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春天和夏天就像任性的女明星,互相对峙,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谁也不肯先出场,最后只好手忙脚乱地赶在一起亮相。 结束了雪地里的外景,剧组开始补拍之前的故事情节,完全打乱时间顺序的安排,让孟熙一度摸不准表演时的情绪,好在米沙常常在对戏时提点她,给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五周之后,他们完成了最后的婚礼场景的拍摄。剧组选址是在湖水边的一处木质结构教堂——距离莫斯科并不远,但所有的教堂都是白色的,整个小镇都美得令人心动。很多莫斯科人在这里建造了度假小屋,大方邀请孟熙去参观自家度假小屋的剧组成员就不下十人,其中甚至包括俄罗斯摄制组的首席摄影师布琼尼。米沙的妻子也带着两个女儿来探班了,考虑到米沙要拍摄格里高利和英珠的婚礼,他的妻子和女儿们直到演员卸妆后才出现在一片嘈杂的剧组。 米沙的大女儿艾比盖有一张圆圆的面孔,说笑时鼻子皱起来,好像故意在做鬼脸,她的个头已经到了孟熙的眼眉位置,或许等到拍摄第三季的时候就会超过孟熙;米沙的二女儿爱玛还是抱着洋娃娃的年纪,可是她自己长得就像个洋娃娃,一头毛茸茸、软绵绵的金发,把原本浑厚铿锵的俄语讲得奶声奶气,一见面就好奇地问:“这个姐姐的头发是染成黑色的吗?好酷啊!”米沙的太太卡佳牵着小女儿的手,对孟熙抱歉地一笑,就低头给宝贝讲解:“孟熙小姐的头发天生就是黑色的啊,就像爱玛的头发天生就是黄色一样哦!”爱玛伸着小手要抓孟熙的头发,于是孟熙递了一绺发梢到她手中,结果差点被爱玛一下子把头皮抓下来。这凶残的力量让孟熙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去逗洋娃娃了。 卡佳不仅带来了两个女儿,还带了保姆和助理,甚至还有一辆厢型拖车——这种化妆车剧组也有配备,但却从来没见哪个大牌“自备”过。大家纷纷开米沙的玩笑:“有这样的配置,你倒是早带出来啊~老跟剧组借化妆车有什么意思?”米沙打个哈哈,从见面就腻着爸爸的艾比盖不高兴了,一开口简直就像小钢炮:“我爸爸又不是那些轻浮的歌手,他是给剧组打工的演员,剧组就应该给爸爸配置相应的资源!再说了,这台拖车其实是我家工作室的装备,一般搞外景拍摄时才会用到!爸爸说不能借剧组的设备拍照片,妈妈才让工作人员带过来的!” 米沙安抚地揉揉艾比盖的头,手一挥:“是啊,今天艾比盖工作室要拍照啦!请各位抽时间客串模特吧!”一句话,原本被艾比盖堵到心塞的成年人就又都开心地围过来。 卡佳抱起爱玛,示意孟熙和自己一起去车里:“米沙和我说,有个独自来拍戏的中国小姑娘,安静又懂事,就是因为第一次参加表演,没有团队也没有经纪人做准备。弗拉基米尔千叮万嘱,要他帮你拍一些照片……” 卡佳的体贴的风格和米沙简直如出一辙,孟熙连声道谢。卡佳介绍了新的化妆师拉斐尔给孟熙,这位穿着砖红色格子紧身西装搭配尖头皮鞋的意大利男人,居然还是跟组化妆师伊莲娜在学院的导师。看到伊莲娜难得露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孟熙有种不敢问对方背景的感觉。米沙对于拍摄方案显然早已胸有成竹,他比比划划地和拉斐尔讲述了自己的创意,就被抢着想要蹭拍照的剧组成员拉走了。拉斐尔左右端详着孟熙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堪称娇媚的笑容,孟熙有些尴尬地盯着他的绿色的瞳孔和浓重的蓝黑色眼线,很担心他会把自己画成那种哥特式的“艺术效果”。 “哦,瞧瞧这张小脸,像一只刚刚睡醒的英国折耳猫,镜头会爱上你的——拉斐尔的建议是,把那种警惕的神情放松一点,你就会像最甜美的猫咪一样迷人了。”