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马车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滨海湾绿树成荫的一条小路上,因着已是落日时节,已近黄昏的傍晚,这条小路已无一人走过,四周甚是寂静。一直端坐不言的她突然撩起车帘,对坐在马车外面的几个人道:“宋侍卫,麻烦你把他们都带走,走远一些。我有话要和将军单独聊一聊。”    此时的宋磊和白芍、白芷、敏哥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路上姑娘一言不发,见了将军,两人也生疏得紧,远不似往日那般亲密,在这压抑的气氛中,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错一句话,若将军和姑娘不高兴。    如今听到二人说要好好谈谈,骑在马上的宋磊使劲儿朝她们使眼色,俩人立即拽了哑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停在一旁,在路边候着,马车一下子轻了许多,驾车的两匹马儿减轻了负担,又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直走了好几百米才自各儿停了下来。    站在路边的白芍见身边没了姑娘和将军,终是被她寻着了好机会,一撩裙子冲上去,一把就把还骑在马上的宋磊拽了下来,满脸凶神恶煞地道:“姓宋的,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这会子也没旁人,你就不说说,你家主子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么?姑娘如今这个样子,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什么我家主子,你……你说话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将军不是你主子!没大没小的!”宋磊生怕白芍的话被耳力甚佳的那个人听见,赶紧拽了白芍一把,又退出去了约摸一丈远。    白芍才不领他的好意:“我主子是端木姑娘,将军把我给了姑娘,我就是姑娘的人。与旁人不相干!”    白芷也凑上来,粗志粗气道:“是!我们是姑娘的人,你们若要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宋磊见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下去了,也没了必要。马车上的两个人想必也是为了此事相谈,这会子进了城,连打听都不需要,她们自是会知道这些天来将军府发生的大事。他也就没必要支支吾吾了。    “咳……咳咳……那个……将军夫人和小候爷找到了,已然回府了。”    “…………”  “…………”  “…………”  “……什么???!!!”    路边的这几个人之前也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可唯独没有想到的便是这一个。宋磊简单的一句话,把几个人震惊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平静不过三秒,急性子的白芍便抓了宋磊一点一滴,事无具细地询问起来。宋磊也知无不言,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直听得这几位泪眼婆娑,感慨着她们姑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摊上这样的事,不要说她们,就连神仙一样的将军也一时乱了方寸。除了唏嘘感慨,旁人又能如何?!    而马车上的两人呢?    车停在一排梧桐树下,车里的人半天没有说话。    马车停稳后,还是任平生率先打破了平静:“身子大好了么?”    端木晨咬着牙,不说话,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又问道:“怎的又吐了血?要紧么?”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脸色兀地变得煞白。    任平生有些急了,他不知道如何将话题接下去。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话很多,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这样沉默寡言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阵子车内的寂静和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让他心里越发没了底。他希望她开口,希望她问点什么,希望她哭闹,或者是埋怨咒骂……也好过她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刚想央她开口说话。还未启齿,她也终于第一次开口了:“……是真的么?”    简短的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声音里有抑制不住地颤抖。坐在她身旁的他甚至听得见她发抖时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此时的她那么脆弱,那么胆怯。她知道这一切是真的,但她不死心,或者说她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想要亲口听到他说出答案。这样,她才能逼得自己认清现实。    她问得一针见血,毫无多余的话。这话虽说没头没尾,但他听得懂她在问什么。他也想否认,说没这回事。或者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再把她搂进怀里,好好亲吻一番……然后二人之间的不快便从此消散,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相爱,和从前一样甜蜜……    可他不能。    他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他只能如实告诉她,尽管这真的很残忍。    “是。”    他艰难地吐出这样一个字,挪开了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终究是他心中有愧。他不忍心看到她那枯瘦的身子下,那颗他承诺了要爱护好的“心”是如何被自己伤得千疮百孔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低的垂了头,眉头皱在一起,紧紧地打了个结。    她见他干脆地回答了这样一个字,最后一点期冀终于如愿以偿地破灭了……    她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得更厉害些了,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她用两手环住自己的双臂,似乎想借着这样一个动作,能让自己能冷静一些、平静一些。    可那份抖不是身体能控制的,那是从心里,从心尖儿上传来的颤意,她控制不了,只有大口呼吸,拼命挣大了眼睛,希望自己可以忍得住那汹涌而来的泪意。这些天,她已是哭得太多了。    