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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一会儿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到过俄罗斯,而是在国内的乡下跟着剧组跑,身上没有钱的时候,一天两顿方便面,但是家里又仿佛很富裕的样子,只是自己赌气跑出来,回家又不甘心,于是撑着口气吃了很多苦,也并没有得到想要的认可。    忽又转到了俄罗斯的雪地里,北极熊越走越近,露出一颗浅色的头,冲着她们点了点。然后她被另一个像熊又像人的家伙背了起来,一颠一颠地在雪地上头飞。她伸手去抓那颗浅色的头,北极熊扭过脸来,居然是米沙,笑得像那次在监视器里一样,于是她也傻笑起来。    忽然很冷,又忽然很热,白色的雪地,白色的雪片,白色的风让人看不清一切……    眼睛好像被什么粘在了一起,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有点醒不过来,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在冰冷的雪地里陷了进去,小腿忍不住一抽搐,猛地睁开眼睛。    化妆师伊莉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穿着可笑的蓝色一次性隔离衣,闭着眼、张着嘴,流着长长一滴醒目的口水。孟熙想要帮她擦掉,才发现手上插着输液的针管——这是在医院,她躺在床上,头顶悬着一塑料袋药水。    “伊莉娜!伊莉娜!”孟熙一边轻声喊,一边忍不住地笑,只要从雪尘暴中走出来了,就等于又白捡了一条命,这让她觉得看什么都开心。    伊莉娜迅速坐直身体,顾不上擦去口水,就拿起了一旁的水杯,吸管直接向孟熙嘴里捅过来。孟熙吓了一跳:“干吗?我不想喝水……”她醒来这片刻,已经觉得全身又酸又胀,恨不得赶紧去厕所。    伊莉娜仿佛根本没明白过来,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问:“嗨,醒了?我是谁?”    孟熙气乐了:“伊莉娜!刚刚不是我喊醒你的吗?你才没醒……”话没说完,伊莉娜已经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孟熙在被伊莉娜压住的被子里挣扎:“你别压……我要下床!洗手间在哪儿?”    从病床到卫生间这两步路走下来,孟熙才发现自己仍然是手脚发软 。伊莉娜告诉她,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了,高烧一度接近40度,第一个晚上连输了三支针剂,才慢慢缓过来。    “啊……我完全不记得了……辛苦你了呀!”孟熙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别这样客气。其实你中间醒过好几次,但是一直说胡话,我们都很担心你。”    孟熙干笑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我大概在做梦吧,梦里觉得一只北极熊变成了米沙的样子……不对!我们和米沙他们会合了对吗?我是真的看见他们了吧?”    伊莉娜笑得前仰后合:“是,是,是,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大清醒了,一直说有北极熊,叫我快跑!他俩轮流背着你走,你还不停地抓他们的头发,弗拉基米尔都快气疯了。后来米沙把帽子套到你的手上,才安安稳稳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回来一看,我的手反而冻伤了——”伊莉娜抬起手,孟熙才发现她的手上贴了好几处胶布,“果然,漂亮姑娘有人疼,我就这么不招人喜欢!”    孟熙连忙又劝又哄,伊莉娜显然也很享受她的回报。“可别只顾着谢我,你得谢谢那两位先生,在那种道路不通的大雪天,他们简直比忠诚的雪橇犬还好用——大概是有史以来最英俊的雪橇犬了吧!”    等到弗拉基米尔和米沙一起来看她的时候,孟熙想到雪橇犬的段子,很不厚道地笑岔了气。弗拉基米尔扬了扬眉:“看起来精神不错!可不是趴在别人肩膀上冻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了。”米沙也笑着寒暄了几句,倒是让孟熙忘了还击,可转而看到弗拉基米尔,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抓过他头发,连原先的敬畏之情都忘到北极圈去了。弗拉基米尔或许是感觉到孟熙恶意的眼神,明明已经告辞了,却在米沙前脚走出房门后,他后脚又转回床前笑吟吟说:“我背着你的时候,你说了好多胡话,你还记得吗?”    孟熙仍在傻笑,连当时的情景都如同梦境,她哪里还记得说了些什么呢?    弗拉基米尔突然弯下腰,压低声音说:“你说,你喜欢米沙……”    嗡的一下,孟熙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的脸不可遏制地红起来,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开个玩笑就当真了。”