拉斐尔走到孟熙背后,用手托起她的长发,“真是年轻啊,头发也这样顺滑,拉斐尔都舍不得下手,先做几个直发的造型,然后再弄得野一点……” 拉斐尔从打开的抽屉和箱子里拿出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饰品,有些明显是俄罗斯风格的,还有一些更像是中东风格,其中最醒目的是一顶造型诡异、抽象的红帽子,孟熙觉得自己戴上那顶帽子简直可以直接去童话剧演个反派什么的。拉斐尔比比划划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额头:“亲爱的,站起来让拉斐尔看看你的身材!别不好意思,拉斐尔是女人的朋友、男性的爱人——天哪,这么娇小,真是太可爱了。”拉斐尔用手从后摆轻轻拢住孟熙的上衣,镜子里女孩的腰线就清晰地显露出来,东方式的盈盈一握、弱柳扶风小蛮腰,在欧洲并不容易见到。很多俄罗斯姑娘虽说身材好,但突出的是上围和下围的挺翘,如果不是娱乐圈刻意束腰甚至为了出席颁奖礼取掉两根肋骨的艺人,就只有看起来相对结实的腰部。孟熙的身材比例本就不错,尤其胜在此时青春洋溢,如同抽芽的小树正在蓬勃生长。拉斐尔看起来也信心十足,他翘起小指扶住孟熙的肩膀,说:“一共四个造型,先来第一个怎么样?嗯……”他从服装箱里勾出长长的蕾丝花边,“试试吊带袜?” 第一组造型其实很简单,高马尾、经典剪裁白色连衣短裙,搭配高筒丝袜——米沙觉得吊带袜有情·色暗示的意味,于是拉斐尔恨恨地把吊袜带部分取下,用皮肤胶条沿着蕾丝花边贴了一圈——这样白色的丝袜就会像第二层皮肤一样紧紧贴在孟熙的大腿上,不会因为简单的动作而卷边甚至滑下。拍摄地点选在了小镇最高的一处天台边缘,一大团五彩缤纷的气球已经悬挂在半空了,米沙要求孟熙跳起来,握住气球的牵引绳。这个动作难度并不大,但是孟熙跳起时双眼却不能紧盯着自己的手,而是要看向高处的彩色气球。试了两三次,眼神和手势倒是到位了,但是腿部动作仍然不能让米沙满意。 “我们要表现的应该是少女随意率真的美,如果腿部并得太齐,就会像恐怖杂技团的人偶;但如果太放松,腿部线条就会失去美感。这其中的平衡,恐怕还要在舞蹈动作中寻找。”米沙看了一眼卡佳,卡佳走过来,笑嘻嘻地带着孟熙做了几个芭蕾基础动作,放松了一下身体,也就找到了某种协调的韵律感。“孟,你不需要做得多么标准,我想米沙需要的也是你放松状态。”卡佳一边安慰,一边帮她松了松肩膀。孟熙当然没有练过芭蕾舞,但是看到卡佳的动作之后,她好像被舒展的动作感染了,接下来的拍摄就顺利了很多。 第二组造型本来是朋克风格的蓬蓬裙搭配厚底靴和五角星眼罩,要在教堂的圣母像前进行反差效果的拍摄。米沙和拉斐尔聊了两句,拉斐尔就开始在所有的箱子里翻找,最后从其他服装上拆出好几条长长的红色细丝带:“亲爱的,恐怕你得坐在椅子上,把腿伸展开。我要给你展示一下难得一见的手工艺了……” 拉斐尔的手工艺其实是将丝带顺着腿型一路缠绕上去,不断交叉成螺旋状。在拉斐尔的要求下,孟熙几次屈膝,帮助他调整丝带的松紧度。“幸好面料是弹力的,如果只有包装盒上的那种绸带,米哈伊尔先生说不定会暗暗鄙视我的专业水准。” “米沙应该不会看不起谁的……” 拉斐尔一边帮孟熙调整绑带的高度,一边轻轻地哼了一声:“艺术家、摄影师都是挑剔的神经病,不过呢,神经病和神经病的类型不一样。你可能是第一次给米沙当模特,不知道他有多难应付!” “真的吗?米沙和您有过争执?”孟熙也很好奇。 “争执?争执倒没有。米哈伊尔那种人每次都要出难题,还要求你答出最好成绩来,你糊里糊涂地都照做了,最后回头一想:凭什么啊?别人让我做这个,我才不会理他呢!” “可,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手工艺’啊?”孟熙的注意力转移到双腿。 “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米哈伊尔要求的视觉效果!”拉斐尔恨恨地说,转而又叮咛孟熙,“但是,亲爱的,你知道自己的上下身比例是多么让人嫉妒吗?个头比你高的姑娘有很多,但是腿不一定比你长——好吧,即便真的比你长,比例也不会比你好。如果你不把双腿秀出来,那真是太可惜了。” 