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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王府新妇,自然不能只顾着四处应酬,家事也是要理的。    于是,第二日李筠便早早起身,欲要叫府中婆子们来回话,谁知却被萧定拦了:“王妃急什么?府中又没什么大事,再歇一歇也不迟。”    李筠嗔了萧定一眼,还是动手穿上了中衣,边穿边抱怨:“王爷就爱说笑,哪有人家的主母天天歇着不理事的?再说了,您当府里处处都合规合矩?赐婚那次送的礼好不叫人笑话,妾身当时一瞧,还当王爷是个穷光蛋呢!”    萧定知道李筠是在趁机告状,闻言只觉得这王妃又可人又娇气,一点也没有不快,只略收了脸上的笑意:“唉,的确是穆妈妈失礼了。那次也是我考虑不周,想着穆妈妈是一向跟着母妃的,又一向疼爱我,也必然钟爱你,谁知……你放心,我已叫穆妈妈歇着荣养了,她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瞧王爷说的话,难道妾身这么说只是为了和一个妈妈较劲?”李筠伸出一只春葱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难道王爷心里,妾身就这么小心眼?”    萧定见李筠发起了娇,顿时心头又热了起来,上前一把捉住李筠那只雪白的指头笑道:“我的王妃哪里都好,怎么会小心眼呢?”    李筠吓得赶紧跳下床去:“碧玉!碧玉!快来梳洗!”说着心有余悸地看了萧定一眼。谁知却瞧见那人神色奇异地盯着她不住打量,好似看一道美食似的。她明白那目光的意思,被惊得又倒退了两步,然后飞快地踩着靸鞋跑到屏风后头去了。    萧定被逗得哈哈大笑,叫才进屋的碧玉好不诧异。    姑娘像见了鬼,姑爷却像见了金元宝,这都是哪里跟哪里呀?    婆子们早听说了王爷钟爱王妃的事,已经忐忑了一整日,这日早上一被传唤,立刻飞快地到了议事花厅。    李筠有心叫婆子们敬畏自己,便不急着去花厅,而是慢条斯理地选衣裳、挑簪子,又慢吞吞地陪着萧定喝了赤米粥、用了虾子烧麦等等,直到碧玉出声提示,她才不紧不慢地向花厅去了。    碧玉扶着李筠的手,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姑娘,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打眼?婆子们会不会议论您得势……”    李筠摇摇头:“如今可不能叫姑娘啦,得叫王妃。你是怕婆子丫鬟们议论我得势便猖狂?这个,咱们倒不怕。你想呀,你姑娘我是个三品官家的女儿,原本身份上就差了些,若是太殷勤,反而要叫婆子们看轻,还不如硬气些呢。再者说了,我如今是她们的正牌主母,做什么要上赶着讨好她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王妃。”碧玉心服口服地点点头,扶着李筠向花厅去了。    燕王府的议事花厅在花园子边上,乃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小三间,四面窗户都可摘了赏景,这时只摘了南北两面,做了个敞轩的制式。    站在最外头的婆子眼尖,猛地瞧见了李筠,便轻轻捣了捣前头婆子的肩膀,自己也行下礼去:“王妃来了!给王妃请安!”    花厅里一时雅雀无声,婆子们纷纷行下礼来:“给王妃请安!”礼行得倒还算整齐,只不过先前见过的那个穆妈妈仍旧倨傲地站着,只浅浅福了一福,像是瞧不上李筠的样子。    李筠见穆妈妈不远处站的就是辛夷,忽地心中一动: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虽这么想着,她却故意不去理会两人,只淡淡道:“众位妈妈请起。”    李筠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上,待婆子们七手八脚起了身,便朗声道:“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众位妈妈行事自然要照着王府的规矩,这是不用说的,我也不会特意去改。只不过,我有几条规矩要向大家说一说。若是坏了我的规矩……”    说到这里,李筠特意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厅中众婆子的脸色,却见有的忐忑,有的则是不以为然。    她无声地笑了笑:“妈妈们都知道,我母亲是京兆尹家的女儿,自然是最最公正严明的,我是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一样的性子。有要挨板子的,那些规矩……尽管坏!”    婆子们听了这一句,忽地都埋下头去,不敢直视李筠了。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连秦王世子都敢打的京兆尹。    见婆子们收了脸上的轻视神色,李筠满意地点点头:“妈妈们都是经老了事的,自然不用我多说。我这头一条规矩,便是各人管各事。