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叶萍移动了一下身体,垂首低声道:“我有些累了。” 宇晟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叶萍只会用谎话隐瞒受伤的原因。 “你流血过多,应当作好好的休养。”他说:“现在你吃的药也都是补剂。” 怡容还想说些什么,无奈宇晟已拉她的手,出了屋。 在他们离开后,叶萍回到床上,一瞬间,万念占据了她的心灵,她顿悟到童瑶很可能已经泄露了文件的秘密,故意诱日本军官跟踪,可是在自己受伤的一瞬间,私人的友情与民族的良心以及自己对她的信任感动了她,使她感到惭愧与歉疚,所以在日本军官打算枪杀自己的时候,她立刻现身救了自己,那么这问题的症结,又并非是自己所设想的简单与可以乐观了...... 一切的思索考虑、怀疑与担忧,一瞬间,困扰了叶萍疲乏的身躯,她无法解决又无以自救,最后她只好决心暂时把它们忘去。 她遥望窗外,看到窗沿上白色的玫瑰,想到康镇,或许对于她,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了这个男人。 下午某个时候,童瑶抬起头来,向四周瞧了瞧,看见西沉的太阳正在墙上涂上金色的落日印记,她按住疼痛欲裂的头,失声道:“我该怎么办?” 她蓦地站了起来,被如此无情的现实所铸造的孤独被充斥着如此可怕声音的寂静吓坏了。 她站直时只觉得脑袋发晕,带着一种莫名的痛苦,她忽然回想起来,昨夜陪客人醉饮,直至凌晨才由司机送回来,途中还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她一面想着,一面拉开门闩,走了出去,突然脚下一滑,跌倒了,但没有倒在地上,一只伸出的手抓住了她,她抬起头来—— 杜江扶着她,他坐在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 “你终于出来了,”杜江说:“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而且细听着,既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一声哭泣,再过五分钟那么死一般的沉寂,我可要像盗贼那样破门而入了,看来,你是故意避开我......” “是的,我不想再见到你。”童瑶的回答直截了当毫不留情。 杜江颤抖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虚情假意的浪子,煽起没有真情的爱,把你拉进预先设置好的圈套,剥夺你的自由,打消你的自尊,让你一次又一次的沦陷,我却从未遵守过诺言,你怨我,恨我,我能明白。” “不,你不明白。”童瑶说,她那发抖的嗓音警告她要把话缩短。 “正因为我的身份,你躲着我,避开我,昨夜在舞会上,你视我为陌生人,全是为了大姐那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刺伤了你,要是你对我说了句友好的话,要是一种友好的感情使我再次向着你,大姐会说‘那个女人又开始勾引我的弟弟了,妄想真是痴心,’于是你便对我视而不见。” 童瑶清了清喉咙,稳住了嗓子回答他,“我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先生,我也必须改变——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避免感情的波动,免得不断抵制回忆和妄想,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我不能再充当你的政治诱饵,你的那些崇高理念,还是讲给别人去听吧。” “我也无意把这些沉重的包袱加附到你身上,只是你不该与日本人走得太近,他们是被诅咒的侵略者,别个女孩子都讨厌日本人同她们跳舞,你为什么同他们有说有笑的?” “这有什么关系。”童瑶挺直了眉毛说:“伴舞是我的职业,我赚他们的钱。” “但是,”他说:“这使所有中国人都不敢同你跳舞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垂下视线望着自己的衣裳说:“而且很早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那不一样,之前的你是在利用他们,而现在是他们在利用你。” “也许吧,不过你和那些日本人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会说点日语,你便发现了我存在的价值。”她忽然转变了话锋,用带刺的眼光盯住他说:“其实还是中国男人胆小,怕日本人。” “童瑶,”杜江打断她说:“作为一个中国人,你的行为,思想,一旦被他们控制,那只能沦为亡国的奴隶,灾难将接踵而来,你永远也没有喘息的机会。” “国家?我无力守护,对于连个家都不曾拥有过的风尘女子,你所谓的灾难论,与我毫无关系。”童瑶目光显得空洞,甚至有些绝望。 又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童瑶!” 他又开口了,嗓音里透出的温存使她难过得心碎,也使她怀着不祥的恐怖,变得石头般冰冷——因为这种平静的声音是狮子起来时的喘息。 “童瑶,你的意思是在世上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我是这个意思。”她倔强地抬头。 “好,”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毅然转身。 “保重。” 他匆匆下楼,没有一丝犹豫,撇下她在这儿痛苦不堪。 “阿江,对不起......”她痛苦地脱口而出,随后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强烈的哭泣声。 这时,一个穿着黄底棕方格绸裙的女子,踩着木屐,轻叩了一下房门,鞠了一躬说:“小姐,老爷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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