蓬蓬纱裙有着黑色的不规则裙摆,红色的层层叠叠的裙衬露出一角,腿上是红色的绑带,拉斐尔到底还是劝她戴上了那顶红帽子——戴上之后几乎看不到路,孟熙是被拉斐尔的小助理扶到现场去的。但是拍摄很顺利,米沙这次几乎没有对表情和动作做太多要求,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请您再笑一笑,嘴唇不要张开,但是要有弧度……对,就是这样!”孟熙猜测他大概也被这顶古怪的帽子吓着了,或者是因为自己古怪的造型而在偷笑。 前两组拍摄过后,孟熙终于可以换回少女最喜爱的造型——优雅的长裙、蓬松的卷发、华丽的首饰和无懈可击的妆容——甚至,还有小小一顶王冠,闪闪发光。孟熙几次想要从化妆台上拿起王冠欣赏片刻,都被拉斐尔阻止了,他说:“别这样,亲爱的,你知道搞到一顶收藏级的CHAUMET王冠有多不容易吗?即便你的指甲只是在钻面上轻轻划了一下,我也会被赞助商追杀的——他们赞助的是卡佳的芭蕾舞团和米哈伊尔的艾比盖工作室,亲爱的小美人还没有达到拥有赞助商的级别哦!”这似乎是一个伤人的玩笑,但是孟熙却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相反当她戴上王冠之后,反而对照片满心期待——就像是沉睡的少女心突然冒出粉红色泡泡,咕嘟咕嘟地升了起来。 米沙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期待,这组照片居然是拍摄时间最长的,她沿着楼梯一遍遍走下来,在夕阳的余辉里垂首沉思,赤着脚在石板路上奔跑……有的时候她一个回头,蓬松的卷发摆动起来像是海洋上的波浪,毛茸茸地触在颈间脸上,有时她感觉头上的王冠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但其实并没有发生,于是她的情绪又很快投入到拍摄中去了。 后面的一组照片里,孟熙穿的是在剧团时和曾亦如一起买的一件黑色大衣,有着柔软的手感和自然的廓形。米沙把摄影助理、灯光都布到了荒郊野地里,让孟熙在白桦树林里走来走去。米沙掌镜,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坡地,他手里拿着那种廉价的扩音器,不断“请”孟熙到某棵树皮剥落的老树下去站一站,或者站到某处枯黄的落叶中将叶子踢飞起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把鞋子踢得飞了出去,打在了红发助理小哥的灯架上,搞得一组人马都笑了起来。 拍摄结束时,天都黑下来了,卡佳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先行返回酒店休息,爱玛还在化妆间里给孟熙留了一块心爱的巧克力——之前孟熙假装问她要了几次,她都舍不得从小兜兜里掏出来送给孟熙,反而是艾比盖想要回酒店游泳时,爱玛自己想起来还没有送巧克力给孟熙,就千叮万嘱地让拉斐尔转交——可惜巧克力在小姑娘手里攥了太久,已经化得软黏黏了。孟熙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拿出去在米沙面前晃了晃,骗他说是爱玛给爸爸的礼物。米沙毫不嫌弃地剥开吞下,仿佛已经做过千万次一般熟悉:“辛苦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次晚饭选在莫斯科近郊的一家中餐馆,招待的并不仅仅是孟熙,还有剧组和工作室里十来个工作人员,俄罗斯人用筷子都熟练程度都快让孟熙哭出来了:以前哪见过一盘红烧肉一盘尖椒牛柳一份肘子一份油焖虾端上桌瞬间就风卷残云无影无踪的场景?孟熙被大家起哄负责点菜,一开始她还只是象征性地要了几个炒菜,后来就只奔着菜单上的肉菜点,还要不断问服务员:请问问后厨,哪个菜快就赶紧出,我们饿着呢!要说这家餐厅的中餐口味还颇为正宗,桌上唯一几乎无人问津的胡辣汤让孟熙喝得酣畅淋漓。