管花的只要管花,管衣裳的也只管着衣裳,谁也别想着捞过手油水,谁也别想着推诿责任,可明白了?”    婆子们听了,齐齐答了个“明白了”,心中却有些发苦。过手油水没了,谁还上瘾去做事?    李筠见众人态度还算恭敬,又缓和了语气:“这第二条规矩么……日后你们各处只要一个妈妈来向我回话,小事不必回我,只管向管事妈妈说就是了。我没那许多功夫管针头线脑,只管每月查账,你们可明白?”    这话一出,有那心思浅的婆子脸上便多了些笑意:王妃这话的意思,便是不禁小处的油水了。王妃真乃管家老手了,知道抓大放小,又牢牢把着权柄,当真是英明英明!    “明白!”这次的应答声,倒是又齐又响。    李筠见了,微微笑道:“至于最后一条么……不得私自离了自己的位子,有事先向管事的妈妈明说,不论是你们自己调换也好、请假也好,只要该当值的位子上有人,不误事,旁的好说。还有,凡是不准误了时辰。就这些,再没有别的了。”    婆子们听见李筠宽厚,顿时喜得龇牙咧嘴,谁知李筠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可记着了,凡事都要记账,我每月查账。若是有对不上账的,那可对不住了。”    “不敢!不敢!”婆子们又被“对不住”三个字唬得魂飞魄散,连声地指天誓日。    谁敢去造王妃的反?不说那个铁面无私的京兆尹了,家中现放着一个把王妃宠上天的王爷呢!没听见方才辛夷对穆妈妈抱怨了许久么,说王妃迷得王爷着了魔似的,说王妃是“狐仙”!    不管王妃是什么仙,反正不是她们这些小鬼能惹得起的。    见众婆子恭顺,李筠淡淡道:“好了,可有事要回?无事便散了。”    婆子们原有想上来捞些油水的,这时候也吓回去了,各人都摇摇头,慢慢退出去了。    见自家主子将婆子们调理得服服帖帖,碧玉顿时喜得要放炮仗。她原就担心主子身份不够,压不住婆子们,如今看来,可真是白操心了。    只不过,还有两个人,正直挺挺地戳在花厅里呢。    李筠见穆妈妈和辛夷脸上又惊又急,不由得暗笑,却只假作不见,抬抬手道:“碧玉,回去了。”    见李筠对自己二人视若无睹,辛夷先忍不住了:“王妃且慢!穆妈妈有事要说!”    李筠停住脚步,疑惑道:“你是什么人?穆妈妈?谁是穆妈妈?王爷说了,穆妈妈在荣养呢,怎么会来这里多事?”    穆妈妈和辛夷齐齐变色,心中都在痛骂李筠滑头。赐婚那日送礼,她明明见过穆妈妈,前日晚上成亲,辛夷更是当着她的面报了名号,她这时候倒好,竟来装作不认识,真是奸猾无比!    “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老婆子前后去了李府两次,王妃竟然不记得老婆子了!”穆妈妈不阴不阳的笑了两声,冷冷道。    李筠点点头:“可不是,我们这些官家女眷成日里交际应酬,自然事忙,哪有空去记两个奴婢的事?”    这老婆子,真当自己是什么得力的老家人么?连个“奴婢”也不知道自称,真是胆大妄为!    穆妈妈没想到李筠如此厚颜,不由得气得要跳脚。谁说南人都谦逊有礼的?眼前这个女子,明明脸皮比牛皮还厚!    辛夷见气氛冷了下来,连忙打圆场:“王妃说笑了!穆妈妈是想说,王爷的事还是奴婢伺候得好些,不如以后把奴婢也和碧玉妹妹她们放在一道轮值,这样碧玉妹妹也能轻省些。”    李筠闻言,上下打量了辛夷两眼,摇摇头道:“辛夷,穆妈妈是乌戎国的人,不懂我们的礼数还不奇怪,你虽说也算是乌戎国的人,应当是从小长在咱们京里的,怎么也不知礼数?哪有一个奴婢对主子指手画脚的道理?”    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说得穆妈妈和辛夷眼角直跳。辛夷更是忍不住问:“王妃怎么知道我也算是乌戎国的人?我明明长得……”    “长得和寻常人无异,是不是?”李筠打断了辛夷的话。见辛夷脸上摆出一副不服的表情,她回身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茶盏:“倒茶。”    辛夷不想输了阵势,却又迫于身份有别,不得不拎了铜壶上来续茶,边续边道:“愿听听王妃的高见。”    “这还不简单?你名叫辛夷,这便是线索。”说着,李筠端起茶盏,笑着啜了一口茶。见辛夷仍旧是一脸不解,李筠好心地多解释了几句:“辛夷花,也就是红色的玉兰花,这你应该也知道。只不过,你大约不知道,辛夷这种叫法,只有你们乌戎国爱用,咱们这里,都叫二乔。”    辛夷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却仍旧有些不服:“那姑娘怎么知道我就是乌戎国的人了?”    李筠笑了笑:“咱们和乌戎国二十年前就交恶了,你若是咱们国的女子,会起一个交恶的异族的名字么?瞧你年纪不过十七八,这辛夷,大约不会是以前起的名字罢?我再多说一句罢,照我猜,说不得你和穆妈妈还是有什么关系的,是不是?”    穆妈妈的脸上,头一次隐去了轻视的神情。她皱起眉头,嘴唇用力地抿在一起:“王妃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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