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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戎的这场战事终于结束了,任平生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木清逸在后面操控,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凑热闹,插上一杠子。他深知,内乱是假,栽赃是真。如此,他也明白了当初为何第一次和木清逸见面,对方就对他毫不隐瞒。而且在后续的几次接触之中,也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实力。为的就是在他肃清内敌的时候,任平生能不从中搅局,各自安好。    也正是认清楚了木清逸的手腕和能力,加之南疆元气大伤,也需养精蓄锐,安养民生。所以,任平生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再徐徐图谋渔翁之利。以他对木清逸的了解,就算南疆此时实力如前,他这时节要去插一脚,木清逸也不会让他轻易就捡着了便宜的。    所以,这一二时十日,他都只是在各边防巡防,静候翼戎那边的消息,按兵不动。战争是残酷的,只有他们这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王,才深知战争的残酷和血腥。没人喜欢打仗,更没人喜欢看到自己的兄弟成千上万地折在自己手里,让双手,凭添一笔笔血债。    翼戎的闹剧结束之后,他的巡防自然也就结束了。    现已入冬。这些日子忙来忙去,他也许久未与晨儿独处了。他记得她曾多次提起过,她的家乡有一汪热泉,故名汤池村。以前,她总是趁夜去沐浴。他听她说起儿时的那段时光时,总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好多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闪动。他知道她对故乡的思念,也想日后去她说过的每一个地方去看看。纵使他未参与过她的曾经。但却不妨碍他要去寻找她的曾经,寻找她在生活过的地方,留下的点点滴滴。    入冬之后,他会比之前闲下来一些了。翼戎那边比他们更需要修养生息,想必也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他可以有较多的时候多陪陪她了。榕方城外的泯山上也有一汪热汤,就在清虚观的后山上。若是带她去泡一下温泉,她会不会雀跃得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又闪耀出许多星星来呢?    他的料想自是不会错。当他告诉她要带她出游,还有温泉可以沐浴时,向来沉稳的她高兴得连问了他三个“真的?”还主动攀上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地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奖励。当然,这对于他来说是远远的不够的,又自觉地把这个“奖励”加深了许多,许多……    白芍替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因着任平生不愿人多眼杂,太过惹人注目。且又打扰了他二人难得的清净,是故也没带旁人,只令宋磊陪同,便一同往泯山去了。仁心馆交给他们三人照看着,虽说没有大夫看病,抓药有敏哥儿在也是足以应付得了的。再说,还有杨双还需要照顾,有了白芷白芍,端木晨倒也是走得放心。横竖也不过只去三两日的光景,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未单独出游过。这怎的叫她不心花怒放。    宋磊和任平生照旧骑了马,她一人乘坐马车便往榕方城外的泯山方向驶去。因着他们是要往山上去,所以也未进城,而是从城外便绕了条小路往前驶。小路人少,识得任平生的人就更少。这样一来,大家也更放松和自在得多。    这日的太阳也特别好。俗话说“冬日暖阳”。这冬天的太阳在夜方城可是个稀罕物,而在南疆,却并不少见。只因着端木晨心境不同,便愈发觉得这日的阳光特别柔,也特别暖。曲里拐弯地驶入小路之后,她也不像在大路上那样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只透个缝往外瞅了,而是撩开了车窗户上的帘子,伸出头去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又看看路边的花草树木,一会儿又看着前方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英挺的男人宽宽的背脊,自己一个人在阳光下傻笑。    此时阳光正好,天空中一丝儿云彩也没有,天是那么高,那么远。一束束暖光从湛蓝的天空上投射下来,柔和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体的一侧,在草丛中投下他威仪的影子。骑在大黑马上的他,整个人也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挺拔身姿在这天地间那么俊逸潇洒,那么顶天立地。虽说身着便装的他看上去没有着战袍时那般魁伟,反而更像个出游访友的翩翩佳公子。可他那双眼睛,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射出来的光,一看便知,那是征战沙场千万次的磨砺才能打磨出来的锋芒。    正是儒雅和锋芒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才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气势。