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在这里做什么?有客人么?”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吓了翠香一跳。 只见一个身着墨绿团花织锦褙子,梳着高髻的太太,在两个丫环的陪同下,走进屋里来。 “啊,太太,您不是去国公府了……门口的小厮真该打,太太来了,居然也没有通传。”翠香故意提高声音道。 在屋内的明海面色一变,就待站起来。明泓轻蹙下眉头,摆摆手:“莫慌,你是来看我的。让母亲知道也好,省得你总偷偷过来,我想见你都见不到。” 明海思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立在炕边。 这时候,外面的尚书夫人——楚兰,看着翠香的神情,面色一沉:“怎么?屋里有谁在?” 翠香支吾着,不敢开口,楚兰上来一把将翠香推开,掀起门帘。 “见过太太。”明海见楚兰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急忙行礼。 楚兰却树眉瞪眼,狠狠盯着明海道:“你为何在此?”又转身对着翠香和锦绣道:“你们都是怎么服侍的,为何让这个孽障进来明泓房间!” “娘!是儿子让三弟来的。”明泓道:“儿子在这宅子里快要闷死了,三弟不过来给我解解闷。” “解闷!”楚兰愤怒地指着明海道:“要不是当年这个孽障将你推入水池,你怎会疾病缠身,直到现今都不能康复!” “娘!”明泓声音不高,却很冰冷:“儿子的病如何加重,如何不好,母亲难道不知道么?还要儿子再翻出旧事?” 楚兰面色一震,嘴唇嚅喏了半晌,压住了些火气道:“泓儿,为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何就不能明白为娘?” 明泓冷冷地抬起双眸,看着楚兰:“娘,你若真的为儿子好,便少管些事情。儿子如今,也不是能活长命百岁的,你就随我去吧。” 楚兰怔了怔,不再说话,狠狠瞪了明海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翠香急忙送出去,再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公子,太太在国公府吃到桂玉斋的凝脂糕。想着你爱吃,便急忙带回来,怕放久了不好吃。” 明海愧疚地道:“不好意思,大哥,害的你又跟太太吵架。” “没事,娘疼我我也知道。但是……”明泓轻咳了几声,目光似有若无地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娘就是过于疼我了,要不我怎么成今天这副模样。” 楚兰从明海院子里出来,赌着气半天没有说话。方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见看院子的婆子张望着。当时没好气的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猫儿一样,难不成我这院子里也进了冤孽!” 那婆子愣了一下,慌忙低头道:“奴婢哪里敢,就是储绣坊的二掌柜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储绣坊?”楚兰皱皱眉头:“我把这事倒忘了。” 说罢走进院子,就见屋檐下有个陌生的小姑娘跟小丫环们坐着说笑。 见楚兰进来,小丫环们急忙拉了一把那姑娘,站起来恭敬地低着头,道:“太太。” 楚兰瞟了一眼那小姑娘,长相还十分清秀耐看,不禁多看了几眼。 进了客厅,冯鹤赶忙起来行礼道:“见过太太。” 楚兰昂着头坐上正面的八仙椅:“样品带来了么?” “带来了。”冯鹤说着,让丫环雪青捧过来的一个包裹放在楚兰身边的八仙桌上,小心地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方白色织锦,上面用白色和晋蓝色的丝线,绣着团花图案。 楚兰看着那绣样,眼光不由地一亮:“这是白菊的图案么?” “正是。”冯鹤道:“根据太太的气质和身份,绣坊设计成团花缠丝的图案。因为是祭祀,配其他花样不合适,便只在外圈配卐字纹。” 楚兰面色似乎很满意,点头道:“团花图案绣成两色果然比一色的好看,既素雅,又出佻。” 冯鹤看着楚兰面色,趁机道:“这是我们掌柜新近收的弟子所做,孩子年轻,自然思路也宽些。” “怎么?你们掌柜还收弟子?不是早就封山了?” “也没封山,只是收徒这事,也要缘分不是。” “嗯,陈红莲眼光是高,这徒弟的功夫也快赶上师傅了。”楚兰提提嘴角:“不知道是谁家绣坊的墙角又让你们挖了。” “我们储绣坊不做那种事呢。”冯鹤道:“这孩子是我们绣坊自己的师徒子来的,甄选的时候被掌柜发现,便收了来,现在我带着教呢。” “师徒子?”楚兰不信地道:“信你胡说,还能真是个孩子。” “是真的,就在外面廊下候着,太太进来的时候没看见?” “廊下?”楚兰皱皱眉头:“是那个小丫头?” “正是。”冯鹤道:“要不让她进来给您请个安,您这件褙子,若满意,便让她来绣。” “她?”