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受到了某种诅咒一样,一回到虎门,赵小明和杨军之间的温情就退潮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没完没了的大战,小战,和冷战。 杨军忙着去夜总会签合同,送电脑,调试音响设备,每每都折腾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 工程进展的并不顺利,所以他每次回到家里,连半句话都不想说,尽管如此,但他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却仍然期待着赵小明能当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对他温柔体贴,百般抚慰。 可赵小明更是悲催,满脑子都被两个念头牢牢地霸占着,吃药,怀孕,可结果呢,那种苦不堪言的药丸子吞下了一盒又一盒,可肚皮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因此,她更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非但不温柔,不体贴,横眉竖眼的样子比杨军的锅底脸都要甚上几分。 互不搭理地冷战了十几天后,火星撞地球的大战终于爆发了。 那天,赵小明完全是祥林嫂附体,一上班就不停地碎碎念,先是埋怨夜总会的单子占用了大量的货款,致使店里的日常运营陷入了瘫痪状态。接着又埋怨杨军签合同时不给别人多要一些预付款,考虑问题不够周全吧啦吧啦……。 一直到下班,她还在那儿“叨叨”个没完。 杨军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拍桌子就狂飙起来:“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呀?你要搞清楚,我是老板,这个店是我的,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听从你的指挥吗?” 赵小明一听这话,跟鞭炮一样,顿时炸了:“放你妈的屁,如果当初没有我借给你的那六万块钱,你拿什么给张小东拆伙?你拿什么在这里充大尾巴狼?” 杨军冷笑,“终于说实话了吧?说到底,你不就是惦记着当初借给我的那六万块钱吗?没事,等我一收到夜总会的工程款,立刻就还给你。” “你要还就现在还,我才不傻乎乎地等那么长时间呢?” “不愿意等是吗?不愿意等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他麻痹的让谁滚呢?要滚也该是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滚吧。” 杨军气的脸色煞白,指着赵小明说:“你说清楚,我怎么吃软饭了?” “哈哈,真好笑,你用一个女人的钱开店赚钱,不是吃软饭又是什么东西?有本事,你现在就把钱还给……。” “啪”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呆愣了半天,赵小明才木然地抚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恍如做梦似地问:“你打我?杨军,你居然打我?” 察觉到失手的杨军痛苦地抱着脑袋,使劲儿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作为一个有素养,有道德,有良知的大好青年,他生平最鄙视的行径,就是打女人。可现在,他居然成了自己最鄙视的人渣流氓。这样的打击,别说赵小明无法接受了,就连他本人,都自我怀疑的恨不得去撞墙。 赵小明疯狂地摔坏了键盘,砸烂了计算器,拉开抽屉,把一万块钱往口袋里一塞,夺门就向外面跑去。 一直跑到虎门广场,她才腿脚发软的停了下来。刚想找个凳子休息一下,却听到杨军在身后不紧不慢地骂:“赵小明,你是不是神经病?你说,你他妈的是不是神经病?不想过就把话说清楚呀?这大晚上的带那么多钱跑什么呀?啊?” 看到打人在先的杨军非但不认错,反而还摆出了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可恶嘴脸,素来伶牙俐齿的赵小明反而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要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连鬼神都会为他乖乖让道的,此刻的杨军何止不要脸,还他妈的无耻,畜生……。总之,她一分钟也不想再见到他。 她刚要再跑,杨军却拦住她的去路,“把话说清楚,说清楚了再走。” 赵小明声音沙哑地吼:“分手,我要给你分手。” 杨军说:“好,分手就分手,但你预先拿我一万块钱,总得给我先写张收据吧。” 赵小明抬头看到虎门广场旁有一家酒店,便说:“去酒店给你写吧。” 到了酒店,赵小明订了一间单人间,冲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紧随而至的杨军大声理论:“当初我借你六万块钱的时候也没让你写借据,凭什么我才拿一万块钱你就要让我写收据?” “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不一样,在我这里,借钱也好,还钱也好,都一定要用书面的形式表现出来。” “哼,说到底,你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渣男。” “少废话,快写收据给我。” “既然一定要以书面的形式表现出来,那么,你先写借据给我吧。” 