他并非英俊得让人过日不忘,但他周身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却是耀眼夺目得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感受到她的凝视,任平生勒紧马绳慢了下来,变为与她同行。一个在车中,一个在马上,一个高,一个低。她仰视着他带着爱意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累不累?要不要躺会儿?”    “不累,好不容易出来走走,我才不要躺着。”    “哦,舍不躺,是忙着偷看我是吧?”他揶揄道。    “谁偷看你了……我,我是明着看!”她也难得如此大方。    二人的对话被风送到了前方的宋磊耳朵里。可怜的宋侍卫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他和白芍也是许久没见了,方才匆匆一见又离开都不说了,关键是还要在这里听将军说情话。他想走远点儿吧,又得护着二位主子的安危。他做个侍卫,容易么?    后面的两个人也是不顾他的感受,摆明了把他当透明人。特别是将军,简直太不把他当外人了。还一直问什么:“可有想我?”,“我时常念着你”什么什么的。他不必回头都猜到姑娘的脸定是红透了。可谁叫他的侍卫呢?只得且走且听,此时的宋磊都恨不得自己和那个老神在在只知道赶车的车夫一样,做个真正的聋子哑子,还少了许多尴尬。    小路越来越窄了,只容得下一架马车通行。二人无法并行,只得错开前行,情话终于告一段落,宋磊也终是落得个耳根清净。此时依旧是宋磊在前,戴着顶斗笠遮阳的车夫驾着马车紧随其后,任平生便落在最后,时不时地也与探出头的端木晨聊上几句。    突然,前方的一片林子里有几只鸟雀惊飞,端木晨压根儿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任平生急急地一声低吼:“回去坐好!”    她看他脸色一变:“怎么了?”    倒是前方的宋磊大喊一声:“有埋伏”。于是纵马前去,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配剑。    端木晨从没想过好不容易出游一次,竟会在这遇上伏击。吓得她再也不敢伸头打望,缩回了身子,紧张地靠着车厢壁一动不敢动。    “嗖——嗖嗖——”听得车厢外有几声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刀剑挡掉那些飞驰的箭簇的声音。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箭雨和刀剑的碰撞声之后,她听到有羽箭射中马车板壁的声音,继而还有山林中有人喊叫着冲杀过来的声音……刀剑声、人声、喊杀声、交战声……此起彼伏,喧哗无比。    怎么办?    她有些吓坏了。还不等她偷偷地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已急速停了下来,她在马车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紧接着门帘被拉开,任平生的大手伸了进来,对她说:“跟我走。”    她踏出马车,才看到外面差不多有上百个蒙着面的人扑上来砍杀。这些人穷凶极恶,虽说蒙着大半张脸,可露在外面的那双血红的眼睛,狰狞可怖。可由于有宋磊和那个聋哑车夫的原因,他们被挡在马车之外,根本近不得身。只在远处叫嚣着要杀死任平生。    端木晨被眼前四溅的血光吓傻了,一时动作迟疑了半步。而任平生那边并不给她迟疑的机会,长臂一伸,便把呆立着的她卷到了自己的怀里。“闭上眼睛。”她听到他低喊了一声。她便把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照做着闭紧了双眼。    此时她的耳边全是刀剑没入血肉里的声音和兵器碰撞时发生的冰冷刺骨之声。    他拎过她的身体之后,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怀中“抱紧我”。话毕,他双腿将马肚子一夹,他□□陪他征战了数年的“疾风”就在嘶鸣中,随着他的一声“驾!”腾空而起,向前迈进,闯入了那百十个人之中。    端木晨吓得忍不住“呀”了一声,待到马儿平稳了下来,她又忍不住眯了个缝偷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她抱紧的这个男人动作极快,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左突右击之中,这柄利剑从这个人的身体里穿透之后,又没入另一个人的胸膛……一进一出之间,溅出血光一片……凡是向他们靠近的,无一人可近其身,只得纷纷倒下……    而位于前方的宋磊和左侧的车夫也身手不凡,似乎以一敌十都绰绰有余。只是,对方的人手似乎还在增加,而这些人明知自己是来送死的,却也毫无惧意,似乎想耗尽他们的体力。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怀里还抱着个女人。    端木晨在马上被颠得头晕目眩,那些冲天的血腥气刺激得她几欲呕吐。以她这样一个见惯了人血的大夫都受不了那样的血腥,可见那是怎样的尸山血海。也是在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腥”,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会比人血更“腥”了,因为那是人类用最残忍的自相残杀而留下来的冲天血光。那些被刺破了心脉和断了肢体的人,像是恨不得要把身体所有的血都喷射出来一样,看得她触目惊心,战栗不已。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终于领悟了任平生所说的“残酷”是什么。“战争”又是什么。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任平生不欲恋战。