楚兰面现不悦地道:“怎么,储绣坊已经看不上尚书家的活计?竟让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来做?” “她可不是刚入门,国公府皓月郡主的披风,就是她绣补好的。” 楚兰面色这才一顿道:“你是说,她就是那个修好云儿披风的丫头?” “正是呢。”冯鹤陪着笑脸道:“若是一般的弟子,哪儿敢推荐给太太。” “那行吧,让她进来我看看。” 冯鹤急忙让雪青带了林婉春进来,给楚兰请安。 楚兰抬眼看去,只见林婉春十六七岁的模样,虽是有些清瘦,但却十分机灵。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小脸上,莹莹如一旺潭水似的。 楚兰笑笑:“我知道陈红莲为何看上她了,这不就一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这双眼睛,若是魅惑起来,想必会再出个紫云居士吧。” 冯鹤听了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道:“这孩子手可快了,太太要不要试试她?” “好呀。”楚兰颇感兴趣地道:“反正今儿也郁闷了半日,看这孩子能给我解解闷吗。” 冯鹤赶忙让雪青将准备好的花绷拿来,是一方绯色丝绸的手帕。 林婉春坐定了,快速地批好丝线,拈起绣花针便直接在无画的素底上绣起来。 “批丝都这么快!”屋里的丫环们禁不住议论起来,雪青跟她们熟识,得意地道:“这算什么,你看那字,跟写的速度都差不多了呢,下次姐姐们看她绣花,跟慢慢开放了似的。” 楚兰傲慢的面色也慢慢地变作惊讶,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婉春手下妃色丝帕上,一个小篆的福字变魔术一般展开来。 也不过半个时辰,一个红色的福字便展现在丝帕上,林婉春还在福字旁边配了一朵姿态优雅的妃色兰花,既好看又不突兀。 林婉春剪断最后一根丝线,将线头挑进去藏好,轻手轻脚地将丝帕拆下了绷,双手捧着递给楚兰。口中道:“婉春祝太太万福。” 丫环赶忙上前拿了,递给楚兰。 楚兰仔细看看,竟是真的没有打底的素绣。,双眸中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不过楚兰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身份又不同,也只看看便放下道:“如此看来,活计交予你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你是陈红莲的弟子,你若出了差错,你师父可要担着。” 林婉春赶忙低头道:“太太放心,婉春定会让太太满意。” 从楚兰处出来,冯鹤道:“你可要用心了,掌柜的可是下狠心栽培你。这尚书太太是最难缠的,若她的生意做好,你便就能一炮打响。” 林婉春点头应着,搀着冯鹤走到后门,上了马车。 车夫响了一鞭子,往储绣坊走去。林婉春在车窗处往外看着,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一晃而过。 “三公子!”林婉春一愣,往后看去,只见果然是明海,正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似乎心事重重。 由于冯鹤也在身边,林婉春没有打招呼,心中却疑问着,为何明海也从尚书府出来。 不过他也姓明,难道是远房亲戚? 明海神色黯然地策马奔出城外,在长平郊区,一个村庄处拐弯进去。村子口竖着一块木牌:浮屠村。 村子不大,却也静谧祥和,村子深处,有处与众不同的院子。这院子不似村里那些土坯草房,全是青砖灰瓦。门楼很有些规模,大门虽然旧了,但依然是镶着铜边的黑漆大门。 明海在门外下马,将马缰交予金书,迈步走进去。身后大门门楣上一块铜色木匾,几个大字:明宗庙。 明海径直穿过前面供着明家祖宗排位的庙堂,往后面走去。 庙堂后面是个小院子,小院子方方正正,很小,却很干净。院子正中一棵老槐树颇有些年头。 明海走进去,正房便迎出来一个妇人。这妇人约莫有四十岁左右,面色却十分白净,五官精致。 妇人并未梳高髻,只将头发顺滑地在脑后绾了一个发髻,别了一支素净的玉簪。 衣着也是朴素,一件棕色素纹比甲,内衬豆绿宽袖中衣,下面一条月白褶裙。 虽然不过是布衣打扮,却掩饰不住妇人素雅清丽的姿色。 “海儿,你来了。”妇人道。 “娘,今日有空,来看看你。”明海上前扶住妇人,柔声道。 原来这便是明海的亲生母亲——柳氏。 柳氏慈爱地拍拍明海的手道:“不是说你只能初一、十五来,就别总是犯忌讳,省的惹来麻烦。” 明海面色一沉:“太太找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在乎多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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