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中天,别苑的一众下人都饿得眼睛发花了也没见到主子从里院出来。他们不知公子今日怎的突然到了此处,还破天荒地带了个姑娘。一来便往屋里钻,然后便再没见到过人影…… 过来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里院除了一壶茶水,什么都没有,俩人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只是可怜了底下的人,纵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得忍着不敢偷嘴,主子都还没用饭,下头的人哪敢僭越?何况还有宋侍卫笔挺地立在主院外间,像铁打的一般,岿然不动地杵在那里,下面的人只好将丰盛的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委屈着肚子,恭敬地候着二人。 院门“吱呀”一声终于从里面打开了,宋磊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从里面走出来的将军。今日的任公子神清气爽、气定神闲,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全然不是往常从姑娘处出来时欲求不满的样子。反观他身侧的那位,落后将军半步,脸红得像是飞了两道晚霞,那交叉的领口处,似乎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可疑的红痕。宋磊见到此情形,心中自是了然。如此这般,将军的怒火已然平息,他也松了口气,二人终是修成正果,他也为他们高兴。 看到主子出来,别苑的管家忙不迭伺候着主子落座、净手、上茶、传菜。这别苑远离城中,没有什么精致的特殊菜肴,却胜在一个“鲜”字。鱼是河里刚捕捞上来的鲤鱼,菜蔬也都是园子里刚摘下来的,就连果子,也是自己种的,挑了那顶大、顶甜的奉了上来。也不知两人是折腾了半晌饿得有些狠了,还是心情大好胃口大开,这满满一桌鲜嫩清爽的菜肴被他们俩吃了个七七八八,每道菜都觉着清新爽口,齿颊留香。末了,任平生大手一挥“赏”。别苑管家便乐颠颠地去账房处领了银子,给这别苑中的上上下下都派发了赏钱。特别是后院的厨娘,得赏最多。一时这处平素冷清得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个新鲜人影的别苑中,人人喜气洋洋,比逢年过节还高兴。 吃过饭,天色已是很晚了。夜深人静的庄子外伸手不见五指,显然,除了回房间,没有更好的安排了。端木晨便丝毫没有选择地随着他又一次往回走去。 一路上,她已经很是害怕他那战斗力超强的体力和不知满足的胃口了,却又不知如何启齿。方才在床上还不觉得,待她下了床,又走出来用膳,身子已是各种不适了。只是碍于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忍着不说。若是这个晚上,他还要…… 她打定主意要回屋好生劝诫他一下。 没想到,推开房门的那一霎那,原本斟酌着措辞的她,那张写满疲倦的脸上登时被屋内红彤彤的一片晃得失了神。 原本这屋内,简洁素雅。如今再次回到这屋里,几支红烛早已代替了原先的两盏白烛,那素净的灯罩也被换走了。红红的蜡烛虽说不是龙凤烛,但火红的颜色一下子使得房间内也凭添了浓浓的喜气。 原先摆放茶壶的一张小长几上,摆了好些点心、糕饼之类的东西,那些糕饼上都用红色点上了五个红艳艳的梅花印子,与红烛遥遥相应。 长几的正中央还多了一尊白色的玉佛,宝相庄严地端坐在洁白的莲花上,慈眉善目,悲悯众生。佛像跟前,除了小香炉和檀香,几下还有两个小巧的蒲团都已齐备。 难道是他在吃饭的途中离开了一会儿吩咐下去的?怪不得他要赏呢!里间的雕花大床虽说隔着一道屏风,可她还是看到方才弄脏的床褥也已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良霄苦短,娘子就莫要发呆了。”他咬了一口她的耳垂,牵了她的手便将她引到几案前。拈了两支香在红烛上点燃后又递了一支给她:“晨儿,来,跪下。” 他双手合十,将细长的香放在合拢的掌心,跪在玉佛前,沉着嗓子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任平生与端木晨情投意合,今日在此,结为夫妇。从今往后,夫妻同心,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共度余生。” 说罢,他严肃地叩了三个头,然后恭敬地起身将香插进了香炉。 端木晨没料到他在一时的冲动之后还能想得这般周到,对她又此郑重。自然满满的欢喜,心下顿安,跟随其后,一一按着他所做的又做了一遍。 他将她扶起身来:“未知会岳丈、没有媒人、也有八抬大轿,甚至也没有凤冠霞帔……委屈你了。今日唐突之下,对不住我的晨儿了。他日定当补偿,定给你最好的。” “好。我等着。”端木晨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盏酒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两条手腕也交/缠在一起,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我们是夫妻了。”他搂过她,在她头上印下一吻。 “嗯。我们是夫妻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一天她终是等到了。只是二人草草饮下合卺酒,就再无其他——甚至没有第三个人为他们道贺,更不用说跪父母、拜祖宗、入宗庙了。可这些她都不在乎,自始至终,她在乎的,不过是他的一颗心罢了。他如此有心,她已足矣。 二人一同上了榻,榻上虽说只是普通的红锦缎,但是看得出来,这簇新的一套红被褥,也怕是别苑的管家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才备下的,毕竟这乡下的庄子上,一时间要准备出这样子多的东西,也是为难他们了。 床上照例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看了笑得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没等她笑多久,这些撒在褥子上的东西就被他的大手提着被角一抖,都弄到床下去了。不等她出言反抗,他已再次将她卷到了怀里,滚到床上去了。 