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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意弄人,最想结婚生子,平淡度日的何绢,却被家人,被贫穷,推上了高高的祭坛。而此刻,她这又是泪又是笑的祝福,与其说是为了赵小明,不如说是在心底为自己悲伤难过。  赵小明使劲地点点头,哽咽着说:“谢谢绢儿,我一定会幸福的。”  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假模假样的像是在做戏。连新郎都是胁迫而来的婚姻,又会有什么幸福而言呢?  说来说去,她和她,包括不远处屋子里的那个老杂毛,都是命运多舛的可怜之人。谁又能比谁幸福呢?  安小米不知所踪,绢儿疾病缠身,寻求送亲的人员再次失去了线索。这要让杨军知道,就连结婚这么郑重的事情,都没有人肯为她主动去送亲,估计会更加觉得这场婚姻如同儿戏了。  正焦头烂额,赵大明却打来了电话,吞吞吐吐地说资金不够,还需要五千块钱周转。赵小明听着电话那头明明就是底气不足,但却冠冕堂皇的要钱借口,却突然笑了起来。  她说:“钱我给你,但你得为我送亲,怎么样?”  对方犹豫了一会,说:“好吧。”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付钱,演员立刻到位。赵大明长的油头粉面,演技又很了得,倒也不会胡言乱语的给她丢了面子。   至此,她这用道义胁迫而来的新郎,用金钱雇来的亲人,都一一到位了,剩下的,就是回杨军的老家举行结婚典礼,领取结婚证书了。  * * *  南无刚查出病情的时候,她的母亲南艺死活不愿意接受那个结果。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到北京,广州,上海等各大知名医院,化验,检查,再化验,再检查,直到完全一样的检查结果像死神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把他们母子彻底吞噬的那一刻,南艺才不得不接受了那个可怕的现实。  儿子,她向来引以为傲,相依为命的儿子,很快就会以“英年早逝”的惨烈方式,永永远远地离开她这个单身母亲了。绝望之下,她拿出了半辈子的积蓄,开始和死亡赛跑。  可半年下来,积蓄都快用尽了,房产也卖掉了好几处,可儿子的病情还是没有半点儿起色。  连离婚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软弱的南艺一下子垮掉了,保养良好的皮肤松松垮垮地塌陷了下来,乌黑的头发也如雪似雾般堆上了一层白霜。  母亲的这些变化,刀子一样剜着南无的心。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反感母亲的强势和霸道,可只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最最忍受不了的,是母亲像孩子一样的软弱和无助。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抛弃了他们母子,在外面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母亲非常要强,不但独自把他抚养长大,且还把自己的生意打理的如火如荼,蒸蒸日上。在他的心目中,母亲就跟钢铁女强人一样,不会流泪,也不会忧伤。  可现在,她不但形容憔悴,且还常常跟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卑微地追着医生,小心翼翼,满怀殷切地问:“医生,接下来,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医生,求你了,救救我的儿子吧。”  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原本可以很有体面和尊严地过完下半辈子。可现在,财产大量流失了不说,连一向傲然挺立的铮铮铁骨都被压弯了。  虽然求生的欲望,让南无恨不得一掷千金,尝遍世间的各种灵药……,可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堂前尽孝已经是最大的失败了,怎能还靠着老母的荫护苟延残喘?  所以,那天上午,趁南艺找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封遗书,悄然离开了上海的那家大医院。  他知道,母亲看到那封遗书时,定会悲伤绝望,定会痛断肝肠,但他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溃烂的伤口也会慢慢愈合。他宁愿她短暂的痛苦,也不愿她为了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散尽钱财,然后再凄惶无助地艰难度日。  他本来想找座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悄无声息地了却残生的,可买火车票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又选择了回广州,回虎门。  上火车的时候,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毕竟是濒死之人了,就当了却一下遗愿吧,再回去看一眼安小米,一眼就好。就算看不到她,他也想回到那间出租屋里再住上一晚。  但这种愿望就跟他身上的不治之症一样,根本就没有奇迹发生的任何可能。安小米是那么冷血的一个女人,怎么会为了一个不辞而别的男人独守三个月的空房,更何况,那个空房还是那么的简陋,寒酸?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虎门,站到那间出租屋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整个世界都在沉睡,周围安静的连树叶飘落在地上的声音,都那么的清晰可闻。  借着昏暗的路灯,南无抬头看了看位于二楼的出租屋。窗帘紧闭,漆黑一团,一切都陌生的仿佛他从来就不曾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南无不无哀伤的想:自己连凭吊往昔的最后一块地方,都彻底失去了。可天知道,他多想在那间盛满了太多温暖和浪漫的出租屋里睡上一晚呀,能够枕着安小米的气息悄然死去,就是这个世界对他最温柔也最仁慈的告别方式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上楼一趟,那感觉就跟买彩票一样,明知中大奖的机率几乎是零,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碰碰运气。  他抓住楼梯的扶手,犹如裹了脚的老太太一样,走一步,歇一会,耗费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二楼的出租屋门口。  掏钥匙的时候,他的手抖的利害。不得不扬起头,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这才颤抖着把钥匙塞进了钥匙孔里。  一扭,“咔嚓”一声,房门竟然应声打开了。  三个多月,音信全无的三个多月,这把钥匙居然还很顺利地打开了出租屋的房门,难道是房东疏忽大意,还没来得及换掉锁芯吗?  一念未及,灯光却猛然大亮。一个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的女子赤脚站在地板上,带着哭声问:“贱人,是你吗?你……回来,是准备带我走的吗?”  南无一下子僵住了。  灯光下,这个颓废,糟糕,满身酒气的女人,怎么看都不象那个性感,妖娆,连脚指甲都修饰的精致无比的安小米,可她却用那么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语气,称呼他为“贱人。”  那女人看他一动不动,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猛甩了一下头发说:“贱人,来吧,我不怕,不过你要答应我,哪怕到了阴界,你也得娶我为妻。”  那甩开头发时露出的清丽小脸,终于让南无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这个女人,这个形象全无,神经兮兮的女人,就是让他至死也舍不得放下的爱人,安小米。  他慢慢地走向她,梦呓似的问:“小米,你怎么在这儿?”  “我每天都在这儿。”  “为什么?”  “为了等你,我相信,你一定舍不得丢下我,独自一人过奈何桥的。”  “过奈何桥?”  “是呀,鬼魂不都是应该过奈何桥的吗?”  南无笑了。这个精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的傻女人呀,为了等他,居然舍弃奢华气派的小洋楼,每天都窝在这个简陋寒酸的出租屋里。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还把他当成了游荡在夜色里的一缕鬼魂。  可笑着,笑着,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自私,冷漠,且每天都嘲讽他为小白脸的大女人,居然会为了他这个濒死之人落魄到这种程度?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一边为她擦拭眼泪,一边说:“傻瓜,我不是鬼。”  安小米纵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管你是鬼还是人,但是,我警告你,不许再离开我,听到没,不许……再离开我,南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南无难以置信地问:“小米,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安小米直视着他,深情地一遍遍重复:“南无,你听清楚了,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都要好好的爱你……。”  说着,踮起脚尖,急切地吻向了南无的嘴。  这天旋地转般的幸福,犹如山洪爆发一样,来的那么汹涌和震撼,身体孱弱的南无几乎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整整一夜,安小米牢牢地抱住南无的胳膊,一直到茶色的窗帘被阳光刺透,渗出了乳白色的光辉,一直到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太阳的温热,而身边的南无却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突然周身透明,然后像流沙一样消失,归于虚无,她才终于战战兢兢地确信:南无真的没有死,南无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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