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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榕方城内的德善堂里,这几日也是喜气洋洋。    先是听说任将军捷报频传。城中百姓奔走相告。初知大胜的那些日子,茶楼酒肆的说书的、唱曲儿的都把任将军料事如神,用兵出神入化的谋略编写到说词儿、唱词儿里。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对任平生的溢美之词。    接下来又听说德善堂的药治刀箭之伤有奇效,使得德善堂突然之间生意火爆,每天早上一开门,门口求医问药、问诊看病的排队排到老远去。还有些巴巴地从老远的赶来买德善堂的“金创药”……    总之,任平生打了个胜仗,把德善堂的生意给带火,这是大大出乎了端木晨预料的。这些日子,德善堂的生意不说日进斗金,也差不了多少了。除了零散的这些百姓外,让老刘获利颇多还是其他医馆的大夫和做药材生意的商人。这些商人满脑子的生意经,一听说刘忠铭抱了任将军的大腿,哪个不来阿谀奉承,添砖加瓦一番。自古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越是顺境的时候,越是万事如意,顺心遂意。如今的德善堂便是这样,以前老刘谈不下的生意都自动调转过来找他,原来看不上他的商贾,如今在街上见了,也要停下马车,探个头来寒暄两句。原本钱比他多,地位比他高,明里暗里叫他“刘胖子”、“老刘”的那些人,如今见了,也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声“刘老板”。    一想到自己当年折了许多本钱到药材生意中,差点一抹脖子不活的时候,哪有什么人会在乎一个被逼死的潦倒男人。后来有了钱,腰杆子挺拔了些,可见到那些有个一官半职的,比他更财大气粗的,还是要点头哈腰,陪着小心。如今因着任将军的事,搭上了点子关系,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在这南疆便水涨船高,那些动不动就想在他这里沾点儿便宜,讨点儿好处的小官吏,如今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他背地里向将军告黑状。老刘如今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和殊荣,如何不觉快意人生?    不过,他这一生,起起落落,书读得不多,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求生的本领。这一切是怎么来的,他自是清楚得很。这一切要如何保住,他更是清楚得很。张扬、跋扈,无异于自寻死路。严格地说起来,给将军供药一事是真,可将军的面他都没见过也是真。若是因着这个事,骨头就轻了几两,做出点让将军不悦的事,别说生意了,他怕是这条命都要折在那个杀神手里头。    还有端木晨父女二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端木斐拉了他一把。当时,他只是个走乡串寨的卖药人,和端木斐连个“同乡”都不是。人家硬是毫无保留地教他、帮他,才让他挣了这份家业。如今端木晨虽说是来投靠他,可人家一来,生意可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比财神爷还要管用。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好歹还是知道的。不然他做不了这么大。谨慎小心也是知道的,钱和命,哪个更重要,他又不是傻!    说到傻,他就想起了他那令他头痛的儿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一根筋。前些日子差点把端木晨气走。如今端木晨和将军府的关系可不一般,这个傻儿子要是再胡言乱语些什么,祸从口出,那就是要掉脑袋的事。何况刘康身边总有那么几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公子跟着,这时节,他们德善堂名声大了,在外面也得了脸了,怕就怕这个冤孽不知深浅,若是又去招惹了端木晨,或是胡言乱语口无遮拦,惹恼了任将军,那可如何是好?他还指望他的康儿给他养老送终呢!    所以刘忠铭这几日,只要晨起进早膳的时候,都要在饭桌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儿子,不可犯混,不可去欺负端木姑娘,在外面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可张扬得意……云云。    向来不大听他教诲的刘康如今竟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只要他老爹一提到端木晨和任将军,只要一提到将军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便端着粥碗,鸡啄米似地点头,应承得好得很。根本不像原来,梗着脖子,冒着青筋,鼓着眼睛地跟他对着干。简直就像变了个人!老刘一见“孺子可教也”,心下觉得欣慰不已,比他多挣了几千两银子还要高兴,对着管家直说:“康儿终是有长劲了!”管家也陪着笑脸道:“少爷懂事了,老爷不必再挂心……”    刘康当然不能对他爹说,他如今听到“任将军”这三个字腿肚子就转筋,不要说去招惹了,就是大不敬的话,他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不敢乱放一个屁!    当初先是被那个宋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要断他手脚,后又被个从房顶上飞下来的人提着,飞过房顶,把他丢到个猪圈里头去。点了他的穴位,拿着个喂猪食的木勺子,灌了他一嘴巴的猪食,他歪倒在猪圈里,全身动弹不得,只见那几头肥猪,拖着个大肚子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不时还用嘴来拱他,“哼哼哼哼”的,他是吓得那裤子,着实是尿了一次又一次,生怕那猪一时想不开,扑上来把他啃了!或是真就嘴对嘴的来吃他嘴角挂着的猪食,他就真的不想活了!    好在那几头大肥猪虽说对他兴趣深厚,毕竟有人到它们家做客,作为猪,还是感到十分新奇的。不过它们吃得很饱,所以对这个和它们抢食的人比较宽容,也没同他计较。所以在他脸上嘴上嗅了又嗅,拱了又拱,这些猪便走开,自己去睡觉了。    刘康足足在猪圈里和猪呆了两个时辰,穴位才自行解开。