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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睡床,我躺在这榻上便是。”他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伸手指了指一个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让她去睡。又抬手指了指桌子边上的一个金樟木的罗汉床,完全无视端木晨惊讶的眼睛,和她那张口结舌,仿佛中了定身术一样的神情。泰然自若地从她身边走过,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放在了罗汉床上,就开始脱靴子。    “公……公子……”端木晨看着他的举止有些瞠目结舌。“你……你……果真……要睡在……这里?!”    “对啊,这本就是我的房间,不然我去哪?”对方的神色无比坦然。    “那……那我去别的屋吧。”端木晨想逃开这让她尴尬的场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纵然是端木晨自小行医,男女大妨看得并不重,但这样……就跟他……睡一屋……这,这也太不合礼数了,若是传出去……那还了得!她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磨蹭着到了门边。可屋外呜呜的风声像神鬼故事里的妖风作祟般,发了令人恐怖的声音。她又有些却步,巴不得他送她出去。    “你……能不能……送送我啊?”她怯生生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但外面那么大的风,再说,她不认识路啊。    可他压根不理会的窘迫,自顾自地脱了软靴上榻,拉过锦被盖上自己的腿说:“你要去哪?跟宋磊一屋吗?”    “不……不是!你这里没有别的婢女吗?我去她的屋。”    “没有婢女,这里我本就不常来。还有个看屋子的陈伯,要去吗?”他懒洋洋地说道,并像看好戏般地看着她涨红的脸。好像捉弄她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样。    “那……那你这里这么大的院子,不可能没有空屋子吧?我……我去找个空屋,对付一晚就是。”    “空屋子倒是有,不过常年没人住过了,灰尘满地倒是小事。只是这风雨交加的,我可说不准那空屋子里躲着什么蛇虫鼠蚁也在躲避飓风呢。再说,更猛烈的风暴还未来袭,若你确定你不害怕这些的话,我叫宋磊过来带你过去便是。”慢条斯理地说完,他做出一副只要她一点头,就要叫人过来的样子等着她发话。吓得她赶紧摆摆手,又退了回来。    她的记性还没那么差,刚才一个人躲在四处透风的屋子里是何等凄惨,她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不得已,又把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屋子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就这么一间屋子里,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男人睡在榻上。她到底应该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天亮,还是应该乖乖地到床上去睡觉……老天爷呐!她端木晨是个医者,在面对患者时,无论男女老幼也多有接触。可是现在这屋子里躺的并不是她的病人,而是……而是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一个大男人,外加活色生香,美貌与智慧并存,这叫她该如何自处?    她始终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若就这般地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共渡一夜……这要说出去,她是真没脸见人了!    任平生心里清楚得很她在想什么。于是用他慵懒而透着疲惫的声音对她说:“我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了,今天又赶了一整日的路。你若信我是个君子便安心去歇息,折腾了这一日,你也定是累了。半夜风大时,还不知会怎样。你我宿在一室的事,除了宋磊没人会知道。他是个嘴严的,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我定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她开始还认真地听他说,觉得十分在理和体贴,想到他马不停蹄来救自己,处处为自己考虑,自己也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里十分感激,但也还是觉得难为情。    可是听到后面……说的个什么鬼?她压不住那火气腾地一下窜了上来:“什么叫我不说出去?好像我多想让人家知道我跟你住一个屋子似的。跟你说话真别扭,你这人怎么越来越讨厌!”说完她一扭身走到那黄花梨拔步床前,三两下脱了鞋子,堵气似地,一把扯下黄铜的蚊帐勾,两片轻烟纱垂了下来,完全阻隔了与外面的世界。    她衣不解带头发也不散地钻进了被窝,突然惊觉这被窝里竟然暖意融融。她伸手去掏,在床铺中间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汤婆子。这中间灌了滚水的银汤婆子外面用一个锦袋套了起来。散发出来的热力将被子烘得又干又暖。    就是这股子不期而至的暖意,将她原本气恼,一腔不满的心噎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缩了缩身子,盖严了被子,嘴角不自然地上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余下那些想回他几句的气话,便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虽说这几日气温上升了,但在这湿乎乎的暴风雨夜,还是寒意逼人。在这隔绝了风雨的蚊帐内,是他用心为她营造出来的一个温暖舒适的盛世,把她的心捂得暖暖的。    她把小巧的银质汤婆子重新放回锦袋,两手紧捂着,汲取着它散发出来的温暖,从手到眼,从眼到心……她都被暖暖地感动着。    这晚上所以发生的一切,在她看来就像个华而不实的梦。似乎天降这一场人间的浩劫,只为了成全她想见他的一个梦。而这梦竟是如此真实。他推门而入的身影、身上好闻的气味、印在额间的吻、那温暖的斗篷还有这小屋里的热水、点心,以及这小小的暖炉……这些都把端木晨原本刚强的心熨烫得妥妥帖帖。    原本的惊惶不安,因为他的到来变得不再恐惧,又因着他的撩拨,和共处一室的恼怒还没有发泄,又被他细心的照料暖了心窝。这个晚上的一点一滴,注定要在端木晨的内心安放一辈子了,多年以后,她时常想起这个夜晚他的妥帖和给的温暖。只要一想到他的好,她对他,便也付无怨无悔,无欲无求。    