这些三脚猫,除了有十几个功夫还算不错之外,其余都是来送死的。纵然如此,那十几个人伤不了宋磊他们,而他带着她,就不敢留下来冒险了。他又狠狠一夹马肚,疾风扬蹄踢倒了一名刺客,带着他们向前冲去。而些时,任平生手上的动作不但没有减慢,甚至还有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之势,让围上来的人根本没的招架之力。    原来,这就是杀人!!!    端木晨终于见识到了任平生的狠辣和风姿。她看他出剑,凌厉果敢,难怪他会被尊为华襄的“战神”。于众人之中,杀气腾腾,哪里还有方才那“翩翩佳公子”的儒雅样?身手敏捷的他,如今就是一尊杀神,谁挡杀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招招不放空,招招要人命。    倒在他脚下的人已数不清楚有多少了,而他也在这砍杀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一边眉头都不皱地放倒了挡在他马前的最后两个人,一边驱着战马,带她脱离了险境。只留下一句“留个活口”便将残局留给了宋磊他们。    马儿不知跑了多久,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才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他身上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手中的那柄剑已被血染透,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而他持剑的那只手,也被染成了红色。他顾不得许多,抬起干净的左手,轻轻地拂上她的秀发,放柔了声音问道:“没事了,吓着你了吧?”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依旧是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见她没事,复又将她搂回在怀里,长叹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她乖顺地靠在他的胸前仰着头问道:“且行,是谁要杀你?你不是说翼戎自顾不暇么?”    “我的敌人,不止翼戎。如今朝中也不太平,谁都有可能想要我的命。”他替她理了理吹乱的头发:“等南疆安定下来了,我便交回军权,与你过安生的日子去。”他此时的眼里有疲惫,有厌倦,也有对平静生活的憧憬。    “可是……这么多人要杀你……”她还是很担心他,小手伸出来揪紧了他前襟的衣服。    他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无事,这些乌合之众,还伤不了我分毫。如今我正好借这次遇袭作作文章,看看是谁这么急着要除掉我。”他吻了吻她头顶的发,又安慰道:“你不必管这些事,也不用担心。没人伤得了我。”    说完,二人复又打马前行。只是这一路的好风景端木晨是再没心思看了,他说不担心,她怎能就不担心呢?方才那一幕,真刀真枪的了结了多少性命。那些顷刻之间就丢了性命的人倒在她的脚下……她哪里还有心情去赏景看花呢?    不多时,宋磊二人也打马走赶到。    “将军。人都死了,没问出什么来。”宋磊上前请罪。    “唔。走吧。”任平生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也不再多问。只吩咐他们继续前行。看来他心中对此次袭击已有了猜测。这些人从衣着、口音、剑法……都不像是翼戎人。想必是朝中有些人又坐不住了,总想挑些事端来寻他的不是吧。不过,这些雕虫小技他全然不放在眼里。    宋磊跟在后面,他从将军皱着的眉头中知道将军已然大怒了。他仍是不放心地出言问道:“端木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宋侍卫了。”端木晨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给了宋磊一个安慰的微笑。    “姑娘没事就好。”宋磊终于将心放了回去。若是今日姑娘有个什么闪失,不止将军要暴怒,只怕他回去跟白芍也没交待。    “她若有事,我会让那些人,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久不开言的任平生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他的声音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除了狠辣,还是狠辣。    是的,那些人还不知道任平生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多少种。他们应该庆幸没有伤到他怀里这个人,不然,他们真的不会死得如此轻松。    今日差点儿伤到了她!任平生的怒气透了出来,端木晨感觉到他因后怕而紧绷的身体有些僵硬,默默地深情地抱紧了眼前这个男人。虽说今日是遇了险,可好在他们都没事。而且,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能有个人舍了命地护着自己,将自己看得这样重,护得这般周全,比起平素里缠绵时候的情话,令她更加感动得多………他护着她,就像护着全世界。为她的安危担忧,为她的惊吓动怒……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逐渐在她安抚下,缓和下来的情绪。在他身边,所感受到的那种归属感,那种安宁,从心底升起来久久地萦绕在她的心田。    她就这样,和他共乘一骑,行驶在日头西斜的小路上。靠着他,久久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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