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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晨仪态尽失,手脚并用地,几乎是“滚”下床来。任平生倚地床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又生怕她看见自己这得意的模样,略一正色,又恢复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真是见鬼了,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半夜竟然把床借给他了!她怎么会?怎么会让一个大男人睡在自己身边?!    可醒来就是这样啊,他说的没毛病,没破绽啊?老天爷……她抚了抚额,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昨夜的飓风给吓傻了,才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而且他半夜上的床,自己竟像头猪一样毫无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心大到这个份上?说好的不睡的呢?说好的坚持的呢?她恨不得捶自己的猪脑子几下,神情沮丧到了极点……丢人啊丢人……这人真是丢到姥姥家去了,你叫她今后如何再和那个男人相处……    端木晨纠结得心肝都扭成一团了,又实在不好意思抬起快要滴血的脸来,只好逃也似地躲到了那扇屏风后面,整理自己的衣衫。    好在睡前没有脱衣服。这起床以后,虽说一身衣服睡得皱皱巴巴,但好歹避免了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更衣的尴尬。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腰带、领口的位置,确定任平生没有碰到她任何一个地方。她真有些相信他的话了。搞不好真的是自己昨晚被吓傻了,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便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说了自己都不记得的话。    “公子……事……事已到此,我也……不……说什么了。谢过公子的搭救。不过……不过……昨晚的事,还望公子保守秘密。外面天晴了,我……我就告辞了。”她从屏风内出来,红着脸各他辞行。    “吃点早饭吧。昨晚你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吃了再走。”任平生此时也起了身,大大咧咧地更衣、系着腰带。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像是吃了顿丰盛的大餐一样,一脸的餍足。看得端木晨真想上前去在他脸上挠上几下,把他那一脸的小人得志的样儿给他挠掉,看他还嘚瑟不。    可她气归气,终归还是没胆。只敢在心里把任平生骂了千百遍,而嘴里则客气道:“不,不了,我这就走,放心不下我的那小院儿,回去看看。”    她实在没脸再呆下去和他再对坐着一起吃饭,虽然她肚子里确实感觉到了饥饿。更没有勇气对视他那张帅气得明晃晃的脸,在她面前毫无遮拦地朝她放电。就好像她们二人昨晚怎么怎么了一样……。    这会子,哪怕就让她喝杯茶再走,她都没脸呆下去。她低低在垂着头,说话间,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只盯着地面,脖子以上露出来的皮肤都红得快要滴血了。几句告辞的话一说完,就跟后面有鬼追她似的,匆匆推开门,落荒而逃。    任平生也不留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端木晨的娇羞一分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里,他就喜欢捉弄她,看她又羞又恼,不敢和他顶撞,却又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的样子。一想到她那咬红了下唇的模样,没来由地心动。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可昨夜与她同床共枕,却出人意料地好眠,嗯……他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丝毫不担心她此时的落荒而逃,昨夜的飓风如此猛烈,她就算去了德善堂,又能如何。她终归还是会回来的……    一想到飓风,他便打住了被端木晨牵走的思绪。现在飓风虽说离去了,可他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出门以后,门外守着的宋磊见他家将军与佳人同住一晚之后,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自然心下明了。