穿起衣裳来。    照着风俗,这天李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必定都是新的,因此这时候先穿的是一件新绣的大红鸳鸯肚兜。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羞,李筠竟被那肚兜的两根系带弄得格格直笑:“哎哟,怎么从来没发现,这带子竟然弄得人痒痒!”    碧玉板起脸道:“姑娘!您可别乱动!今天的衣裳可马虎不得!”    李筠嘟了嘟嘴:“碧玉最凶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安安静静地由着碧玉玛瑙服侍了。    经过两个月余的保养,李筠的肌肤不说是肤白胜雪,也可说是柔软白嫩了。这时她已穿上了最外头一件大红绣龙凤呈祥的霞帔,那正红色的绸缎,竟衬得她肌肤莹然有光。    丫鬟们一时都欣慰得满脸笑容,屋中响起一声“筠儿今日出落得可真好!”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全福夫人陆氏。    “舅母,您来啦。”不知怎么,李筠对着陆氏竟害羞起来,出声招呼了一句就憋不出第二句来。    陆氏哪有不懂的,也不打趣李筠,接过了碧玉梳子,轻轻道:“筠儿大了,舅母见了真高兴,你娘瞧见了定然也高兴。”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却叫李筠喉头发紧。    她知道,陆氏说的不是全氏,而是自己的亲娘,胡氏。    才要开口说些什么,李虹牵着李洛秋脚步飞快地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大声嚷嚷:“姐姐,你梳洗好了没?桃花拦着我半天了,说你在穿戴衣裳,不叫进来呢!往日里也没见你这样磨蹭呀,你——”    话才说了一半,李虹迎面撞上了陆氏略带笑意的眼神,不知怎么,生来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李虹竟忽地红了脸,瞬间李霜兰附体,羞羞答答地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见过胡太太。”    李筠心中的那点子伤感早被李虹的两声嚷嚷冲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心中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咦?虹儿对我舅母这么多礼做什么?这是我舅母,又不是你舅母,难道你也怕?”    李虹仍是羞答答的不说话,趁陆氏转过去取那绞面的棉线,她飞快地扔了个眼刀给李筠,谁知却被李洛秋会意错了:“哎呀,虹姐姐你就是好欺负,叫姐姐问得说不出话了,你答不出,我帮你呀!”说着,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姐姐,你这就不懂了!虹姐姐以后是要做舅母儿媳妇的,自然要多讲些礼。祖母说了,礼多人不怪。”    屋中静了一静,忽地爆发出一阵整齐的笑声。    李虹的淑女相破了功,捧着肚子坐在了一边的锦凳上,脸上还依稀带着些羞意;丫头们互相扶着,你伏在我肩头,我埋在你怀中,那些活泼些的已经笑得泪都出来了;李筠也不例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却竭力忍着,怕把才穿的衣裳笑皱了。    只有陆氏,见李洛秋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涨红了脸,好心地道:“嗯,很是,很是,洛儿说得是。”    李洛秋不懂众人笑什么,见陆氏赞了,便得意洋洋地信以为真,对着李筠李虹扮了个鬼脸,不说话了。    屋里的女眷渐渐多了起来,有来沾喜气的薛杭,来瞧热闹的范琴,还有来套近乎的查家、章家,渐渐将个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陆氏见女眷多了,便将那七彩棉线的一头咬在口中,另外两只手将线绞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李筠才要多看两眼,却见那线冲着自己的脸颊来了——    “哎哟!”    李筠以为两根小小棉线必定是软绵绵的,谁知却像利剪似的剪得她肉痛。要不是瞧众人脸上笑盈盈的,她几乎要以为陆氏将自己脸上剪了一块皮肉下来。    接下来,她也无心听陆氏梳头时念的什么“一梳梳到尾”云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忽地心中冒出一个天真的念头:“难怪新娘子成亲时总是面若桃花,原来都是绞面时痛得脸红!”    