他顾不得手脚酸麻胀痛……各种不适,手脚并用地爬出猪圈,扑在草垛上,抠着嗓子眼狂吐,直吐得自己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才缓过一口气号啕大哭,哭得像个找不到家,找不到妈,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又伤心又委屈。最后又偷了人家挂在屋外的一件土布衣服,蒙着脸,躲着人,跑回了家。足足洗了三个澡,皮都搓掉了一层,才觉得自己身上那些馊臭的猪食味儿、恶心的猪屎味儿、骚/臭的猪汗味儿……才好些了。    所以,如今虽说家里生意水涨船高,他知道这一切是任平生看在端木晨面子上帮他们家一把。切莫说他爹三番五次耳提面命地叮嘱他,就是他爹不说,他还敢去招惹端木晨么?他还敢在大街上张狂么?没有经历过他的坎坷崎岖,不知道他心理阴影有多重!好端端的在那儿诉衷肠,陡的从房顶上就飞下个人把你提起来飞……你当这滋味儿好受呢?    他刘大少爷家财万贯,还没活腻呢,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折在任将军手里。所以他爹一唠叨,他自然是一面拼命点头,一面心肝儿都在发颤。好想把自己的悲惨遭遇一吐为快,但他不敢。他爹要是知道他曾把任将军惹恼,那就不是上次那两个大耳刮子那么简单了。    他刘大少爷,风流倜傥、人人称羡、潇洒多金、玉树临风,被吓成这样,容易吗?    接下来,让刘忠铭更高兴的是,任将军这次有心地从圣上的赏赐的重金中,特意拔出一部分来犒劳德善堂的众伙计。这一份殊荣,就不仅仅是一笔银子这么简单了。这可是圣上的赏赐啊!!!要知道德善堂里坐诊的、抓药的……包括腰缠万贯的刘老板都不过只是个平头百姓。如今不但靠上了任将军这棵大树,还得了圣上的赏赐。如何叫人不兴奋得夜不成寐?    老刘这次也豪爽了一把,不但把将军赏下来的钱拿了一大部分出来赏赐,余下的便供在家中的中堂之上。以叩谢皇恩浩荡。以示他刘忠铭忠君爱国。若是家里来个客人,看到圣上赏赐之物,也会高看他们刘氏一族一眼。他心里也暗自揣摩,这些年来,他儿子心气高,想娶个名门闺秀,因着自己地位低下,没有哪个真正的闺秀愿意和他们家攀亲。如今在权势上,也沾了点“皇气”,说不定,这好事接踵而至,刘康的亲事,还真有可望找到个门户高点儿的女子,这一家之主,虽说是男人在外挣钱,若是要家风好、门风正,还得靠女人。他也希望找个知书识礼的儿媳妇,将来生个孙子,能静下心来做学问,长大以后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那时,他们家也就可以算得上是“耕读之家”了,自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刘府现在钱多的是,缺的就是个做学问的后人。    老刘深知任将军此次赏银主要不是赏他,所以他还自掏腰包再次赏赐了医馆药铺子里的所有人。特别是端木晨,厚厚的一叠银票包在红纸封里。端木晨受宠若惊,先是固不肯收。后因刘忠铭实在诚恳。再三劝说之下,端木晨只好收下。    这钱她一点儿也不白拿。若不是她牵线搭桥,老刘生意就是做得再大,也攀不上将军这条钱。何况她又是献方,又是制药的。只是她向来不习惯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罢了。所以她收了银票便抽空去了钱庄将这些银票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了。    走在街上,四处都在谈论着将军如何睿智、如何英勇、如何战无不胜。听在耳里,她也为他高兴。    每一次他来,总是灼灼地看着她,她又不傻。知道他眼里的光一日浓烈过一日。可她也怕。她旧伤未愈,最怕添新伤。自小一处长大的人都可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何况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人。若自己涉世未深,情窦初开,说不定就一头子,不管不顾地栽到他的手里去了。可如今,她已不再是小姑娘了,十九岁的女孩子,不论在哪儿,都已是孩儿他娘了。情伤、情劫,她都经历过了。爱过、伤过、恨过的她,纵然有些许心动,却敌不过害怕、敌不过胆怯。    若是他日,自己真的付出一腔真心,最终再次被伤,到那时,她又能再次逃到哪里去?这个男人不是秦遇,若他要狠起来,百十个秦遇也比不上他一个。而自己一个秦遇都对付不了,又拿什么来应付这个心思细腻,将计策运用得出神入化的男人?    她一个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最要紧的,便是小心谨慎的看管着自己的一颗心。她要保护好自己,更要守护好自己这颗心,断不能让它再被别人所伤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让她做个胆心鬼吧。她宁愿与他只做一个普通的朋友,也不会将心扉打开,给人可乘之机,让他们再伤害自己。她真的,很怕。    何况他们二人的身份实在是云泥之别。一个是官居一品的辅国大将军,一个是山里走出来的女大夫,若他二人真是情投意合,以她的身份,就算进了将军府,顶多不过是个妾,难不成,还真娶了她回家当夫人?门不当户不对,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那些簪缨世家,真要娶回家的,必定是门当户对的,若只是自己喜欢的,顶多不过抬进府里做个姨娘。当年她连秦夫人都不做,就是容不下秦遇三妻四妾,外头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如今若是真的跟任平生好了,难道她就愿意去将军府里做个妾不成?    刘康那个粗人当日说的那些话还时常回荡在自己心里,虽说话是难听了些,可身份的差异是摆在那里的,刘康说得一个字也没错。一个山里来的女子,凭什么肖想做一品将军夫人?若自己作妾,自己的儿子是庶出,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嫁给人作妾……她怎会因为一时的心动,对自己的将来不管不顾?!    一面沉思着的她不知不觉走回了德善堂。甫一进门,敏哥儿便拿了封信嚷嚷说:“姐姐,有您的家书。”    信封上是她熟悉的父亲的字迹。想着前些日子她将破伤风药方献出去的信父亲定然还未收到。想必这是之前父亲就写了寄出来的。时下药房里没什么人,她便向掌柜告知一声,回屋看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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