杨军也不犹豫,从抽屉里找来一支笔,就着桌子上的便签就开始写借条。 灯光下,他侧身趴在床头柜的身影又酷又拽,哪怕是快被他气昏头的这一刻,赵小明仍然按捺不住的怦然心跳。这个男人就跟一个致命的魔咒一样,她就是再怎么上蹿下跳,也终究跳不出他为自己的量身定做的监牢。 令她心痛万分的,不是他甩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也不是他脱口而出的那个“滚”,而是他为了分手,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开始写借条。 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跟蜿蜒而上的千万条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地啮咬着赵小明的五脏六腑。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抱着杨军的腰,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不要分手,不要抛弃她,除了他,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但已经僵到了这步程度,她就是再害怕,再后悔,也不能厚着脸皮对他死打烂缠了。毕竟,她好歹也是一个女人,且还是一个刚被他扇过一记耳光的女人,要是再毫无底线的犯贱,她担心以后的日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负气的各自写了收据和借条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赵小明一夜无眠,天边刚泛出鱼肚白,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出租屋,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杨军窝在被窝里,跟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蒙头大睡。 赵小明恨得牙根直发痒,自己这一夜过的,跟在锋利的刀尖上爬行似的,浑身都是被撕裂的疼,可他倒好,竟然没事人似的呼呼大睡? 她故意把噪音制造的很大,那粗暴无比的“嚓嚓”“喀喀”声,瞬间就把凌晨的寂静戳了个千疮百孔。 杨军装不下去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赵小明,别演戏了好吗?如果存心搬走,你也应该趁我不在的时候过来搬行李吧。” 赵小明一看自己的小心思被他揭穿,索性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军被她哭的不胜其烦,只得叹口气说:“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再闹腾了行不行?” 赵小明心中暗喜,但嘴里却丝毫不饶人,“不行,你道歉……的方式不够诚恳。” 杨军只得掀开被子,赤条条地跳到了地上,指天发誓:“我杨军在此立誓,如果日后再动赵小明一根手指头,就不得好死。” 赵小明“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吵架这一篇虽然翻过去了,但和以前一样,又无一例外地留下了一道醒目且丑陋的伤疤,跟风湿病似的,风和日丽时倒是不疼不痒,可一旦阴天下雨,伤口便会隐隐作疼。 但她和他,为了各自的执念,却仍然咬紧牙关,继续携手前行。 杨军之所以不会果断的分手,一半是为了责任和道德,一半是夜总会积压了大部分的货款,短期之内,他实在归还不了赵小明的那六万块钱,他就是再恶劣,再无耻,也不至于连分手了还霸占着别人的钱吧?所以,不得不忍。 而赵小明呢,一半是因为深爱他,一半则是把他当成了茫茫人海之中的救命稻草。她太渴望有个温暖健全的家庭,来结束自己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漂泊生涯了。所以,她更加不会分手。 到后来,迟迟不能怀孕的赵小明越来越患得患失,杯弓蛇影了,哪怕杨军一句毫无意义的梦呓,都会让她胡思乱想的以为他在外面有了新欢。 说来说去,都怪那张擦肩而过的结婚证,如果当初顺利领取了,恐怕她也不会这么草木皆兵了。 突然有一天,杨军居然把要孩子的事情提到了日程上,“小明,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也应该要个孩子了,我想好了,如果你现在怀孕,明年年初我就可以晋级为爸爸了。” 赵小明早就想到了应对方案,淡淡一笑说:“你每天都给我吵吵闹闹的,让我怎么甘心为你生孩子?” “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避孕?” “嗯。” “吃的避孕药?” “当然。” 杨军立刻沉下了脸,气咻咻地说:“赵小明,难道你不知道避孕药对身体有多大的伤害吗?我告诉你,你将来要是生病了,别他妈的找我哭诉。” 赵小明毕竟心虚,便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低声说:“好啦,好啦,我以后不吃那种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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