在属于他们二人的这个“新婚之夜”里,他一直不知疲倦地折腾她,直到远处听见鸡叫的声音,他才饶过她,疲惫地圈她在怀中睡去。这一睡,二人足足睡到了巳时方才醒过来。 清醒过后他,看到怀中这个还在沉睡的人儿那雪白的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青紫,心中好一阵心疼和内疚。等下人抬了水进屋来,他将初醒的她抱到水里泡着,自己也去沐浴更衣去了。 虽说看到端木晨一脸疲惫的样子需要休息,但眼下,别苑不能久留,他们今日就要启程回去了。因着昨日在去泯山的途中遇袭,他已经让宋磊放话出去,说是敌人尽数歼灭,只是将军不备之下,负了点儿伤。 伤得如何,他们故意没说。但是那得知他受伤的人自是按捺不住想要证实此事,继而再次出手。他怎么舍得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定要趁机摸清是谁又想要了他的命的。 沐浴完毕,他提了个药箱子进了屋。端木晨强忍着腰酸背痛,各种不适已穿戴完毕。见他提个药箱子进来,也甚是诧异。 他说明了来意,让端木晨为他好生包扎一番,最好是能让外人一眼就看见他负了伤最好。端木晨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以自己为饵,去吸引那些亡命之徒,她还是十分担忧。 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又是亲又是哄又是发誓又是保证地说自己绝不会受伤,她最后才应了下来。 二人有了夫妻之实以后,对于他的触碰和亲热,他看得出来,她不再那么害羞和躲避了,相较之以前,她也主动了许多。 她侍候他脱光了上衣,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他精壮的身体,她还是有些羞怯,他也不老实地时不时戏弄她一番。 二人最终商议好包扎腹部,因为这样的话,包扎的地方显眼,腹部若受伤,外人看起来较为严重,可实际上又不妨碍手脚活动。她让他坐端正之后,便取了绷带一圈圈地替他缠了起来。他直直地坐着,每缠一圈,都好像是她主动地搂着他一样,每次她凑过来,他都偷香窃玉一番,弄得她梳好的头发又乱了,她的脸又更红了。若不是看在她包扎得仔细,又赶时间回去,他真想把她又拉到床上去索要一番。 他都为自己的不知疲倦而惊叹了。年少的时候也从未这样贪恋过/床/第之欢。如今过了而立之年,竟还把持不住自己,他也在心里哑然失笑,知是自己爱极了她。 终于等到两人收拾停当,马车也备好了,宋磊和车夫也早已候在门外。如今他身负“重伤”,自是不能骑马了。累了一晚上,正好搂着美人在马车中养神,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满意的了。 辞别了管家,一行人悠然地往潮方城走去。 回城之后,天色也不早了。端木晨作为“随行大夫”自是跟着他去了将军府,先为他“换药”、“抓药”、“熬药”……好一通“侍候”之后,又“衣不解带”地守在将军的房中,一整夜都没有出来。 房内间或就有沾了血的绷带和熬过的药渣倒了出来。 两人在房内吃香的喝辣的,过着甜美的“蜜月之夜”。而外间,在他的指令之下,一封封的奏折呈了上去,朝野上下获知任将军竟然在南疆境内被人刺杀,一时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至于任平生打了些什么主意,又是如何清查幕后的人的,端木晨都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听说,任平生的胞妹——静妃娘娘入宫多年后,终于有了身孕,此次的暗杀或许与静妃有关。任平静生得十分貌美,入宫以后数年荣宠不衰,虽未有皇嗣却早已位列妃位。这与陛下的爱怜及任氏强大的靠山分不开。若此胎再诞下皇子,于静妃及任氏一族而言更是如虎添翼。宫内宫外的人便按捺不住,纷纷出手,急于除掉那胎儿,抑或是除掉任家现任大将军这支顶梁柱。 这些纷争任平生不想告诉她,她也懒得去打听。只要他无事,她才不愿去操这些心。 她在将军府又逗留了一日,仁心堂那边已有两三日未坐诊了,见他事务繁多,也不久留,便由宋磊护送着回了自己的医馆。 医馆这边,虽说她人不在,可敏哥儿在药铺上也是十分得力。所以纵然耽搁了两三日,倒也无什么大碍。几日未见,四个人絮叨了一会子家长里短的,她便又马不停蹄地坐到了她的诊桌前,等着上门来问诊的病人了。 先前宋磊送她来,磨蹭着舍不得离开,她作为过来人,也懂得这小两口多日不见,想必也是有很多知心话儿要说,便支开白芍给宋磊奉茶,大家也都识趣地留了二人在后院里就着茶水,叽叽咕咕地说着没完没了的情话。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因着她在忙,宋磊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晓,只知道一整日,白芍在做事时脸儿都是通红的,心情也是美美的,欢脱得很。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因着她在忙,宋磊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晓,只知道一整日,白芍在做事时脸儿都是通红的,心情也是美美的,欢脱得很。 一日的光景,很快便又到了尾声。夕阳在山,人影散乱。药铺里的病人都走光了,他们也早早的关了大门。几日未归,白芍和白芷生怕她家姑娘在外几日没吃上饱饭一样,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等着她用餐。 忙了一天,敏哥儿也饿了,如今,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药铺里忙上忙下,这会子早已前胸贴了后背,一桌美味在前,高兴得帮忙拿碗筷准备开动。 在这个院子里,端木晨从未将他们看作是下人,从来都是同桌吃饭,一吃品茶,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而杨双因着腿脚不便,又在养伤,所以他的饭食向来都是白芷给他送到里屋去,娘儿俩早早的便先用过了。 正当他们端坐好准备开动的时候,后院的门传来两声几不可闻的敲门声,待到敏哥儿去开门,却见是任平生和宋磊二人趁着这一抹夜色,神清气爽地走进门来。令饥肠辘辘的敏哥儿暗自哀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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