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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夏雨反常地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到快立秋才好容易晴了,周老爷怕地里粮食收不及,破天荒请了60个短工,比往日多了二十个,李氏心疼得不行,整天嘀咕抱怨不休,全家都只得小心翼翼行事,生怕一不小心就炸了雷。    直到立秋前一天,紧赶慢赶的地里的粮食终于都入了仓,大伙儿才稍松了口气。    其实,此时田里秸秆还有大半没收回,李氏着急忙慌地就想催着去运,不过家里不只大人们下了田帮忙,连孩子都在家帮着做饭喂猪晒粮什么的,一连忙了几天都累得不行不想再动了,周老爷便说秸秆收不收都是小事,先休息着,过了秋要没下雨就运点回来喂牛,要是过了秋雨就直接肥田算了,反正去年囤的粮草还有也不差这一点。    于是周家大大小小这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因为农忙,先生给放了夏休,这会假期还没结束,周睿他们休息了半天缓过劲儿又闲不下来了,叔侄几个在墙角凑作一堆,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坏事。    苏月悄悄走过去,站在周睿身后,也不说话,只垫着脚尖偷听。    “到时候,长富你悄悄儿带两火石,长林带把刀子,哦,就你爹那把剔骨刀就很好,不沉,小巧,还……”    周睿说到一半,被长富拽了拽袖子,然后便见长林给他打了个眼色,顺势回头,看到后面的苏月顿时黑了脸:“你来干啥?”    苏月瞪着双乌黑的大眼,理直气壮:“这儿又不是你床上,许你来不许我来嘛?”    “啧!臭丫头,你想死啊?怎么说话的!”    周睿扬起手,作势要打,不过脚下却只移了半步,苏月一低头便轻松躲过,然后往旁边闪开两步,站在他对面微昂着头,脆生生道:“你们肯定要做什么坏事——哼,我都听到了,等会就告诉爹去。”    “你敢!”周睿这次是真有些生气了,大步一迈,再长臂一伸就捉住她衣领把她拽到了面前:“敢跟爹乱说一个字,小心我揍你!”    苏月晃着肩膀甩开他的手,然后顺手抓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臂,仰面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那你带我去,带我我就不告诉爹。”    周睿皱了皱眉,并不太想带着这小跟屁虫,但是又怕她真的去告状,犹豫半天没说话。    苏月瘪了瘪嘴,甩开了他的手:“你不信我?那算了,我不去了。”说着转身就想走,看方向似乎就在说“我不去,你们也别想去了”。    “等等!回来!”周睿把她抓回来,指着她鼻子有些咬牙切齿:“我们去田里拾稻穗呢,你爱去就去,又没说不给。”    “哦。”苏月点了点头,一脸乖巧,也没戳穿他为什么拾个稻穗还要带刀,反而顺着他的话问道:“等会去吗?大田里?”    “去你就知道了。”    周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苏月眨了眨眼,回头看向长富长林;长林眼珠四处乱转,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她。    长富瞄了弟弟一眼,暗叹了口气,无奈迎上了苏月的目光:“不是的小姑,我们明早儿才去,去九羊坳。”    “噢。”苏月回忆了一下,对于“九羊坳”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也猜不出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便随口问道:“去拾稻穗?”    “啊……不、不是。”长富神色有些尴尬,看了看弟弟,又往周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一会终于还是开了口:“小叔说……带我们去、去抓老鼠……”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苏月抬眼便看到他通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笑,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那么大还玩这些而害臊,便没再逗他,只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到时候记得叫我。”    “啊、好!”长富愣愣应了一声,抬头便见苏月已经转身走了,旁边长林气鼓鼓地指着他:“你傻啊你就真的告诉她?万一她告诉爷爷怎么办!”    “就是!”明珠明玉一直在旁边做背景板,此时终于找到插话机会,齐声附和道:“大哥你没看小叔都在骗她嘛?要是坏了小叔的事你小心他揍你!”    “我、那不是小姑问的嘛。”长富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但是他好歹懂事一点,知道苏月虽小却是长辈,要让他骗她他也不敢,所以面对弟弟的指责也只能生受了。    ***    周睿甩袖走开,回房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干什么又兜兜转转走出了大门。    