特别是看到将军在用早膳时,还不时地想起什么,微上竟然有微不可觉察的笑意……他知道,他家将军如今真的是思春了!    主仆二人用过膳,叮嘱过陈伯一些事之后,便离开了这宅子,前往大营了。    话说端木晨出了门来,立即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了。以至于在一瞬间,使她忘记了前一分钟在屋内所有的尴尬。    水……到处都是水……原先的院子、路面……全都不见了,到处都是齐膝深的水。    她不想折回房间去面对任平生,又担心她自己的屋子,只好趟着水走出任平生的小院,在院子门口怔怔地呆了半晌,才找到回家的路在哪儿。    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样,一排排的树被连根拔起倒在路旁,树干粗壮些的大树,被折断了丫枝,只余一个光秃秃的枝干歪歪斜斜的勉强立在那里,不复往日的挺拔。而那些稍细一些的,则早就被风扭断,连根拔起不说,像一具具被狂风拧得只剩残肢臂的尸体一般,横在路旁,叶片散落一地,模样惨不忍睹。    老旧一些的木房早就倒塌了。支愣着一些残砖烂瓦在一些不肯倒下的屋柱上。说不出的破败和凄凉。也不知屋子的主人躲出去没有,若是大半夜被压地房梁之下……端木晨不敢往下想,只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福。    远处原本是田地的地方,此时能看到有人撑着船划过,好像在打捞什么东西。田里除了浑浊的水,什么也看不到。人们面露愁苦,一季的庄稼就这样打了水飘,家宅倒塌,无处安身,有的人家还有人员伤亡,如今栖身之地没有不说,连口吃的都没了着落……满目疮痍的周遭,不时飘来女人看着家园被毁的哭诉声。这压抑着的、悲苦的哭诉、啜泣声,混杂着一声声的叹息,还有人们沉重蹒跚的脚步,紧锁的眉头……原本安稳宁静的生活就这样,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叫人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生活。    这些沉痛的景象也如铅块一样,沉沉的压在端木晨的心头,和街坊邻居们擦肩而过时,除了微微点头示意,她压根儿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此时若说还能有一点点安慰人的场景的,只有那些无忧无虑的,不识忧愁为何物的孩子们,他们三五个一群,不根本不愁没吃的没住的,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盆子、筛子、勺子在水浅的地方围追堵截着水里的小鱼。那放在高处的一个木桶里,果然还有几尾并不算十分小的鱼儿在桶里游曳。这会子没有谁的爹娘还有精力再来理会他们,他们自然是耍得欢。细娃不嫌事儿大,他们还巴不得大人再忙些,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玩上一整日了。    听说昨夜的飓风最终降临在离榕方城几十里以外的古澳岛附近,好在那是座荒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几十年不遇的超强飓风。也在离榕方最近的这一片海域海面掀起滔天白浪,足足有好几十米高。卷起的浪花拍打上岸,临岸的房屋都被海浪拍碎,卷到了海里。好在海边的渔民有的投亲靠友,有的被官兵带着迁到了高处,虽说物资受损严重,好在人员伤亡不大。    据老人说,昨夜的海边,他还看到有条巨龙盘亘在海面上空,吸了许多海水后,飞到榕方城上空,又吐到岸上来,所以才会暴雨如注,才会在倾盆大雨中夹杂了许多鱼虾掉到街上。端木晨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吓人的飓风,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是否真有巨龙吸水,她不知道。但亲眼见到孩子们在积满水的街道上舀到鱼,却是真真儿的。    路旁的排水沟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早就已经看不到水在沟渠里流动,不知道那些排水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死了。这么深的水,不知道何时才能降下去。    她们的居所地属闹市,离海边还有一定的距离,如今这情况已经算是好得多的了。听着路人都在纷纷讲述昨夜的惨状,一想到那些受灾更严重的,靠海而居的渔民,端木里简直不敢去想,会惨烈到何种程度。    纵然如此,她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已足以让她震撼。乌云散尽后的天空,太阳明晃晃地照射下来。