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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温润湿甜,是下了晨雾,这正是三月的早晨的样子。    碧玉早就带丫鬟们捧着铜盆、布巾等侍立在门口,见渐渐逼近主子素日起身的时辰,她不禁心急起来:里头悄无声息,自己要不要敲门?    忽地廊下响起一个轻快的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瞧,正是辛夷。她换了一身桃红缂丝褙子,衬得整个人面如桃花,娇艳无比。    碧玉看得气闷,转过头去只做瞧不见辛夷。谁知辛夷却唯恐别人不注意她,大咧咧地将扣着门:“王爷,到起身的时辰了!”    里头萧定早就醒了,正一根根数着李筠长长的眼睫。正数到“三十六”,忽地听见辛夷敲门,萧定顿时沉下脸来:这个辛夷,真是不知趣。    李筠正睡得熟呢,忽地听见有人敲门,一下子便被惊醒了。她才要扬声叫“进来”,却听见那人叫的是王爷。李筠只作不知,安安稳稳地躺着不动,但瞧萧定怎么应对。    谁知她眼珠子在眼皮下乱转,早被萧定瞧见了。萧定暗笑了笑,伸手去挠李筠的胳肢窝。    “咦?怎么没动静?”萧定挠了十来下都不见李筠动弹,不由得嘟囔出声。    李筠被这一句话逗得轻笑出来,不再装睡:“王爷您不知道,虹儿以前就爱挠我痒痒玩,挠得我都习惯了!所以呀,妾身是不怕痒痒的!”    萧定心里骂了一句“臭小子的妹妹也是坏丫头,坏我的好事”,脸上却一本正经道:“是么?我不信!”说着,右手捉住了李筠一只白玉般的小脚,轻轻用左手的小指挠了起来。    不知怎么,这一挠像是拨动了李筠的痒痒筋,她顿时笑得忍不住:“哎哟哎哟,王爷别闹了!妾身痒得很!”    其实里头只是在闹着玩,可是落在其他丫鬟们耳朵里,却有些其他意思,丫鬟们不由得脸上齐齐变红。只不过碧玉等人的脸是羞红了,辛夷的脸却是气红了——她是伺候过萧定的,怎么会猜不出里面在做什么?    紫露见状只觉得心头解气,扬声道:“王妃可要起身?”    里头又是两声闷闷的笑,还夹杂着娇斥声,接着便是李筠平缓的声音:“进来!”    辛夷对李筠不熟悉,只以为王妃已经定下神来,碧玉和其他丫鬟却听出来了自家主子声音里的甜意,不禁互相递了个暗笑的眼神。    里头帐子掀了一半,萧定穿着大红寝衣坐在床沿,正披着满头的乌发对着帐子里笑;李筠被放下的帐子掩着,瞧不清楚人,只有双莹白的脚露在外头,十个指甲上还涂了大红丹寇,甚是艳丽。辛夷见了,不由得眼角一跳:这个王妃,定是个妖精!    萧定察觉到了辛夷的眼神,轻轻用手盖住了李筠的脚,柔声道:“寒从脚下起,如今天还冷,王妃可别着凉了。”    这一盖只把丫鬟们惊得目瞪口呆:天呀!寻常人家哪有夫君去摸娘子脚的?更不用说燕王殿下是天潢贵胄了!王妃果真是得王爷喜欢,世间罕有的喜欢!    碧玉等人自然是喜气洋洋,辛夷脸上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李筠瞥见了不由得暗笑。    也不知这丫头是心思浅还是架子摆惯了,当着正经主子都这么喜怒形于色,真是不知所谓。这还不止,这么一个没上没下的丫鬟,竟还被好端端地养在府里。    不过想想也是,萧定是个大老爷们,成天跟铁虎形影不离,大约也顾不上内院的事情。以前是府中没正经女主子,如今既自己来了,可不容她放肆。    既主意已拿定,李筠便不急着找辛夷的麻烦。以前全氏怎么对待柳姨娘,她便怎么对待辛夷罢了。说起来,她如今的身份可比全氏高,更不用上赶着盘问辛夷了。    只不过,这辛夷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李筠正转着主意呢,碧玉捧了素白的布巾来服侍洗脸。因是婚后第一天,碧玉还没转过神,依旧按着以前的习惯,先将布巾递到了李筠面前。    辛夷正在房里干站着尴尬,见了这一幕赶忙叫出声来:“哟,这位妹妹,你怎么不先服侍王爷?原来你们的三纲五常都是白说的?”    碧玉脸上一红,转而将那布巾递给了萧定。萧定随手接过,握住李筠的一只小手轻轻地擦了两下:“王妃先请。”    李筠被这两下弄得浑身不自在,劈手夺过那布巾,亲自洗了脸,然后闷闷道:“谢过王爷。”    萧定见了,轻笑一声,自站起身去洗漱了,边走还边道:“我一向都是自己动手的,你叫这些丫头们以后不用管我。”    碧玉这才明白过来,那辛夷空着手大咧咧地跑来,原来竟不是来服侍王爷,竟是只为了示威来的!她想到这一点,顿时气得瞪了辛夷一眼。    李筠自然也想到了,见碧玉有些沉不住气,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只管命丫鬟们梳头上妆,把丫鬟们支使得四处忙,没一个人去理会辛夷。    辛夷原以为要有人来盘问自己两句,已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回,谁知这时却被彻底地忽视了,她不由得心中无比失落。    