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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九层塔一别,秦遇不再露面。只是每隔一日,便差他的小厮捎一封信来。信中不过是悔恨求宽恕,以及怀念往昔的话语。久了,端木晨便看也不看,只丢在书案的抽屉里头,置之不理。    他也挺有耐心,不论端木晨回与不回,看与不看,还是一如既往的每隔一日,书一封捎来。  这几日端木晨较为忙碌,接手了一个病情颇为棘手的病人。这一忙起来,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让她不必日日沉缅于伤情之痛中,在她钻研医术之时,全情投入,也是难得的清静。    要说这棘手的病人,也不是别人,乃是隔壁顺哥儿的娘亲。    顺哥儿姓张,也不知他娘原来的闺名叫什么,因着顺哥儿他爹在家行三,所以村里人都叫她三娘。    说起这三娘,也是个极苦命的人。十五岁便嫁到汤池村,与他爹也算是情投意合,早些前也过了几年好日子。    后来顺哥他爹闲暇之余爱进深山处去打猎,时常能打到些野兔、狐狸之类的小兽,便隔三茬五的进城去卖给城里的饭馆。这原本是个好事,可贴补一下家用。可不知何时,这顺哥他爹被人带着进了赌场,沾上了“赌”这个玩意儿。    世人都明了,这赌场里只要你进去,通常都是先让你尝点儿甜头,再把你一点点的掏空,哪儿有绝佳的好处都让你得着的理儿。可他却是不信邪,觉得自己赌运上佳,定能一夜暴富。    哪知,赌场不遂他的愿,不论什么时候,自然都是赢得少,输得多,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结果当然是越陷越深。    输了回来,便打老婆孩子。打完便喝酒,醉了倒头便睡,睡醒了,上山寻摸点东西去卖了,又三两天的见不着人。    若是赢了点小钱,你更是十天半月见不着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又惹得娘儿俩担心。    这三娘也是可怜。男人不回来的时候,担心他的安危,盼他回来。等他回来了,便知道肯定是输光了才会回家,回来又是摔摔打打。家里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顺哥儿都七八岁了,看上去却像其他五六岁的孩子般,头大,身子小,单薄得一阵风就要摔倒似的。    可这孩子极其乖巧懂事。端木斐父女俩也可怜他们,时常让他们两母子帮忙翻晒、炒制、研磨、切碎……地加工一些药材,做些粗活儿,然后付一些工钱,以这样的方法救济他们母子。    他们家里的良田早就被他爹抵了赌债,家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做,母子二人便时常在村子里找些零碎活儿来做,勉强渡日。    顺哥儿娘曾央求过端木斐收顺哥儿为徒。端木斐看顺哥儿机灵可爱,也是个有灵性的孩子。原本是答应了的,可他那爹喝醉了酒回来,便大吵大闹的说,等他某日发了大财,他儿子是要做少爷的人,岂有去给一个穷大夫当学徒的道理?于是,不顾顺哥儿娘如何苦苦哀求,也不顾顺哥如何说他想留下。硬是趁着酒气把顺哥儿像拖死狗一样,从端木家的院子里拖回了自己家。不准他出来学医。    所以,这三娘的男人就是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也因此,这些年积劳郁结才积下这样的病。    她这病早几月前便有了征兆,若那时便服药,也不至于拖成大病。当顺哥儿哭着来找端木晨,说他娘流了好多天的血,快要死了的时候,他娘已经下不了床,面色煞白了。    着急忙慌的端木晨跟着顺哥到了他那四室空空的家,只见年约不过二十五六的三娘苍老得如同四五十岁的大娘。一头长发,早已夹杂了银丝。她见端木晨来,挣扎着要起身,被她拦下。为她看诊。    观三娘此时,舌面淡红,舌苔薄而苔色白,舌下色泽深红。从脉象上看,右脉浮大,左脉沉弦涩。    此时她下身淋漓不尽,血流不止已二十五天了。    