弗拉基米尔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头,临出门前还冲她挤了下眼睛,那样英俊的脸好像做什么都理直气壮,但是孟熙却焦躁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她真的不争气地说了什么?万一,万一弗拉基米尔把这件事告诉米沙怎么办?不,他们一定会说起来的,说不定还会笑话她……无论怎么左思右想,病好了还是得赶紧进组开工。一场雪尘暴加上她这一病,已经拖了一周时间,回组就要赶进程。但偏偏第一天赶到新的外景地,就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她总是忍不住打冷战,几回冷战之后,整个人就会哆嗦个不停,在镜头里分外醒目。    导演停下来问孟熙,可是连孟熙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根本不知道打冷战是什么感觉,但是自从在雪尘暴里冻了一回,冷战就一个接一个,在室内还好,外景根本忍无可忍。摄影导演对了好久的镜头,发现远景勉强过得去,中景和近景就漏洞百出。大半个摄制组对着孟熙叹气,孟熙回到化妆间就忍不住掉眼泪,她放弃了服装师临时为她找出的最厚的服装,自暴自弃地选了原本应该出现在这个场景里的轻盈礼服和刺绣斗篷,补了个妆再推门,发现米沙穿着戏服站在走廊里。只是看了这个陪着自己浪费了一天时间的同事兼老师一眼,孟熙感觉又要哭出来了  。  “别伤心,别伤心……总会有办法的。”米沙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微风吹过天鹅绒窗帘,“我们可以回到影棚里拍摄内景……用人造雪,我用我的事业做保证,观众看不出一丁点破绽!”    孟熙低着头靠在墙上,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没能挤到摄制组的车队里避开雪尘暴。一切能找到办法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有身体的变化简直无法逆转,这让她感觉无力又沮丧。    米沙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到外景地,一路上孟熙其实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浑身发抖。有几次,她的脚步都迟疑下来,但是米沙的手扶正了她的肩膀,说:“先别放弃,当成是最后一次。”    摄影导演建议先试远景,摄制组准备的过程中,孟熙一度以为自己突然间不再发抖了,满心窃喜。然而刚和米沙对了两句台词,她又打了一个冷战。在那个瞬间,孟熙是想掉头跑回化妆间的。米沙却做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快速拉住孟熙拥在怀里,一边从容地讲台词一边解开大衣的扣子,包裹住自己和孟熙,居然还能系上一颗纽扣。    米沙的热量匀给孟熙一半,她再也不发抖了。感谢剧组已经把雪野外景的进度赶到了英珠和格里高利感情升温之后,这让米沙的举动看起来不仅不突兀,还显得温情脉脉。    沙俄时代的服装层层叠叠,即便两人拥在一件外套中,也算不上过度亲密。孟熙大概是冻得有点糊涂了,居然顺顺溜溜把这一条戏过了。导演喊卡,米沙解下大衣披在她身上的瞬间,她看到米沙抱歉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按照自己的年纪,是应该害羞的呀!    说来也奇怪,她本来冻僵了的思绪被这一个闪念激发起来,仿佛真成了心跳急促的少女,垂下头几乎不敢再看米沙。    米沙还在轻声致歉:“希望没有冒犯到您,请您别介意……”    孟熙摆摆手,道谢后跑回化妆车。坐在椅子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慢慢平静下来,内心叹息了一声:还是经验不足啊!没有主演戏剧的经验,也缺乏身为演员的自觉性……挫败感袭来,直到伊莉娜喊她去接电话的时候,她都提不起丁点好奇心。    这里地广人稀,信号并不是很好,剧组的公务车上有一部卫星电话,偶尔妈妈会打过来问问孟熙的情况。所以当她习惯性地接起听筒时,已经准备喊“妈妈”了,没想到话筒里传来的是另一个兴奋的女声:“孟熙小姐?我是玛丽亚!我们在飞机上见过,还记得吗?”    “玛丽亚?”孟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当然没有忘记那个神采飞扬、容貌出众的“头等舱女王”,“您居然搞到了剧组的号码?真是太令人惊讶啦!”    玛丽亚显然也很得意于自己的手段:“我有的是办法!我本来想去剧组,可是车坏了,笨蛋司机没修好,我只能换台车去请您喝咖啡了,不知道美丽的孟熙小姐有没有时间呢?”    孟熙被她的口吻逗笑了,连忙应承下来。