这厢的任平生原本准备好了听她一串串的报怨,却在她上床后,没有听到他预料到的只言片语。想到自己的激将法如此管用,几句话便将她激得乖乖上床睡觉,自己心里美得冒泡,却又不动声色,只是面上浅浅一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端木晨告诉自己,这样的夜晚,她一定不能睡。如果飓风如他所说降临到此地,她总要保持清醒。何况……何况这屋里还睡着个大男人。她捂着小手炉,拽着被角,逼自己去想一些让自己清醒的事……她一边想,一边竖着耳朵听帐外的动静。可外面,除了风雨声,她什么也听不到,甚至她想听到的,他的呼吸声,想知道他是否入睡,也一点儿也听不见。    想着想着,绷紧神经一整天的她在温暖的被褥包围之下,竟不听指挥地睡了过去。放松后的她,实在是太疲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所以特别有安全感。原本以为自己会警醒一夜的她,竟还睡得比谁都沉,比谁都香甜。    半夜,飓风果然在南疆海域落地,当风力到达最顶点的时候,任平生醒了。虽说这屋子隔音还不错,但他绝佳的耳力早就听到了屋外一整排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甚至是拦腰折断的声音,还有在飓风中被摧毁的所有动静。他生怕巨大的声音吓到她,便起身去床边看她。    可当他掀开轻烟纱,看到的是她恬静的睡颜。她缩在那张大床的最里边,身旁空出一大块位置。像个小孩子一样,弓着身子,在锦被下缩成一团。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里那个汤婆子给热的。看上去真像只煮熟的大虾,让他好生想要扑上去咬一口。    他怔怔地看着她身旁空出来的巨大的位置,又看看自己的罗汉床。抄起桌上那壶冷掉的一壶茶水,向罗汉床上的锦被淋去,然后泰然自若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被子里暖暖的,热热的气息里有她身上独特的气味,那是一种女儿家的馨香混杂着药草的味道,他侧过身,看着缩在床角的她。两人中间隔得很远,他也并不想在此时搂过她,把她惊醒。他害怕吓着了她,这个倔强的小女子嘴硬起来根本不管他是什么将军,她才是一点儿也不怕他。    他只是轻轻地撩开挡住她脸颊的发丝,看她外衫也没脱就捂着被子睡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挂笑。闭上眼睛很快也睡过去了。    清早,端木晨是被窗外的阳光晃醒的。飓风过后,乌云散去,被暴风雨洗涤过后的天空中,阳光十分明媚,天也湛蓝湛蓝。明晃晃的阳光射出千万条光线,那些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被烟灰色的轻烟纱滤过以后,柔柔地折射在她的眼皮上。她挣扎了片刻还是不情愿地醒来了。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身边有一张放大的脸。作为一个自小就一个人睡觉的女孩子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吓。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头撞到了拔步床的床角柱子上。刚醒来后的惊吓加上撞上柱子的疼痛使她惨叫起来。    任平生其实早在她睁眼之前就醒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看她那两排浓黑的睫毛像两道帘子一样盖着紧闭的双眼。她的睫毛不像那些刻意妆扮过的,又卷又翘,而是像小婴儿的那样,浓密却又直直地垂下来,丝毫没有过分地修饰,一张脸素净着,实在是耐看得很。    当端木晨被那道光晃醒,睫毛轻颤着就要睁眼时,他又闭上眼睛装睡。在身旁的这个女子如他预料中的一样发出近乎惨叫的叫声后,他才装着被吵醒的样子悠悠地醒来,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到我的床上来?!”她一只手抓紧自己的领口,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露出来。一只手指着仍然丰的任平生质问道。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把蚊帐重新挂在帐钩上,指着自己湿了的罗汉床说:“喏,昨晚不知哪里漏雨。我的榻上全湿了。我来问你可否借一半的床用,你自己给我挪了个地方出来。你看”他顺手又指了指两人躺过的位置道:“你看我们俩离得很远的。你睡在角落,我在床沿。若不是你自己给我腾的地方,我若是要搬动你,你一定是知道的对吧?”    他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她探头看了看罗汉榻,确实在正中间湿了好大一块。可她真的是对他所说的没有一丁点儿印象啊?!她就觉得自己困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连个梦都没做就天亮了,就看到这一幕了!可任平生这的几句话彻底把她给说晕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什么都不记得,无力反驳:“什么?我……我让你睡床?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你让我睡的。这还有假?”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好像是端木晨把他哄上了床,又倒打一耙,他何其无辜一样。他见端木晨已被她绕晕,又道:“我问你,我是出去还是借你的地方,你说:睡吧。就翻身缩到里面去了,留了极大的一块地方给我。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放心,索性就听你的,躺到这里来了。”    “你……你……你闭嘴!什么叫听我的!我可什么也不知道!我肯定没有这么说,就算是说了,也是我睡迷糊了,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她一张俏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丢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手脚并用在从床角里爬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尾滚下了那张大床。狼狈惊慌之模样,前所未有!慌乱中的她顾不得有多丢脸,只忙着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穿鞋、整理凌乱的衣衫,而错过了任平生脸上那玩味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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