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既然已经发现阿平未回家,当时就应外出寻找,你们倒好,硬生生又等了一个晚上,眼瞅着现在都黄昏了,太阳都要落下了,你们才这般不紧不慢地想起来寻人,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 听说长孙一天多时间都音讯全无,孟老太坐不住了,劈头盖脸对着儿子儿媳就是一顿责骂。 林氏也难得轻声责备了几句:“对呀。我听相公说,最近邻县有几个大盗逃来了安平县方向,白日里虽然像什么事儿也没有,但他们神出鬼没的,好些家庭都遭了秧,好在未有大伤亡。若是昨夜得知,相公也好发动他的朋友连夜寻找。” 王氏一听,竟有大盗四处流窜,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泪水也忍不住喷涌而出,一边抹泪一边道:“都怪你的好儿子。我早就说阿平夜不归宿莫不是有危险,他非说他是借宿在了别人家里,第二天就回来。这下好了,儿子不见了,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 孟广铭听着一家子女人叽叽喳喳哭个没完,顿觉头昏脑涨,思路不清,好在仍记得吩咐阿凯去将孟广谐找过来。 孟老爷摸摸胡须,思考一番,道:“广铭也有其考虑,阿平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我小时候七八岁就在泥土里翻来爬去,夜晚小伙伴不回家,在大梁坝上躺成一排,看星星月亮,直睡到第二天午时,这种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 孟老太闻言怒道:“得了得了,和你们说不通。你小时候被放养惯了,农家小子都这样没规没矩。阿平可不一样,县城里长大的孩子终归是要娇贵些,没吃过苦也没出过家门,自五六岁便一心读书,能和你比?” 孟老爷摸摸鼻子:“我也只是提供一种思路而已,你们先莫着急。” 平日里孟广谐三请四请请不过来,今日听说侄子有事,没多时工夫便到了大哥家。 待弄清楚事情原委,孟广谐哈哈大笑,颇有些不屑:“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阿平又不是孩子了,一晚上不回家算得了什么。” 孟老太气得在二儿子背上狠拍了两下:“又不是人人都是你,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帮不了忙就赶紧走。” 林氏见自家丈夫也这般心大,唯恐火上浇油,激怒了王氏,忙躲他身后轻扯他衣角,示意少说两句。 被亲娘打了几下,孟广谐反而笑得更开怀,也不知是否收到了林氏的提醒,态度颇为配合:“好好好,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那说说吧,现在我们去哪里找?” 好在一家子虽有些慌乱,还未曾失去理智,犹记得昨日孟海平是与同学约好外出相聚,如此一来,寻找的范围立时缩小了。 孟老太双手合十朝天拜拜,又闭目拿着一串佛珠数,口中念念有词:“保佑我们阿平,不是遇到坏人了,只是在朋友家耽搁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王氏本不信佛,见婆婆在一旁念叨着,不知怎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不少,忙让阿兰再拿串佛珠来,也学她念起经来。 孟广铭无奈:“我说你们,现在念经有什么用,老天爷又不能告诉你现在人在哪儿。” 孟老太睁眼一瞥儿子又闭上:“心诚则灵,诚感动天,你没遇过不代表没有。越是危急关头老天爷才会显灵指点你,这才是玄妙所在。” 王氏闻言亦不住点头,如捣蒜一般。 “行行,那你们就在家念佛为阿平祈祷吧。” 要之,现在的情况还不需要动用孟家二老一同外寻,而王氏肚子已大,行动不便,亦只能在家等候消息。林氏自是要留在家中,照顾里里外外。于是孟家两兄弟,带着孟云珠、魏芊以及阿凯阿兰便去寻孟海平的同学去了。 孟广铭因县衙事务繁杂,近几年已很少过问儿子在学堂的事宜,对于儿子的同窗好友,也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不过小地方的好处在于,只要知晓一人,其余的自然如藤蔓一般被接连带出。于是从知道住址的一人开始,不过走了两家,便找到了昨日与孟海平一同吃饭的同学。 今日正好是学堂休息的日子,依旧在家勤奋苦读的沈深从书中抬首,发现一行六人浩浩荡荡来此寻孟海平,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毛笔也抖落在地上。 孟云珠见此情景没忍住,在一旁捂嘴轻笑起来。 沈深瞬间红了脸,颇不好意思从地上捡起毛笔放整齐,听说眼前二人是孟海平的爹与二叔,于是规规矩矩起身行了礼。 沈深家贫,娘亲早逝,爹在街口为人补鞋,原本与孟海平并不熟络,但自孟海平将心思专注在学业上后,二人的交往多了起来,虽算不上知交挚友,也是能说上话的朋友。 沈老爹望着眼前诸人,心里忧愁得紧,生怕沈深在外惹了什么祸事,又听说是前来寻儿子的,说昨日和同学外出吃饭便失了踪影,顿时吓坏了,忙催促沈深:“你知道什么赶紧告诉人家,可别耽误了寻人的时辰。” 沈深一听孟海平直到现在也没回家,也吓了一跳,来不及纳闷,只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忙将昨日聚会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个清楚。 昨日他们一行六七人,下学后便去一家新开的酒家吃饭,饭菜吃完亦不过黄昏时分,于是禁不住其中一二人撺掇,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又叫了几壶酒喝了个痛快,等酒酣耳热,天色已渐深,众人便结账离开。 沈老爹气得一扭沈深的耳朵:“多大的人,竟然开始喝酒,真是不争气。” 沈深任由爹拧着自己的耳朵,也不敢吭气。 孟广铭问道:“那么当时,海平可是和你们一同回来的?” 沈深想了想道:“那个地方很偏,大家一开始都顺路,后来才分开,但是孟海平说怕家里人发现喝酒,想要醒醒酒再回去,让我们先离开,我们便没有管他。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他仍坐在酒家大堂里醒酒。” “那酒家在哪儿?” 沈深顿了顿:“在东郊。” 孟广铭皱眉,一群孩子竟然去那么偏的地方吃饭。 孟广谐气得龇牙咧嘴:“昨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吃饭喝酒?” 沈深诚实回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孟海平赚了钱,大家都为他高兴,这才说一起出去搓一顿,至于地点,也是一个同学推荐的,说那边空旷,晚上可以赏月看星星,不过昨日天气不好,我们也没能看到,所以很早便散了。” 孟广铭从回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顺着继续问:“他赚了什么钱?” 沈深一讶,心道不好,似乎孟家人并不知道此事,一时间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事已至此,踌躇亦是无用,沈深只得将孟海平接书坊差事一事和盘托出。 孟广铭气急:“臭小子,放着书不好好读,竟然去给我搞这些事情!” 沈深缩着脖子,在一旁谨慎观察着孟家人的反应。沈老爹人都快吓晕过去,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昨日和他一同吃饭的同学都有责任,这可如何是好? 只孟广谐独树一帜,咂咂嘴笑了,调侃道:“大哥,阿平有出息,您日后的养老生活可算是高枕无忧了。” 事情看上去似乎不那么乐观,孟云珠魏芊两姐妹在一旁都愁眉深锁,不敢接一句话。阿凯阿兰更是愁得心焦,要是孟海平真有个三长两短,家里那些妇人们可如何挺过去。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