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珠与李怀玉对视一眼,随后便识趣的让开。李怀玉毕竟是定陵城府尹,交由他主持大局最好不过。李怀玉走上前询问,“薛家村里正何在?” 一位身穿蓝色直裾的男子拱手走出,看着是不惑之年,衣着打扮和周围村民相比,显得更为体面。他来到李怀玉跟前说道,“老夫正是薛家村里正,见过府尹大人。” “起身吧。有人鸣冤,本官也恰在此处,不如就地审问。尸体就劳烦里正,找个地方先行安放。” “这……”里正有些犹豫,不敢直视李怀玉,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显然在观察李怀玉态度,“大人,老夫觉得小玉许只是失足跌落水中……” 李怀玉似乎对里正的说辞并不诧异,冷静的打断里正的话,“究竟如何,还得本官审过。你听令去办就是。” 李怀玉话音刚落,后头的许奉也跟着说道:“里正,我许某人也觉得,应当好好看看。” 许奉话一出口,周围村民便开始议论。苏宝珠听着热闹,便知这许奉绝不简单。他的一句话,分量不轻。至少对这里的村民而言,比李怀玉还要重。 苏宝珠也不知怎的,心里不大舒坦。这里的村民低看了李怀玉,李怀玉的本事,总不会差过一个仵作吧?苏宝珠微微努嘴,更是仔细的打量许奉。 许奉一身灰色的素布长袍,长发简单束着,略显凌乱,看着有几分不拘。他手上都是茧子,皮肤偏黑,眼眶微微凹陷,一双眸子很是沧桑。 许奉似乎注意到苏宝珠的视线,朝她看了一眼。被发现的苏宝珠当即愣神,连忙收敛,冲许奉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许奉卷起自己的衣袖,摇头说道:“看来,今日是没我许某人什么事了。” 李怀玉冲许奉说道:“许先生……” 许奉连忙阻止,“唉,担不起担不起。我许某人一介草民,只会验尸。别的一概不懂。府尹大人既然在此,这案子也没我什么事。我还是回去喝酒吧。” “许奉、许奉。”薛姨见许奉要走,连忙拉拽他。薛姨偷看李怀玉脸色,低声说道:“你帮我看看,我不能让女儿枉死啊。” 许奉盯着李怀玉想了想,朝薛姨伸出手,“老规矩,五两银子,否则免谈。” 那边薛老爹着急了,他上前拉薛姨,“你个疯婆子,觉得咱家银子多,没处花是不是?府尹大人都在这了,还怕没人还女儿清白吗?” 薛姨犹豫着不肯放开许奉,“可是、这……” 李怀玉见此,主动上前,从钱袋子里拿了五两银子给许奉。许奉愣了下,张开手就这么接去。苏宝珠看李怀玉表情认真,尤其是数银子的时候,当真是仔细看了眼。她一时没忍住,觉得有趣,便掩嘴偷笑了声。 “许先生,麻烦了。” 李怀玉话音落下便朝里正示意,里正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喊上两个村民,村民们面上不甘愿,只是碍于李怀玉在,只能听从。 里正朝李怀玉笑请,“大人,您这边请。” 李怀玉点头,跟随前去。苏宝珠招呼翁小古跟上,一行人就这么去了里正家。里正是一里之长,掌管着几十户人,他家在村子之外,外头有高墙围着,一瞧便和村民们不同。 里正上前推开两扇的木门,只见院子被打扫得干净。一位妇人上前,面露疑惑,里正拉着她说道了两句,妇人恍然大悟,连忙来给李怀玉请安。妇人原是里正妻子,正在家里忙活呢。 里正让村民们帮忙收拾柴房,暂时放置了小玉尸体。苏宝珠看得出来里正为难,毕竟谁也不愿意,往家里头搁具女尸。 苏宝珠上前偷偷拉李怀玉袖子,冲他低声说道:“李怀玉,快些审吧。也让人入土为安。” 李怀玉点头以示应下,他冲王捕头说道:“王捕头,先让无关人等回去。把死者爹娘,和那薛三留下。” “是。”王捕头听令行事,走到外头便大喊着驱散人群。吵闹声渐渐下去,便是里正都暂时退出了柴房。 “那我做什么?”那头许奉摊手询问。 “就劳烦许先生验一验这尸体。” “简单。”许奉挽起袖子便要上前,面上还隐约有些兴奋。 许奉这迫不及待的模样,还真有些吓人。只是他刚要接近小玉,薛老爹便忽然冲出来拦他,“你等等,你、你不许碰我女儿!” “你疯了?不碰我怎么验?” 薛三听言也急忙开口,“小玉虽然死了,但也不能任由你摆弄,毁她清白。” “你们都住口!”薛姨上前,两手交叠着磨搓,显然有些紧张,“许奉,你想怎么验啊?” “这还用说?当然是开膛破肚。” 许奉的话令薛姨脸色煞白。薛老爹见此,上前朝李怀玉跪下,“大人,我女儿已经惨死,决不能再让她受这样的折磨。