苏月在院子里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好奇地跟了几步,远远看到他往街上走,愣了愣,突然有些意动。    说起来,重生回来那么多天,她一直都待在家里,都还没出去看看呢。    也不知道这小镇还有没有她熟悉的感觉。    想着,苏月心下怅然,脚步却不自觉跟上了前面的周睿。    ***    奇峰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大,也不热闹,但是有着一种别样的宁静。对于像苏月这样漂泊半生都无依无靠的人来说,这种难得的宁静可以让她的心找到一种家的感觉——不只是因为这是她家所在的镇子,更因为她如今已经认可了周家,所以即使她对镇子几乎没有记忆,但只看着也觉得这镇上的风景极亲切。    依着模糊的记忆,走在陌生而又依稀熟悉的青石板道,略带追忆的感慨,抚摸着夹道略显沧桑的青砖碧瓦房,一家家细数着不算繁忙却也不显冷清的店铺,顿时觉得心中满满的……    整条大街,最显眼是是两座楼——小镇唯一的客栈悦来客栈,整整四层大楼,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两层客房,顶层还有高高突出的飞檐翘角,巍峨耸立在其他最多两三层的大街中心,足以傲视整个奇峰镇;另一座就是与它齐名的醉芳楼,在小镇的东南角,也是整四层,还外带了一个观光阁楼,与悦来客栈遥遥相对,分庭抗礼。    周家靠近悦来客栈,因而首先抵达的就是那处。    不过她对醉芳楼也没什么兴趣——因为那是镇上乃至方圆百里都远近闻名的花楼,虽然许多男子远远赶来甚至只是为了进去喝杯香茶,但她毕竟是个女子。    其实,在苏月看来,那醉芳楼的姑娘也并没有多漂亮。只是那老鸨颜妈妈做生意却着实有一套,许多人与其说是为了姑娘去的,到还不如说是中了她的计被她坑去的。    苏月隐约记得那妈妈手下有个头牌女儿好像是叫作杜月芳的,据说琴艺了得,茶艺更是无双,从十二开始便是头牌并且坚持卖艺不卖身,甚至十五岁便放出话去,说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只负与卿知”——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根本不像一个花楼女子能说的出来的,为此,还有人曾经无聊的怀疑过那妈妈是不是和年秀才相好,因而秀才老爷帮了她。    不过,尽管话的来源有待考证,但是那话本身连着杜月芳的名声却有如长了腿似的,一下子便传遍了十里八乡。    众人皆说,那杜娘子是个知情重意的,必要寻得了如意的郎君才肯委身于人。    是以,此后,许多人便蜂拥而至,专为了听曲品茗,妄求不经意间便能够得了美人的青眼——这可不仅仅是得到一个美人的好处,要知道,那美人可是有着高山寒梅的气节,若是谁能折了她家去,那可本身便就是一种荣耀了。    只是,对于曾经混过青楼的苏月来说,想到这“气节”一词,只觉得有些讽刺。    ***    悦来客栈旁边有一家包子铺,名叫“鲁大娘包子”,店主是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膝下无儿,但收养了一个小孙子,年近十岁,生的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    包子铺的人不多,但味道却独特鲜美,皮薄多馅,算是苏月以前最爱吃的东西。周睿走在前头,早看到了苏月,也没理她,只是默默放慢了脚步;这会见了苏月嘴馋得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瞪了瞪眼:“想吃?”    “啊?唔……不用了吧!我、我不饿……”苏月摆了摆手,然后便眼见鲁大娘揭开了一个蒸笼的盖子,扑鼻的香味袭来,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睿嗤笑了一声,似在笑话她的心口不一,但身子却径直的走向了白花花的包子:“大娘,来两个大肉包!”    “好嘞!”鲁大娘爽朗地应着,手上利落的拿起一块油纸迅速包上两个递给他:“一个三文钱,两个算你五文吧!”    周睿也不客气,呵呵笑着:“嘿嘿!谢谢大娘!祝您生意兴隆哈!”    苏月看着他“猥琐”的笑容很是无语,默默向前走了两步,装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周睿却完全没感觉似的蹦到她面前,将两个大包子都递到她面前:“喏,给!”    苏月有些讶异:“你不吃?”    “呵!谁要吃这些东西啊!我刚刚吃饱,才不像你这么快又饿了,金山都养不起!”说着他还骄傲的一甩头:“你要是吃不了,不如拿回去给长生好了,反正你们两都是猪变的!”    苏月作势踢他,被他一跳躲开,装作不忿地朝他呲牙,心里却觉得甜甜的——这人,貌似也还有得救嘛!还知道关心她这正在长个的小身子骨,算他还有良心!    不过……那话说的,着实很难听!想着,趁他不备,迅速上前狠敲了一下他的头,被他条件反射一伸手捉住手腕拧出一圈红,疼得眼泪都差点出来。    “你有毛病吧!”周睿吼了她一嗓子,见她是真疼,抽了抽嘴,甩开了她的手:“活该,让你手贱!”    苏月揉着手腕朝他皱了皱鼻子,嘶嘶抽了两口气,等不那么疼了,才开始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跟在周睿屁股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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