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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向赤河方向前行,过了惊涛巨浪的赤河之后,终于到了红水镇,此时他们已在马背上颠了整整一日了,日头西斜,已是近傍晚了。他们一路上忙着赶路,水没喝一口,饭也没顾着吃,宋磊倒是习惯了,从来行军作战有要事在身时,哪里会顾得上这许多,实在饿极了,便在马上啃几口干粮便对付过去了。可如今他还带着端木晨,午时也是在马上啃了几口干饼子而已。此时天很快就黑尽了,若不在红水镇休整一下,吃点儿热乎的东西,过了这个镇便是山路了,之后的山路只有越来越荒凉,路也只有越来越窄、越来越烂的。    他刚把想法一说,立即便被端木晨拒绝了。她知道宋磊是好意,怕她吃不消。而她如今确实也有些吃不消,全靠着想见他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她不想停,也不敢停。纵然她全身被马儿颠得生痛,牵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发麻,全身也被风吹得发颤。但她不敢停下来,生怕耽误了她亲眼见到他的时间。    宋磊见她如此不要命地策马狂奔,心里终是有些不忍。路过一个茶铺的时候还是固执地停了下来,为她买了碗热茶。催促她下马就着热茶吃了两块干粮。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马,囫囵地咽了点儿东西,片刻也不愿停留,又催着宋磊上马快走。    此时的天色已暗下来了,远远地离了红水镇后,便开始了连绵不绝陡峭异常的上山路。好在这几日没有下过雨,山路并不泥泞打滑。可那小路全是干涸的泥路,马的后蹄在坡道上扬起的土飞到空中,弄得她灰头土脸,呛得涕泪直流。不得不取下手巾蒙住口鼻才勉强好了一些。    如此赶路,端木晨才知道打马赶路竟是如此艰难。原本他们一大早从潮方城往赤河这里赶就花了七八个时辰。如今从红水镇上山,天已经擦黑。路不好走,马匹也颠簸。    而且端木晨从没单独骑马上过山,马儿刚开始爬山的时候,骑在它身上的端木晨不知道应该如何调整坐姿,整个身子被迫向后仰,吓得她死死地拽缰绳,马儿被她这么一拽,又不得已往后仰头,好在这马儿是任管家下令挑的一匹极温顺的母马,不然就她这么个勒法,马儿早就受惊,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的。    还是宋磊及时护住她,帮她牵了缰绳在前方引路。让她抓着马鞍前的护具,两腿夹着马肚子,身子朝前弓,不要后仰。她依言如此之后,渐渐地,倒是掌握了些技巧,不会害怕自己仰倒下来了。只是不多会儿,两条腿从大腿到小腿都夹得酸痛,但又不敢放松,腿上酸一阵痛一阵的感觉不断地袭来,时间一长,冷风一吹,她两条腿都痛得发麻,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宋磊见她咬着牙坚持,心中也甚是敬佩:“姑娘若是受不住,咱们便停下来歇会儿吧?”    “不必了,我说过我不拖你后腿的。若是你东西送晚了,怕是他又要骂你了。我没事儿,就是担心他。”    “姑娘真不必担心,将军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等再忍几个时辰,姑娘亲眼见了将军便知道属下并未说谎了。”    “那若果真如此,你怎的支支吾吾,他又怎的连个口信也不捎给我。他让你们回去取东西都没让人捎封信,如此反常,怎的叫我不焦急。”    “将军有要事在身,恐怕……恐怕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宋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说道:“如今是为了赶路,所以走的是最近的小路,这样一来,我们半夜便可赶到。若不是着急着走,坐马车走大路,怎么的也要三四日才能到山脚,而后才又上山,这一路是苦了姑娘了。”    “我不苦,我就是放心不下罢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夜渐渐深了,林子里越发静谧,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林间,冷冷的清辉披洒下来,籍着这点淡淡的月光,山路倒也还勉强看得清楚。    端木晨的腿由原先的酸胀变得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没有知觉了。若不是看着天已黑透了,她真是恨不得下马自己走,也好过夹着马肚子爬山。    可她看着宋磊不但要闷头赶路。还不时转头照顾她,想一想她一直担心着的那个人,她又咬着牙告诉自己再忍一忍。若不是顾着她的安危,宋磊早就同另外两个侍卫快马加鞭前头去了。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来,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拖他的后腿,可到底还是耽搁他了。以宋磊的身手,若不是顾着她,根本不会大半夜了还在这里陪着她赶山路。    路越走越偏,四周寂静得可怕,根本不像是有人烟居住的地方。这荒山野岭之地,方圆几十里也不一定有人家,她忍不住打破寂静又问他,将军到底是有什么事?怎么会到这样一个荒郊野岭来,如此僻静,荒无人烟……她连着问了两次,宋磊先是闭口不答,后来又只是说,见了将军,她自会知道。    再后来,她索性也没心情再问了。因为除了失去知觉的双腿之外,她屁股也被颠得生痛。全身上下都像要被身下这匹马儿抖得散了架一样,全身的骨头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勉力还拼凑在一起似的,哪儿哪儿都僵直着,整个脑子里头,除了酸就是痛……脑子也因过度的疲乏而越发昏沉。毕竟她不是经过训练的将士,翻山越岭在马背上,硬生生地连续扛了整整一天了,走的还是尽是极其颠簸崎岖的小路,能坚持立在马上不摔下来,已是她如今的极限。别的什么的,她已顾不得了。脑子里只余一个念头——找到他!    越往前走,林子越密,密密匝匝的参天大树挡在眼前,使得前方的林子看上去一片漆黑,在浓密树荫的遮蔽之下,连月光也很难照进来,四周黑压压的一片。马儿走过的地方连小路都不是了,穿林而过,马蹄下方像是一直踏枯枝和落叶在前行。    没有亮光照着前行的他们,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到马儿踏着枯枝落叶时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前方没有路,似乎也永远没有尽头,只是一直走啊走……林子里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叽叽咕咕的叫声冷不丁地响起,使这个密林更加阴森恐怖。    