如果要这样,我宁愿不查了。” “对啊,大人!不能啊!”薛三也冲李怀玉跪下。 李怀玉和众人一样,都等着薛姨反应,薛姨似乎知道,低头有些恍惚的说道:“就、就别开肚子……我、我可怜的娃啊。” 薛姨说到后头,不由大哭。众人心中多少有些感触,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不是不能理解。 许奉见状,连忙表示,“不开怎么看?你们知道我规矩,我验尸必然有这一遭。大人,银子我可不退。这样验出来的只有外伤,我说不准的。” 李怀玉点头,“本官相信许先生。” 李怀玉唤来王捕头,让王捕头先跟薛老爹他们问话。里正将王捕头等人请到大堂,柴房外,李怀玉安排了两名捕快把守。 许奉倒也不催李怀玉等人离开,他只是带着抱怨的口气,一边往小玉身上检查,一边低声念叨,“也好,没带工具,省得再回去跑一躺。” 柴房门关上,苏宝珠和翁小古还不肯走。李怀玉看着苏宝珠,发现她踮起脚尖,一脸好奇的翘首。李怀玉和翁小古对视一眼,翁小古皱着脸摇头,明确表示自己没法子。 验尸毕竟不是什么体面事,李怀玉只得朝苏宝珠拱手:“长公主,您要不先去听听那三人的说法。” 正在检查小玉头顶的许奉,听到李怀玉对苏宝珠的称呼,不自觉顿了下手。可很快,他又装着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看着。 苏宝珠果断摇头,“我觉得这里更有趣。李怀玉,你也觉得这姑娘不是自己失足的对不对?否则,你肯定会多问那薛三几句。” “起先众人围观,那薛三并未站出。反而是我等到的时候,才从人群中冲出来。他多次提及小玉自杀,臣担心他有蛊惑众听之心,故而才想仔细些。” 苏宝珠歪着脑袋,“这么说还真是,我看那三人遮遮掩掩,其中定有内情。尤其是那薛老爹,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想深究。若不是我等恰好在这,说不定这事就这么过去。那薛三,肯定就不会不出面了。” 李怀玉点头,再看许奉,此时他已经准备脱下小玉衣裳。李怀玉移开视线,后头的翁小古更是夸张,直接转身向后。苏宝珠打量李怀玉,也不知怎么的,脚步自己挪动,回过神,人已经挡在李怀玉前头。 明明矮他一头,也遮不住什么…… 苏宝珠红着耳朵,不自在的抱紧双臂,“那许先生呢?你刚刚说应当好好看看。那时你也就瞧了一眼,难道看出什么了?” 许奉欲言又止,视线没移离尸体,可看起来,就是在深思些什么。许奉整理措辞说道:“这是经验,一般溺水死的人,全身发白,口唇青紫。这具尸体,更像是捂死的。” “就这样?”苏宝珠诧异的开口。 许奉见苏宝珠不满意,尴尬得再度解释,“草民见到尸体第一眼,就看了她的手。那湖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以小玉的身高体型,若是溺水,定会有所挣扎。先前草民到找着尸体的地方看过,那里确实有道失足滑落的痕迹。可若是如此,小玉入水后挣扎,指甲内多少都会有些泥沙。可小玉的手却干净得很” “你是说,有可能是被捂死然后抛尸?” “其实这也不难验。”许奉话说得极快,带着些自信和嚣张。可随后他又想起苏宝珠身份,“草民、草民只要把她的尸体剖开,看看她的肺和胃就够了。” “但是,现在薛老爹不同意剖尸来验。”李怀玉声音清冷,不见丝毫懊恼。一点情绪起伏没有,便就只是在陈述。 许奉点头,“是啊,如果是抛尸,还有一样可以验。就跟我刚才说的,人在溺水的时候会剧烈挣扎,身上有几处地方,很容易形成片状出血。可死了再抛下去就不一样。只是,这个总归没有拿肺出来说话,要更可信。” 众人等了一会,许奉将小玉身上一一检查。随后用她的衣裳,盖住了尸体。苏宝珠见此,便拉着李怀玉的手臂,“可以、可以了。” 李怀玉倒也配合,视线移了回来,“如何?” 许奉摇头,“没什么外伤,口鼻、指甲、指缝都非常干净。初步来看,中毒的可能性也不大,还是倾向捂死的。” “不是失足落水?那谁杀了小玉?”苏宝珠满脸疑惑。 许奉摇头道,“许某人只验尸,至于其它的,与许某人无关。”许奉说完,看了李怀玉一眼,“不过,有一件事,或许对大人破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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