她搂着自己愈加单薄的身体,努力克制着,嘴里却不自觉地窜出一阵呵呵的笑声,她用低哑的嗓音又问眼前这个回避着她眼神的男人道:“那么……如今,你准备如何待我?”    “晨儿,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我也知道得很突然。”他抬起头,眼里的痛也是一目了然。    “且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也还算是相知。我不傻,你多久之前知道的,我猜得出来,你瞒了我这样久……如今……如今既已如此,我不要解释。我只问你,准备如何待我?”    “晨儿,我们……我们的婚事……要,要推后了。希望你理解。你也知如今这状况,我不能……”    端木晨看见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突然之间在自己面前局促得像个小孩子,她突然没来由地,又开始为他心痛,不忍苛责……转过头来,又为自己的执迷不悟感到可悲。    她可悲的是,事到如今,她还舍不得看到他左右为难,让他难堪。    可她呢?她要如何自处?    “只是推后?”她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我也……不知道……”他知道瞒不住她,索性也就不再承诺他再也做不到的事。    “晨儿,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任平生鼓起勇气扶过她的双肩,一双眼怀着痛苦的神情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那双温热的大手再次落在她的肩上,隔着衣衫,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暖意,近在咫尺的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只是……只是这一切,再也不属于她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心底的那条防线再一次被他的半分柔情打动后,她绷了太久的心弦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苦楚了,她不想忍,也忍不住了……依着他的两只大手,她顺势靠到了他的怀里,这怀抱依然宽广有力,胸膛下的心跳依然熟悉,鼻息间传来的他的呼吸混合着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记忆犹新……忍不住的她终是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似乎要把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痛苦……全都从眼泪里释放出来。在他面前,终于倾吐出自己心里的苦涩。    陡然爆发出来的哭声惊天动地,连马儿也忍不住往前踏了踏马蹄。    马车身后几百米外的几个人也听到了从车厢里传出来的哀嚎,几个人心里一痛,默默转过脸去,或拭泪,或颓然。老天爷要这样安排,凡人又如何挣扎得过?终究是各人的命数,终究是每个人的因缘际会,强求不得。    此时的车厢里,任平生搂着她,他的心里也乱得像一团野草蔓延。在不相见的时日里,他刻意回避着她,回避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以为自己就能好过一些。    如今看着这个哭得近乎于哀嚎的女人倒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那一声声哀嚎像是沙丘上受伤的孤狼,那么伤心,那么痛苦……    他知道劝解无用,他也别无它法来开解她,只得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哭。    能哭出来,终归是好的。    憋了这么多天了,再不哭出来,也要生生的把自己憋坏了。    哭吧,哭吧……兴许哭累了,回去睡一觉,明天起来,心里就会好上那么一点儿了。    端木晨长这么大,好像还没有像这样伤心的痛哭过,就算当年和秦遇恩断义绝,也远不如今日这般伤心。    她伏在他怀中,心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尽管她有好多话想问他,有好多事想和他说,但自从看到他走向她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有块巨石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好难、好难把委屈的话说出来。    唯有哭,是她此时能做的惟一一件事。    她揪着他的衣襟埋头痛哭。这一哭,竟然哭了半个多时辰,直哭得双眼红肿、嗓子嘶哑、头脑昏沉,哭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胀痛,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憋在胸中的那些浊气倾泻出来。哭得全身瘫软,四肢无力。    任平生见她哭了那么久,终于稍稍缓和了,便轻言相劝:“晨儿,不哭了,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你给我点儿时间,好么?”    “且行……为什么?你为什么瞒着我?不是说好的,我们,我们要共在一起勿相瞒么?你……你却如此待我……将我支走……你……你怎么狠得下心!你怎么狠得下心!!!”    说着,又是止不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滚落下来,任平生肩上、胸口处的衣服早就被她哭湿了好大一片,揉得一团乱。    任平生知道自己无法回答她现在的问题。好在发生的事她知道了,他也不用多说。如今她哭也好,怨也好,总好过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些时候,端木晨终于止住了哭泣,情绪也稳定多了,只是像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布偶一样,恹恹地靠在车厢内,一点儿精气神也没了。任平生便叫过宋磊等人,一行人打马回去了。    当晚,任平生没有走。或许是再次看到端木晨,看到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无,伤心成这个样子,转身离去有些余心不忍吧。    这么久了,难得他这一次主动留下来照顾她。    她不催他不撵他,只装作没看见他一样,他也不提家里,不说走。二人就在小屋里静静地用了饭,净手沏茶,似乎如往常一样,其实早已回不去了。    她哭累了,喝了两杯茶水便想歇息了,路上折腾了一天,又如此伤筋动骨。他在的这个晚上,她还贪恋着他施舍的一点点温暖,他不走,她也不想提起旁人。白芍白芷她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看得出来,大家都知道了。按理说,她若是以前的她,就应该挥挥手,让任平生离开,然后自己骄傲地抬起头,走自己的路。    可若她真能这样洒脱,那她就爱得不是那么深,也不会那么痛。平白无故地就失去了至珍至爱的东西,哪里是可以挥挥手便不再意的?    能说收就收得回来的爱情都不是真的在爱,能洒脱离得开的都不是付出最完整的感情。人啊,在情之一字上,不经历过惊涛骇浪刻骨铭心,又怎的轻松走得出这个魔障?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