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五日,玄晔记起来要去探望郑亲王济尔哈朗,起个大早。天微微亮,街上叫卖声还未响起,他恍惚间听到府外一阵军队挪步时兵甲撞击的声音,也没在意,自以为是巡逻,此前极少起得这样早,自然头一次听见。 换上前夜吩咐人备下的紫金暗纹的王袍,拴上前刻“仁亲王”后刻他名字,两侧是张目蟒纹的玉佩,自觉已是十分完备。那皇叔最计较规矩,礼节上不可有半点差错。卯时末刻,他踏出园门,老管家已经候着,不,园门前,王府上下所有守卫,婢女,粗使婆子,后厨都全副武装的候着。 “和公公,我吩咐你备下的礼品可备全了?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吧。”玄晔以为他们每日都要在此集聚,挥了挥手。毕竟他这王府上下到处是各个势力的眼线,他下山这些年除了红玉其他的只好一概不信,对这府里的事也不曾过问。 “给我抬起头来看呐,”老管家全不见平日里的低眉顺目,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辩的威严,他指着玄晔道:“可见旗主?” “旗主!”众仆一齐吼道。 “为旗主尽忠之时到了,今日,便是拼尽性命也要护住旗主血脉,可有异议?”老管家怒目吼道。 “尽忠!”众仆手中武器呐喊道。 玄晔见此景,抬眼又见王府门口排满了士兵,全是禁卫军的打扮。“这是……” 还未问完,两方人已经接兵。玄晔被老管家推进园中:“王爷,你还不知这京城,这清廷有多少人只为保全你而活,王爷,你一定要活下去,快走!” 园门被狠狠带上,他还未及思索为何平日里比他还要闲散的一干仆人刚刚出剑比宫中禁军还快,身后忽然响起个清楞楞的女声:“叶哥哥?” 他大惊,回过头,珠儿见真是他,扑过来:“前几日留的字条可见了?你今日怎么穿的……”话未完,他拉着她疾步走进小屋,从床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把镶着明珠宝石的剑,又抓着她的肩膀道:“我不叫叶玹,你平生不是最恨骗你的人了?我骗了你,你恨我也好,忘了我也罢。平日里的话大可不听,今日一定要听我的。”话说得这样急,她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点头,他缓了缓,道:“你说过会骑马,嗯?知道费扬古的军营在哪吧?待会我让你走时,你便上马快走,不要回头,回头亦是拖累我。”言罢他揽着她轻越过围墙,拔剑杀了出去,由头上的紫玉簪中取出只哨子急吹两声,一匹白马冲过来。他身上此时已沾了血污,将手上的碧玉扳指摘下塞到她怀里,带她飞身上马,一面挡着涌过来的刀剑一面沉声道:“ 日后牵连到你,可拿着扳指去郑亲王府,把那日我给你的玉坠带在身上,太后见了亦可保你一命。”言毕腾空而起,一剑抽在马上:“疏影,带她走。”白马长嘶,飞一般突出重围,她在马背上才明白过来他将逃命的机会给了她,哭着回过头。 他挥动长剑,喊道:“爱新觉罗玄晔在此,尔等贼子,见吾何不下跪。”这些话似曾相识,像是有什么人教过他,今日他竟脱口而出。禁军缓了刀剑,露出迟疑的神情,直至王府的仆人杀出来。街道早已被肃清,此时杀戮在所难免。 珠儿在马背上看着玄晔渐渐变远,变成一个紫色的点,最后消失不见,脑海中响起他的话,纵马向城郊军营奔去。 费扬古在军营正巡视着刚运来的马匹,只听外面一声鸣叫,营中的良驹竟全低下头,一副臣服姿态。他跑出去却见是珠儿白衣沾血凌乱的下马,忙上前:“姐姐,你……”珠儿见到他,失声哭出来:“费扬古,快去救救他,快去……”待了解事情始末,他道:“我们快回家问问阿玛,此事若一个不小心可就是谋逆的大罪。” 董鄂府中鄂硕正品着茶,今日他休沐,见一双儿女狼狈回来,未开口问,费扬古扶着神志已经不甚清醒的珠儿道出经过。鄂硕猛地站起来,面上渐失血色,道:“救,如何不救?便是搭上阖府的性命也得救他!”又转向费扬古道:“你速去郑亲王府禀告,我即刻去宫中求见太后,此事要快。” 珠儿只听见一句“救他”便松下神来,顷刻间昏过去。 玄晔手中长剑被血染过几遍,仆人已死大半,禁军仍一批批的围过来,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向老管家道:“我性命何时这么值钱了,皇兄竟舍得调这么些宝贝军队来。” 和公公亦笑:“王爷英姿与旗主当年竟不差分毫,今日恍又回到多年前追随旗主冲杀,老奴死亦甘心。”声未落,箭雨疾下,几人紧紧围着玄晔边挡边退,不多时身边只剩了和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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