俄餐其实也很丰富实惠,特别是汤类口味多样,然而孟熙喝到胡辣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最爱熟悉的味道。这一餐,差不多花掉了孟熙在剧组里一个月的生活费。虽然她早就积蓄了“抢结帐”方面的十年经验,但还是没有抢过米沙和副导演。中年谢顶、满面油光的老板本来答应给“中国老乡”孟熙打6折,但是看到米沙和副导演都表示想要刷卡,就对孟熙从钱包里取出的现金视若无睹地转过身去,笑眯眯地给米沙刷了个全价。 直到走出餐厅,这件事仍然让孟熙耿耿于怀。她压低声音告诉米沙,如果自己付账可以节省一半的费用,而米沙原本不必为这些开支买单。“我不想说出来,但是又不能不说。如果说出真相,好像是在外人面前诋毁家人一样羞耻;如果把这件事就这样抛在脑后,我又会羞愧于蒙蔽了自己的朋友……”孟熙沉吟着,她仍然坐在自己曾经弄脏的副驾驶位上,似乎因为有过那么丢脸的遭遇,再发生什么奇葩事件,她都至少可以在表面上维持平静的表情。 米沙笑笑,毫不在意:“俄罗斯和中国有一点很相似,就是我们都不习惯让女士买单——无论她有怎样的理由。” “可是今天不一样,如果我买单……” “孟,不要再说节省一半之类的话了。你年龄还小,没有意识到女性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具有怎样的优势。餐费6折真的值得你这么在意吗?”他竖起一根手指顺着方向盘旋转的方向比了一圈,车窗外是灯火辉煌的莫斯科,“你看到的这座城市里,漂亮的女人可以有免费的午餐、晚餐……永远吃不完的盛宴,会有人送你名表、名包、钻石珠宝、汽车游艇……国家天然气公司的老总送给一个前杂技演员的定情礼物是一张空白的支票,随便她怎么填。卡佳工作的芭蕾舞团,常常有海外客户专程飞到莫斯科为某位演员捧场,送花送钻石都是寻常事,还有人包机接送一两位女演员去私人小岛度假,你知道她们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是去查自己账户上多了几位数的美元!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了,你必须学着把金钱看得很淡。” “我永远不会那样!如果我想要什么,会自己去买!我不想要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也不想亏欠别人什么。”这孟熙一贯的原则,即使是她跟着草台班子东跑西颠时也没有改变过。如果物质条件真的有那么重要,她只要服个软回家就可以享受富足无忧的生活了。 然而米沙笑着从后视镜里看了孟熙一眼,足够她感受到他没有说出来的讽刺:你真的以为世界这样简单吗?“那么,我们假设,当你去买一样自己想要的首饰、汽车或者房子的时候,销售人员在老板的授意下把最高档的商品折价卖给你,你在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买下了。因为你不想亏欠别人,所以等你最后想要补齐这部分钱的时候,偏偏手头又没有,怎么办?”孟熙张了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米沙就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商家请你当代言人,拍摄广告,每年出席两三场新店开业就能收入百万美元,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合理合法的收入?这时候你当然可以补齐那部分差额,但商家的礼品还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你会觉得自己亏欠得越来越多,等到商家邀请你多参加一两场开业酒会,大概也没有什么推辞的理由……” 米沙的音调平静无波,但孟熙总觉得他越说越往什么未可知的危险里去了,连忙插嘴:“那也只是工作,工作之外的应酬我又不会去!” “为了工作,大概不得不应酬。可是普通人参加应酬顶多被灌个烂醉,可是你知道女明星被灌个烂醉会发生什么吗?