李筠胡思乱想了几回,忽地发现陆氏已将最后一只七凤簪拿在手中,端端正正地替她戴在了髻上。    全氏已经料理了家事,急急地扶着高氏赶了过来,正瞧见李筠要盖红盖头。李筠见祖母和母亲来了,伸手拦住了碧玉的手,对高氏和全氏递了个大大的笑容。    高氏和全氏见了,顿时双眼一红,谁知李虹又来了一句:“姐姐,你别笑那样大,粉会花的!”    众人顿时又哄笑起来,李筠心头的那点子不舍又被冲淡了,笑嗔了李虹一眼,盖上了盖头。    女眷都鱼贯而出,等着去吃正席了。碧玉将宝瓶和红绸递在李筠手中玛瑙依旧是个周到性子,不住地轻声念叨:“小点心带了,参茶也备了,姑娘若是饿了渴了,都可以用的。还有什么?哦,还有口脂和香粉,舅太太吩咐了叫咱们随身带着,若要补时即刻便补上……”    李筠听着玛瑙的唠叨,不知怎么,忽地紧张起来:也不知他会不会迟了接亲?也不知道他进门时李家拦不拦?若是不拦,显得不好看,若是拦得厉害了,也不知他会不会恼……    ·    李府大门紧闭,门里门外都是笑闹声。    “那个,我表妹最喜好文墨,燕王殿下,你快念首嫁娶诗来!”    萧定不用细想,脱口而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完拍门:“好了,开门!”    里头“哄”地一声笑了起来:“哟!燕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虎头蛇尾了?今日还是王妃有面子,急得殿下都耐不住性子了!这便完了?不算不算!再来个人拦门!”    你推我挤了一番,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也是喜气洋洋的,却又些喜气过头了:“我妹妹也爱作画,殿下作幅画来!”    这会子作画?我还得现给你磨朱砂不成?萧定脸上的笑容仍旧不变,心里却骂了几百遍“李青你这臭小子”,然后转头一挥手:“铁虎,上!”    铁虎早就按捺不住了,听见见主子下令,他激动地撩起袖子:“兄弟们,冲啊!替王爷把王妃请回府!”说着,七条大汉齐刷刷地扑在门上,不过“嘿哈”两声,就把李府的大门推了个洞开。    门里二十来个拦门的年轻人,瞧着他们,不知怎么,萧定有些双腿发酸。他勉力提腿进了两道门,忽地瞧见李府正屋里,俏生生地立着一道火红的影子。    忽地,周遭的上百人都好似远去了,鼎沸的人声也好似静了,萧定只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腔子里不住地跳:“噗通!噗通!”    她,终于要冠上萧姓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别——”媒婆瞧了瞧时辰,扯起嗓子喊道。    萧定上前两步,接过了媒婆手里的红绸。    “筠儿,去了王府要和王爷好好的,两个人要相敬如宾,和睦到老,啊?”这是高氏,她不通文墨,想来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谁家喜宴上听来的,这时候拿来用了。    李筠听了心中发酸,用力点了点头,谁知力气太大,险些把盖头点掉了。    “我儿长大成人,为父的老怀甚慰。无旁的嘱咐,我儿要恭谨侍奉,与王爷白首相携。”这是李坚的嘱咐。    因方才用力大了,这时李筠便只敢轻轻点头。    “筠儿,母亲没什么好嘱咐你的,只一句,花好月圆,百年好合。”全氏性子不喜张扬,这时也只给了两句最实在的祝词。    李筠闻言仍旧默默地点头。    红绸一矮,忽地眼前多了个大红蒲团,李筠知道这是要叩拜了,便由身边喜婆子扶着,慢慢跪在地上,小心地磕了头,又慢慢站起了身。    见自家姐姐转身向外,跃跃欲试了一早的李策立刻蹿了出来:“姐姐,我背你!”    有那些诙谐的不禁笑了:这策少爷如此心急,知道的要说他年小好动,不知道的还当他巴不得姐姐出嫁呢!    李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李策背后轻轻点了点,耳语道:“不可太急!与你姐姐面上不好看!”    李策又不是傻子,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把伸出去的那只脚又缩了半步回来,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半蹲在了李筠身前。    “姐姐,我送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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