王爷始终要娶正妃,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也没法子抗拒。她不过是个奴婢,还是个出身不光彩的奴婢,如何敢肖想王爷身边的位子?能伺候王爷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原先听说王妃只是个三品官家的丧妇长女,她还窃喜了许久:这里人最讲究什么出身、门户,想必王妃过门后也不受宠,她身为王爷身边唯一一个伺候的女子,虽然不能做什么侧妃,却定要好好给王妃知道知道厉害。    谁知道从昨晚到今早,她就没逞到一点威风。若是王妃陪嫁来的丫鬟们全都对她视若无睹就罢了,偏偏有两个低等丫鬟上来搭话;一个是二等的,还勉强得过,另一个竟是三等粗使丫鬟,也配跟她说话么?    今日一早,她原本想来给王妃瞧点厉害,谁知王爷压根不理会她,竟还跟王妃柔情蜜意眉来眼去的,她反而看得气闷,险些烦得脸都烧起来了。    这时候王妃又把丫鬟们支使得团团转,为着什么?还不是摆架子么!当真是小家子出身,一找到机会就要摆谱。辛夷恨恨地想着,却全然忘了自己不过只是个微贱的奴婢。    寻常人家穿戴好了便要祭祖,可是萧定的祖宗们都在皇陵里,自然是不便祭拜的,不过是在府中祭拜了开国帝后的画像,又恭恭敬敬地上了两炷香便罢。    接着,萧定又命人在院里摆上香案,朝着皇城的方向拜了两拜,招手道:“来,王妃与我一同谢过皇上和太子赐婚。”    李筠见状,深深打量了萧定一眼,含笑上前行了大礼。    待下人们撤去香案,萧定招手示意李筠回院子:“咱们该准备出门去拜见长辈了,英王府可不近。”    李筠觑着四处无人,轻声道:“殿下,听闻你孤高冷清,原来也是个精明人嘛。这山高水远的,咱们在家祭拜,皇上和太子也瞧不见呀。”    萧定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更喜爱李筠了,只是脸上仍旧淡淡:“嗯,为夫的其实也是个趋炎附势的性子,被王妃瞧出来了?”    李筠握了握萧定的手:“妾身都懂。像我虹妹妹那样生来就有万千宠爱,自然是有福的,可是也有像我这样身世寻常的,总要处处争先才能和他人一样,不是吗?”    说完,她欲把手抽回,谁知却被萧定紧紧握住了。她羞得想挣却挣不开,又怕动作大了被丫鬟们笑话,只好由着萧定去了。好在两人的宽大袖子遮住了牵在一起的手,外头倒瞧不出来。    “王妃当真冰雪聪明。有王妃相伴,乃是仲然的福气。”萧定沉默了半晌,忽地轻轻道。    后头碧玉和辛夷远远地跟着,却都不大明白两人的意思。    辛夷知道,萧定有今日的局面乃是他自己苦挣而来,因此才要处处小心,方才祭拜皇帝太子正是为着怕隔墙有耳。可是王妃不过提了两句什么“红妹妹绿妹妹”,竟惹得王爷动情无比,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邪法。    碧玉却只听懂了李虹那一半,心里倒大奇了:自家姑娘向来和虹姑娘好得如同亲姐妹,怎么今日竟好端端羡慕起虹姑娘来了?往日不还说虹姑娘在家也不易么?    前头两人全然不顾后头丫鬟们的满脑门浆糊,只慢条斯理地回房去了。    到了房中,萧定将李筠按在妆镜前,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簪:“这玉簪是给你的。”边说还边在手中摩挲了两下。    李筠笑着接过那玉簪在头上来回比划:“多谢王爷!这玉簪真是精美——”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她想夸那玉簪精美绝伦来着,可是做人的底线制止了她说谎。    那玉簪的料子倒是顶好的海棠春,粉中透紫,美丽非凡,可是雕工却……便这么说吧,就连杏花才进李府时头上戴的那根桃木簪,雕工都比这玉簪好一些。    见到李筠脸上僵硬的笑容,萧定哪能猜不到她的想法,不知怎么,他竟脸红了,见碧玉和辛夷还在屋里,他挥挥手将二人赶出去,然后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我亲手雕的。”    听了这一句,李筠心中好似喝了一大口枣花蜜似的,又香又甜。她亲自开了妆奁,将那玉簪收在最里头一盒,然后半垂着头道:“王爷,待会要去东宫和英王府拜见,妾身先不戴这个了,等以后家常再戴。”    萧定忙不迭地应了:“我懂,我懂!”说着便伸手来牵李筠。    李筠见屋中没有旁人,笑嘻嘻地将手在萧定掌中一拍,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了出去。    那一拍在萧定眼里比挠痒还轻,只是他心上也好像被挠了一下似的,忽然有些痒。萧定稳了稳心神,大步赶上李筠,心中却在盘算晚上早些用膳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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