玛丽亚挑选的咖啡馆离剧组的旅馆不远,导演组和米沙听说她要出门去见“飞机上认识的朋友”都露出了明显不放心的神情,即便孟熙一再强调这是一位“非常热情的女士”,最后还是在出门时带上了导演、剧务、摄影、米沙、伊莉娜等差不多快有10多位剧组的朋友。这家小镇上的咖啡馆显然没有迎接过这么多顾客,老板笑着迎出来,还认出了米沙和导演,开心地捧出了据说是野生麝香猫“生产”的猫屎咖啡招待剧组成员。    玛丽亚厌恶地摆摆手,反而点了两杯红茶,还为主动招呼孟熙,为她多加了一块糖:“在外面喝茶,茶叶质量往往并不好。这种时候就要多加糖……您来自茶的故乡,大概是不习惯加糖的吧?”孟熙把热茶碰在手里,嗅着红茶和水果混合的香气,笑了:“别想那么多!我和同学们喜欢喝的那种珍珠奶茶,可甜了!”    玛丽亚也笑意盈盈:“那就好,喝点热茶。要补充糖分,才能熬得过冬天。”    孟熙点点头,好奇地问:“您怎么想到来看我了呢?”    玛丽亚摆摆手:“矿上出了点问题,主管又犯蠢,最后还得我来一趟。想着既然走了这么远的路,就该来探望孟小姐,结果车还坏在半路上了……我听说您住院了,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去我家休养一段时间?我是诚心实意邀请您。”    孟熙毫不在意地笑笑,玛丽亚把剧组生活想像得太简单了,百十来人都在按日程周转,谁能突然跑出去修养啊。“我已经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她们这边闲话家常,剧组那边也开心地聊天,俄罗斯摄制组的A组摄影师布琼尼是个身材高壮的哥萨克汉子,此时已经开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副导演和现场导演都在哈哈大笑。孟熙偶尔一眼瞟过去,伊莉娜也在说笑,不过坐姿的方向却分明是朝着米沙去的。玛丽亚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暧昧:“那不是米哈伊尔吗?他的太太可是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海外事务经理,现在正和剧团在法国巡回演出呢!”    孟熙想起玛丽亚的八卦本色,忍不住调侃:“您若是赶在雪尘暴之前来,还能看到弗拉基米尔呢!”    “我知道——”玛丽亚说起这个来就无精打采,“他俩一个是学院派的宠儿,一个是偶像派的代表,听说是当年在青年戏剧节排过几场戏,就成了好朋友。米哈伊尔这次和您合作,是弗拉基米尔的介绍,其实在这次之前,很多戏剧界的重要作品,都是米哈伊尔介绍给弗拉基米尔的。”  “投桃报李!”孟熙忍不住给玛丽亚讲了这个中文典故。    玛丽亚不以为意:“男人之间的友情……谁知道呢!十多年前俄罗斯文艺界也有过这样关系非常亲密的两位先生,是文学家和音乐家。曾经有传闻说他俩好到可以分享同一个女人——不过后来证明,那根本就是两个同性恋!”    孟熙被玛丽亚的语气逗乐了:“艺术界这种例子可不少,著名的尼金斯基不也是?不过您可以放心了,我用我在剧组的观察保证:弗拉基米尔和米哈伊尔之间没有这种倾向。”    玛丽亚眨眨眼:“难道您在剧组不是忙于工作,而是一直在观察俄罗斯的小伙子们?”    “那是您的弗拉基米尔——最英俊的斯拉夫人,我哪里敢多看呢?”    “如果不是弗拉基米尔,那么就是米哈伊尔了?”    “才不是!米沙——伊尔先生只是看我年纪小,很关照罢了。”孟熙舌头打了个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喊米哈伊尔的昵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和米沙最早见面的时候,他就没提过自己的全名,以至于本来就有文化差异的自己干脆就忽略了这件事。    玛丽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米哈伊尔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爸爸。这样的男人,我们看看就得了,千万别动心!”她揽着孟熙的肩膀,低声说,“我告诉你:笑起来温柔的男人,其实内心最是无情了。”    孟熙跟着点点头,菲奥娜和米沙之间的私情就埋在她心里,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宣扬朋友的隐私。更何况,菲奥娜和玛丽亚又都是对她极好的朋友。    玛丽亚噗哧一乐:“点什么头,好像你真明白似的!”大概是因为聊到了心事,她的语气越发亲密,“其实弗拉基米尔才是好男人,我可以用一半财产和你打赌!”    孟熙看到玛丽亚笃定的眼神,突然有些羡慕了:这样信任而且爱慕一个人,应该是很幸福的一种感觉吧!神使鬼差地,她问玛丽亚:“等第二季拍摄结束了,我邀请剧组成员一起去您的庄园游玩怎么样?您会欢迎我们的吧?”    “当然!”玛丽亚满口答应,眼风一扫,又暧昧地笑起来,“不过,您要介绍弗拉基米尔给我认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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