这病听她说起来,要追溯至一年前。那时开始出现行经腹痛,因疼痛方可忍耐,所以一直忍着。直到半年前,疼痛加剧,且行经时间不定,每次都近十天方净。因家中贫困,也继续拖着。    到了二十五天前,出现淋漓不断,至今日一直不止。若卧床休息,则出血减少。若行走或劳动,则血量增多。小腹坠痛不止,又食不下咽,手心烦热,口唇发干,又喝不下水。    端木晨望闻问切一番,又综合以上症状,是为“癥瘕”(谐音“蒸假”泛指妇科肿瘤、囊肿)。此病为妇科腹中有结块,坚硬不移,推揉不散。此病多因七情所伤,肝气郁结,气血运行受阻,滞于冲任胞宫,结块积于小腹,脏腑失调,气血阻滞、瘀血内结引起,气聚为瘕,血瘀为症。    医史典籍多有论述。《金匮要略》提到:“……少腹里急,腹满,手掌烦热,唇口干燥,……何以故?曾经半产,瘀血在少腹不去。”又到:“妇人宿有癥瘕,经断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当下其癥,桂枝茯苓丸主之。”    病症已确诊,当务之急乃是补气祛瘀、凉血止血。她身子本来就弱,这血再这样流下去,小命很快便没了。她迅速开出了第一个方子:白术、太子参、生黄芪、菟丝子、川断、柴胡、生地榆、生椿皮、桂枝、白芍、龙骨、牡蛎、当归、甘草、生地、阿胶、川芎、黄芩、艾叶、生姜、大枣。    这方子水煎服,吃了三天,血量有所减少,虽未完全止血,但腹胀、乏力、无法安睡都有所好转,脸色也红润了些。    这些天,一日三餐和药汤,都端木晨为她熬好了送过去,营养的汤粥一顿也没断过。    村里人也朴实,听说三娘重病,都知道她家陡四壁,送鸡蛋的、送母鸡、送鸽子的……倒是络绎不绝。顺哥儿太小,做不了细致活儿。端木晨便熬药、炖汤、照看病人……一手全包办了。  三娘身子虚耗太过,不多补一补,光吃药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到了第四天,端木晨又给三娘换了个药方:生地、桃仁、赤芍、丹皮、当归、枳壳、龟板、大黄、桂枝、芒硝、甘草、生姜、大枣。    此药又服了四天以后,出血量突然增加,还有紫黑色的血块,并腹泻。因出血特别多,顺哥儿这几天也有些吓到了,巴不得端木晨一有空便来守着他娘,生怕他娘流完身体内的血就死了一样。    端木晨告诉他,“下血自愈,不必忧心。”果不其然,六天以后,出血减少,八天以后,出血止,顿觉神清气爽,通身轻快。    最后,端木晨又拟一方,让她继续调理:当归、川芎、熟地、白芍、阿胶、艾叶、桂枝、生地、赤芍、丹皮、甘草、生姜、大枣。    又连服八天以后,辅着那些食补的汤水,三娘症状痊愈,气色也逐渐变好了起来。    顺哥娘这一病,起初,许多人都以为定是活不过来了,没想到仅一个多月,竟康复如初。无不为端木晨精湛的医术而折服。    他们家贫,治病的银子是一分也拿不出来的。吃了这么久的药,一钱银子也没付过,端木家还包揽了所有的饮食和杂务。    可恨这顺哥儿爹,妻子重病在床期间,也只回来看了两次。初次回来时,见她已无人色,恐时日无多,还在床前守了几日,说了许多懊恼后悔,并改过的话。听得顺哥儿母子俩人喜极而泣。还认为这病生得值。若能在这次让他戒了那赌瘾,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后来没曾想,顺哥儿爹见她渐好,便又耐不住寂寞,借口要去感谢晨父女,拿走了家里她私藏了准备付药费的最后一点银子,消失无踪了。    第二次回来时,顺哥儿娘已然大好了。这次回来,竟三五天没有出去,不知又在外面欠下了什么债。反正这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够给他赔出去的了。    眼看着敏哥儿娘已大好,他爹也回来了,端木晨便又抓了些滋补的药,让她自己按时吃着。  三娘及敏哥儿对端木一家的感激自是不必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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