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下）

“苏合”外婆被她的忤逆吓了一跳：“你最好不要这样想。”　　　　“怎么，神明现在就来要我的命吗，那她最好让我现在就死掉。”　　　　“你死不掉的，自杀也死不掉，除非已经生下了后代来继续还债。” 外婆自嘲的笑一笑：“或许这么说对你有些残忍，但是无论骂的如何凶，听到的也只是自己。怨恨的如何深，还不是自己在生闷气。这一点神灵就聪明许多，他们只记得自己是永世的债主，耳朵始终是聋的，这也是我恨了怨了神灵和祖先一辈子这几年才得出来的心得。”　　　　这个有些优雅的老太太，真正骂起来一定是很难听的。那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签下劳什子契约的祖先，被后世子孙一次次的厌恶，入土之后真的能安宁么。“这笔债还要偿还到什么时候。”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偿还到灵犀开花为止。但是你或许也听说了，从来没有盛开的灵犀花。”　　　　“那是因为灵犀这种植物本来就不常见，而且又太娇贵。”苏合下意识的否定，她是见过灵犀开花的，只是在梦里。　　　　“你到现在还能相信这些理由么。”外婆毫不留情的戳破希望：“自黑契约签订之日，灵犀就已经二百多年没有开过花了，下一个灵犀自然开花之日，便是萨满重新通灵之时，也代表着这笔债终于还完了。灵犀若始终不开花，萨满一族也只能还到老，还到死，世世代代的还下去。”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苏合苦笑，多希望关于故乡、外婆什么的，都只是一场梦而已，现在是科技社会，萨满什么的也只是哄小孩子的故事吧。她心中有个小人始终在慌不择路的逃避，无能为力才是最可怜的。　　　　“还有最后一种方法。”外婆看着她，声音却在发抖：“我阅遍历代萨满手书，里面曾记载了一种转逆之法。如果成功，或许可以将你送回到二百年前，阻止契约发生。”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连苏合吃了一吓。她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外婆，不同于母亲的回避和自己的自欺欺人，这位老人一生的意义，一直都是在探寻着契约的终点。为了族人的命运从未停止斗争的，其实是她吧。　　　　“签订黑契约的那位祖先，名字叫开花，据记载她嫁入了王府，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京城，但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故，再之后便没有什么记载了，但我推测契约的签订应该就和这个变故有关。这些就是我这个老太婆几十年来多方收集查录找出来的所有线索，可惜还是太少了。”　　　　虽然拿不出更多资料，但苏合明白想要查到这些线索已着实不易。　　　　老人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金丝玉镯，递给苏合道：“还有这个，仔细看内壁上有一株灵犀花开的图腾，通体冰寒入骨只有萨满方可佩戴。这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之物，也是那位祖先曾经佩戴过的贴身物品。”　　　　苏合瞧着这个玉镯有些晃神：“那位祖先，我或许见过的。”在过去的时光里，从记事起，她就很多次在梦里到过一个山谷。那里面亭台楼榭，花圃廊桥，还有迷宫暗道和风干的尸体。只是梦中的风景虽然美，却从来没有其他生命出现过，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直到在最近的一次梦中，她终于在山崖旁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美丽女子，苏合在梦境中靠近她，她也全然不知，只是平静的站在崖边。仔细的的整了整发饰，又整了一下衣服，忽然下一秒就不带一丝犹豫的跃了下去。这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苏合醒来后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这个女人的伤心实在太深太深，以至于让别人走进了她的梦里。她在梦里看得清楚，当时戴在女人手腕上的，正是这个金丝玉镯。　　　　听完苏合的描述，饶是外婆也全无头绪，或许是苏合与生俱来的灵力，又或许是萨满一族的烙印，但更多的缘由她也推测不出，实在说不准这究竟是福是祸。　　　　“这么做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老人看着已经长成的外孙女，忍不住开始反悔：“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二种方法，我无法找到更多的线索，你也只是做了几个梦而已，此番变故难以想象，最大的可能就是根本回不到二百年前。”如果不做这些，苏合最起码能一直活着，她甚至准备把木盒重新收起来。　　　　“我想试一试。”苏合反而将镯子戴在手腕上：“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或许这样做反而能弥补过错，是挽救叶舒阳的唯一办法。”　　　　“苏合……。”外婆摸了摸外孙女的脸颊，手臂微微的颤抖：“可我还没有好好的疼过你。”　　　　“你会怎么样呢，会在这里一直等我回来吗？”苏合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想到外婆说过的能力的来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很虚弱，然后几天后死掉。”外婆并不打算欺瞒，谈及自己的归宿倒是十分平静：“不必担心我，你走了之后，我也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孤独了一辈子，反而是个解脱。”　　　　“我应该会想起你的。”苏合故作轻松的吸一下鼻子，她之前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个老太太，虽然她们是亲人，但她们彼此都没有尽过什么义务。　　　　“苏合，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外婆。”老人看着外孙女，小心翼翼的请求。　　　　“外，外婆……”如果不遇见彼此，一生也就这么过了。然而在最后的几天，偏偏便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诸如亲情这样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