不必讲女明星,即便只是个年轻女孩,从她走进派对或者什么名目的酒会开始,要面对的诱惑和算计就太多太多了。即便没有真的踩进陷阱,但是如果被别人认为已经踩了进去,你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说,我还是觉得不亏欠别人什么比较安全啊!” 米沙看着孟熙嘴硬的样子,几乎要叹气了,“傻姑娘,哪有谁能不和人接触交往的?哪有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情或者感情的人生?真正想要让自己‘安全’,就不要太在意任何送到面前的东西,金钱也好礼物也好,你拿了也好没拿也好,都不要在意——除了真正对你有利的机遇。万一真的踩进了陷阱或者吃了暗亏,也不要耿耿于怀,人生要往前看,过好自己的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我看多了因为重视金钱和物质而自愿依附某人的金丝雀,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那些自己明明很独立,却因为不了解这个世界而自己束缚住自己的人,那才真的是悲哀。” 一直到宾馆门口,孟熙都没有再说话。她的心思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米沙为她拉开车门,突如其来的风差点掀翻了她的帽子,他伸手在她头顶轻轻一压,压得她颇想说句硬气的话来道别,又觉得自己太过孩子气,低着头往宾馆大堂里跑。跑进室内摘了帽子,她还觉得莫名烦闷,连围巾都卡在外套的拉链里,弄了几次弄不出来。没想到米沙其实跟在她后面进了大堂,看她低着头捣鼓捣鼓半天,像大橡树上的小松鼠一般忙碌,觉得可爱又可笑,转到她面前半跪半蹲,帮她把围巾从拉链里解救出来。 孟熙看着那颗金色的脑袋,突然又觉得他和自己都想太多了:“说不定‘东归’之后,我就不拍戏了,回国上学去,什么机会或者诱惑,都和我没关系了。” 米沙的眼睛盯在拉链上,孟熙也看不懂他手里如何动作,就从绞紧的拉链中破开了一个缝隙,围巾一缕缕抽出来,居然只有折痕,连根刮丝都没有。他站起来,仍旧笑眯眯的,像是大人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对,没关系了!赶紧回去,睡个好觉吧!” 孟熙朝电梯方向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一字一顿地对米沙说:“谢谢。我好像一直在对你说谢谢。至少现在,我只亏欠你比较多。” 米沙笑起来:“那么,话题又转回来了——你打算怎么还呢?” 孟熙被问得一愣,还没等她分辨清楚,米沙已经轻柔地抱了她一下,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安慰说:“我想让你像成年人一样思考,但是又不想让你像成年人一样忧虑……如果你离开这个圈子,我会思念得心碎;如果你进入这个圈子,我又会担忧得像是女儿明天就要出嫁的父亲。所以暂时忘记我说的话,享受你自己的生活就好。” 那么多亲昵的戏份,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米沙的怀抱了,然而这时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别这样说……我会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能变得更好,那么一定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关照。米沙,没有人能不爱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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