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该明白，孩子，你现在为了保护她企图改变她的人生轨迹，这种想法太过偏执，我的孩子，请在扰乱你心神的烈焰中浇与清凉的镇静剂吧！”岳荃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脸。 “呵，我不明白！相反，我很肯定自己在做什么，我几乎从没见过如今天般宁静的她，她再也没有时间为负疚感而显得惶恐不安了，现在她终于来到我身边，我惊异于上帝的仁慈，朋友的慷慨，命运的恩惠，我坚信自己很清醒，您体会不到这种情感吗？” 晋生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奇怪、克制却又强调的口吻，说完了抬起头来，不是看她，而是看着窗台上的一盆百合花，声音倏尔变得低沉，“我不想再看到百合，您难道忘了吗？任何能够为晴朵招来悲伤的事物我都会一概舍弃，包括这些惨白的花。” “是的，她的一切喜好都由你做主，但愿你这么高傲的灵魂能经受得住命运的捉弄，孩子，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父亲临终前的告诫，你手中的权力不应成为残害生灵的□□，即便那人十恶不赦，你也该念及他惨落为你父亲的替罪羔羊之境地，留他一命......” 她停了停，满眼忧郁，盈盈欲滴的眼泪，早已挂在睫毛上，噗地滑下来。 “呵，看来您已经认定鲁坚为我所杀，这真是荒唐！我最痛恨的就是栽赃嫁祸的伪君子，显然慈悲心肠的您现在把我与那类人归列在一起，让我看看这位执笔者是如何阐述我的罪行......” 晋生俯身拿起日报，冷笑着念道：“陆少帅残杀亡父生前之功臣......别怪我口出狂言，而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您这样做，只能暂时在那溃烂的毒疮上盖层皮膜，但是，在您看不见之深处，腐败恶臭将依然如旧，向天忏悔吧，反悔了昔日之过错，以避来日之报应......请原谅我这些正义的申求，因为在此放纵无羁的时代连美德都需要和罪恶求恕，是的，它需要俯首屈膝的去恳求罪恶采纳它的忠言......” 晋生紧紧盯住专栏下方注明的作者——周鹗。 是他？怎么会是他？ “公子，之前往上海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果然不出您所料，吴良佑已撤回南京，汪先生也发来了密函，请公子过目。”李寅成这时双手递上一封信。 晋生拆开览过一笑，对他说：“他们心怀鬼胎的想把我送进圈套里，这也罢，见到一个炮手被自己的炮轰，倒也是挺有趣的，他们会埋葬地雷，但是我能埋得比他们更深一尺，把他们给炸得粉碎！以泄我心头只恨！” “阿晋，你不可——”岳荃本想劝阻，无奈晋生早已摔门而去。 天色阴暗，空中堆着好几片黑云，傍晚的空气很凉爽，清静的街巷中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倒是几家店铺的门前聚了一些轿夫和仆人在闲谈。 郑祺和彩琳走过了两三条街，在街口一家花店停了步，刚刚修葺过的门面比先前阔绰许多。 “郑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彩琳满目疑惑。 郑祺抬手指向那店牌上的字，问：“你以前常来这里向一个叫阿丝的姑娘买花，是不是？” “嗯，因为二姨太先前最喜欢摆弄花草的，阿丝还去过我们府里送花呢。”彩琳说到这里，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可惜她上月回老家去了，平日里还常说自己是再不可能回去的，我竟也信了她。” “那白老爹呢？也和阿丝返乡了吧？”郑祺紧接着又问。 彩琳点头。 郑祺便抬脚朝另一个巷子走去，彩琳仍跟过去，后来他们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巷子曲折，脚下是鹅卵石铺的路，穿皮鞋的脚走起来相当吃力，两边是不十分高的土墙，院子里高大的槐树把它们的枝叶伸到墙外。 有一家墙内长了两株石榴树，可惜鲜艳的花朵已经落尽，只剩下一些都市里憔悴了的淡红色的小石榴悬在绿叶丛生的树枝上，这一带是异常地清静，独院的小小的黑漆大门掩着，偶尔有一两个人进出。 “我们回去吧，天色不好，恐怕会下雨。”彩琳说，她注意到天空的黑云渐渐地聚拢了。 “嘘，不要响。”郑祺急急地拉着她的袖子，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看。” 从前面一家独院里闪出来一个人影，这个人正向着他们走来，忽然抬起头看见了他们，马上掉转身走回那家独院里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老爹！他怎么会在这里？”彩琳眼快的惊奇地叫道。 “为什么鬼鬼祟祟的，看见我们就跑开了？” “不要响，我们走过去看看，那是什么地方？”郑祺提醒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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