宋磊看出了她的紧张,便出言安慰道:“姑娘怕不怕?这是条最近的小路,我下山时作了记号,姑娘放心不会迷路,若不是走这条小路,我们便得从山前的村子里绕上一大圈。若走那条路,只是怕明日午时也到不了将军处。此处路不好走,姑娘抓紧点儿,莫要太过担心了。”    “嗯,有劳宋侍卫了,我不怕。”她说不怕是假的,但她对宋磊的信任是真的。若不是相信宋磊对任平生的一片忠心,这么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她早就吓得惊叫连连,怀疑宋磊另有所图,带她到这样一个荒凉得同有人烟的地方图谋不轨了。    终于…………    终于……    在她对疼痛和恐惧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前方有了隐隐约约的灯光,那些如豆般的灯光和影影绰绰的一几座低矮的小木屋终于让她松了口气,想着马上可以见到任平生了,她先前的害怕和担忧又少了许多,疲惫不堪的她忍下身体的各种不适,又兴奋起来。    赶了这一日的路,终于可以见着他了!    连着一二十日未见,她费尽千辛万苦,就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他若见到自己千辛万苦地赶来见她,会感动得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吧?或者会心疼她不爱惜自己吧?还是说会一边责怪她,又一边心疼她,把她圈进怀里好好怜惜一番呢?    不管他会怎样咆哮、抑或是大怒,她知道,当他把自己搂在怀中的那一刻,他也是同样欢欣喜悦的,一定是的!    想到这,她挺直了脊背,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不那么劳累,这样,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便不那么担心了。她夹紧了马肚,马儿又快上了几步。虽说“望山跑死马”,那盏灯火明明灭灭地在前方闪烁,她知道真要跑到他跟前,还得一会儿功夫。可好歹在漆黑发墨的林中看见了希望的灯火,那灯火阑珊处,就有他在那里等着她,还有什么比这样更令她深受鼓舞的呢?    马儿终于驮着她走出了那片完全无路的密林,重新踏上了一条弯曲弯曲的小土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处背风的山坳,那大山深处的山坳中,零星地有一两座并不挨在一处的房屋,稀稀疏疏地分散在那小土路的尽头。    他便在那里。    不管这一切有多难,她终于还是来了。    拐过一个山头,她终于……终于……见到了安然无恙在站在她面前的他。    他披着件银灰色的斗篷,背着灯光负手站在路中望着她过来的方向。朦胧的灯光在他身后,只看得他玉树临风的身姿立在黑暗中,却看不清背光的他脸上的表情。    她顾不得许多,只要看他好好地站在前面,站在自己的眼前,她受的罪吃的苦统统都值了!!!他就像一轮明月,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皎洁的光挥洒过来,令她全身的冰冷和酸痛在一瞬间也消失了大半一样,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融融地暖化了她的身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她便开心了。    行至近前,她勒停了马,急急地翻身就往下跳。可没想到骑行太久,双腿早就酸痛得没了知觉,突然一下跳下地,还没等她迈开脚步,双腿一软,便摔了下去。    站在亮处的任平生立即上前来将她扶起。她摔得倒是并不重,就是全身脱力得厉害。自己担心了十来天的人此时站在自己身边,她顾不上自己全身的不适,自然是要先好好看看他,看看这个人一切可都还好,自然全不在意自己一身有多酸痛。    她依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上下打量着他,直到确保他是完好无损在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松了口气,不等他说话,被他隐瞒行踪,不告而别的怒火在此时又爆发了起来,连连推搡了他好几下,边推掇边捶打着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你的行踪,你干嘛跑到这里来……你干嘛连个口信也不告诉你……你干嘛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你害得我担心了好久。突然之间就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到底有没有事?!我告诉你,这次我可饶不了你!”    任她又推又打的任平生轻笑了一声道:“我没事,我来此地是有急事要处理,来不及告诉你,也不便让更多人知道。”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可……可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怪?她一时说不上来,可是……她来了,她终是站在他面前了,此时的他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将她抱得紧紧的么?    “你……你怎么了?我来……你是不高兴吗?”她终是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每次二人分开后再见,他都笑脸相迎,不论身旁是否有外人在场,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上前来将自己拥在怀里,告诉她,他想她了。    可今夜,她骑了整整一天的马从那么远地的方赶来看他,二人已有小半个月没见了。南疆再暖和,毕竟已过冬至,再过几日就是小寒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她顶着严寒,风尘仆仆的赶来,脸上、手上都被冬夜的风吹得冻僵了,全身也被这崎岖的山路颠得快要散架。可眼前这个曾经疼她入骨的男人,此时仍如芝兰玉树的公子,扶起她后,便单手负手站在她眼前,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相隔,而他却谦恭有礼地看着她,脸上若有似无地挂着笑,却丝毫没有将她拥在怀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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