水面上那些漂浮着的,被水浸泡着的食物、植物、还有死鱼小鸡之类的东西都被烈日晒得发热,隐约已开始散发出恶臭。    这还是早晨。若是到了正午时分,太阳更大,这些腐败的东西会腐烂得更快……到那时,这些恶臭随风四处散发,疾病也会随之而生。    作为一个医者敏锐的洞察力,她知道,通常大灾之后,必有大难。这个大难,便是——瘟疫。严格说起来,此前经历的大灾还不是最可怕的,人们还有预防能力和躲避能力。而大难来临,瘟疫遍地,不论官员还是百姓,都无法保证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想到这里,她越发忧心忡忡起来,此事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必须要找到任平生,只有他能为即将发生的大难,做些什么,至少可以阻止、或者延缓瘟疫快速地滋生繁衍。    任平生在南疆呆了十来年,他自然知道飓风过后,往往还会伴随着瘟疫、饥荒。因为大批人畜死亡后来不及掩埋。有的还堵塞在河道里,经阳光的曝晒,滋生许多瘴痢之气,恶臭无比的污水横流,污染人们饮用的水源……这样一来,事情就会迅速脱离控制,别说是他,纵然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只怕也束手无策。    由于飓风引起的海水倒灌,使原本的良田变为盐渍地,庄稼全部死掉不说,最可怕的而是土地将在许多年内都不适合再耕种。这样的饥荒会使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让手无寸铁的贫民百姓遭受致使的打击,却无可奈何。    所幸他在飓风到来之前就已部署好一切,营中估计无恙,海边的渔民也都迁走。地势太低的田地实在没办法挽救,而地势较高的地方,应该损失也不算大。营中士兵应该在飓风过后便开始救援了,但此时也需要他前去看一看具体的情形,十分棘手的情况,也需要他去坐镇指挥。    所以,在端木晨一离开,他也迅速吃了两口东西,敛了旁的一些心思,便叫上了宋磊速速离开了那处宅子。    面对四面的水,端木晨不敢乱动。她凭着记忆里的参照物一步步向前摸索,生怕一不小心踩进水沟里。好在她在此处住了快一年,在水里走顺了之后,脚步便快了很多,没了初时的踉跄。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自己的小屋时,眼前的情景比她预料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她的这一侧小院的房屋中,只有厨房全部倒塌成了一片废墟,靠东头的一个杂物间垮了一半,其余的地方,几乎都没有太大的损毁,只是窗户纸都破了,窗棂有些破损,瓦屋面的房顶被掀跑了,柱子也歪斜了,使得几间厢房漏雨十分严重,但整个房屋还勉力矗立着。    这般情形之下,这侧院是肯定不能再住了。她的书都毁得差不多了,被泡在水里,字迹模糊。好在其它不怕水的东西损失不大,都还完好无损。她记挂着的琉璃盏也幸而是放在了箱子里,隔了一层,没有进太多的水。    她又急急地去了前院。前院的德善堂因为有一排的厢房作了库房,又是翻新过的,她估摸着防潮防震做得比她这个侧院要好得多,漏雨情况应该要好一些。可等她到了一看,才知道,这一次,德善堂的损失也不小,虽说屋顶漏雨的地方不多,之前伙计们都把药材往高了放,可谁也没料到积水会有那么深。放得稍微低矮一些的药材全都被水泡了。    这药材是最怕水的,沾到海水,便是一点也不能再用了。所以四处都是热火朝天地收拾着这破败的一切。看着这一院的狼藉,她也擦不上手,想来这乱七八糟的场面,也够那些伙计忙活好几日了。    她好不容易在自己的诊桌那里,找到没有湿透的纸张和笔墨。略一思忖,提笔给任平生写了封信。信的内容是她以一个大夫的观点,提出来的预防瘟疫横行的办法。她希望大灾之后能尽可能地避免大难。此时的榕方城,再也经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了。    她的信上主要提示了三点:     一、即刻疏通河道、水源。让城内积水消退的同时,将人畜的尸体深坑掩埋,不可乱弃。确保饮用水附近未受到污物影响。若井水内已遭污染,将贯众、升麻研磨成粉,以此药置入水中,令人饮此水则不传染。    二、芳香辟秽。将苍术、木香、蜀椒、乳香、降香等药物制成香,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焚烧,能彻上彻下,燥湿而宣化痰饮,芳香辟秽,胜四时不正之气。    三、告知各城镇居民,若有染疾尽快就医,切莫延误。    四、告各医馆速备疫病药物,若发现有疫病者,速报。    而后,她又找到德善堂的大掌柜,列了些预防和治疗时疫的药物,让他带给刘忠铭。让他速速去调配,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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