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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了九羊坳回来,一连几日,苏月都颇为烦躁。    那天,周睿看到的洞其实并不是老鼠洞,灌了一竹筒水都没听到响,周睿不信邪又把螃蟹倒竹筒里提了满满一桶水过去,还是没把老鼠逼出来,于是他立即便意识到这洞要么还有出口,要么根本不是老鼠洞。    他是个性子犟的,水灌不出来,就烧了火把来用烟熏,结果硬是逼出了一条半个手腕粗的眼镜王蛇,把站在出口旁的长富吓了一跳。    不过,还好那蛇大概是刚吃饱,肚子鼓了一大截,行动不便,只仰着半边身子威胁地朝他们吐舌头,却并没有发动毒气攻击。    长林远远看到有蛇,眼睛顿时就亮了,急忙冲过来大声叫周睿赶紧捉了带回去做蛇羹,把那蛇吓得嘶嘶声更响。    然而平时抓蛇贼溜的周睿却有些迟疑,长富劝他就算不想吃也好歹打死去,免得留着伤了不知情的人,谁知周睿看了苏月一眼,却径直熄了火,然后吩咐众人悄悄后退远离了那里。    长林还想吃蛇羹,赖着不肯走;然后周睿突然就怒了,脸一沉眼睛一瞪,颇有气势,长林瞬间就怂了。之后,众人好长时间都不敢说话,甚至连竹筒饭因为没人看火变夹生了都没人敢抱怨,还是周睿率先说出“还生的,别吃了”才敢跟着扔掉。所幸火堆没冷透,回来继续烧把火,地瓜和泥封鸡也还是香喷喷的,不然估计中午这一顿都没得吃了。    吃过饭,周睿又去蛇洞那边看了看,苏月也鬼使神差跟过去,发现那蛇已经不见了,不知是回到了洞里还是搬家了。周睿站在田埂上,嘴里喃喃自语:“看在你吃了那老鼠的份上,我不杀你,不过没了洞,你估计也活不成了吧。”    苏月站在他身后,敏锐地听出了一丝愧疚,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但苏月没心情再听了:不用听,她也猜得到,无非就是觉得毁了那蛇的洞觉得内疚,希望它能活下来之类的吧。    如果是个女人,比如前世官人家的大娘子,为条蛇这样,苏月肯定说她矫情,但是这人换做周睿,她却只觉得特别惊奇——然惊奇过后,仔细想想,又觉得理该如此。只是,心里突然更不是滋味了。    夜里,躺在床上,她仔细回想着近日来自己的表现,发现自己真是愈发大胆了,一把年纪不害臊扮小孩扮得连自己都信了不说,跟周睿说话也越来越没规矩,甚至跟明珠明玉两个小屁孩置气也敢和周睿发脾气撒野了……    她之前其实也偶尔想到过自己的不对劲,但只以为是因为把她当丈夫了,而且还为周睿拿她当媳妇维护而窃喜。但是,经过这件事,苏月突然发现,或许,他确实是有些在乎她的,不然他不会因为那蛇帮她报了“仇”就放过它,但是那“在乎”或许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重情重义、恩怨分明的人,毕竟对条蛇都能有善意,何况是一起住一个屋檐的她呢?也或许,他叫她“妹妹”,所以心底里就确实把她当着“妹妹”看的?    这事苏月以前也想过,但一来她现在还小,二来她重生回来后也一直觉得周睿还是个孩子,所以即使模糊掠过了那么个念头也全没在意,觉得他只要不欺负自己、能把自己当一家人看就好了,却没想过……那臭小子,可已经是会偷偷藏话本子的年纪了啊!还去人家家里蹲过墙角!天知道都看了些什么该看不该看的!    ——这已经知晓人事的男子,血气方刚的,谁知道冷不防就能被谁勾了去?且镇上还有醉芳楼……而她自己,却还确确实实是个“孩子”;即使有个童养媳的名义,但小媳妇可是能当作女儿再嫁出去的,谁知道最后事情成不成呢!    这么一想,苏月顿时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想了整整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乌青的眼圈恍恍惚惚干活的时候还在想,被李氏骂了好几次,不仅没醒还越想越魔怔,直接看到周睿就绕道避开了。    周睿初时莫名其妙还问了一下,看她不理自己觉得没面子骂了两声赌气走了,然后觉得没有她时刻跟着还乐得自在,于是又招呼长富等一起野去了。苏月见状更加气闷,之后看了他也不想再理。    两人本来在人前也不多话,周睿之前还经常欺负苏月,所以家里没人看出他们在闹别扭,明珠明玉还过来得瑟说没有她在小叔带得玩得多么多么开心,把苏月委屈兼怨愤得一连几天没吃好饭。    这天,一如往常,苏月一早就爬起来去了灶堂,免得周睿起床时碰上。    还没进门,苏月就发现平日除了生火的李氏就再空无一人的厨房竟然十分热闹,不仅刘氏在里边,连花儿秀儿都起来了,正兴奋地跟刘氏讨小坛子说什么要去采露水;不过奇的是李氏却不在。    苏月正嘀咕着这么早,也没听见李氏去东院叫起床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去干活去了,那边秀儿看到她进来,立马朝她招手笑道:“小姑起了?正好,小姑今年也十岁了,等会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采露水了。”    “采露水?什么露水?”    听苏月疑惑发问,秀儿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刘氏:“对哦娘,小姑能不能跟我们去啊?”    “当然可以啊。”刘氏回头看了眼苏月,忍不住微笑感叹:“哎呀,一眨眼,我月儿也到了要过乞巧节的年纪了啊。”    “乞巧节?”苏月惊讶地睁大眼,继而仔细一想,恍然惊觉今天确是七月初七:“对哦,秀儿不说我都忘了,今儿正是七夕乞巧节呢,难怪一大早就那么热闹!”    乞巧节,是全年唯一一个专属于女子的节日。    按本朝的惯例,乞巧节这天大城镇都会举行盛大的乞巧节盛会,所有已经出嫁的妇人都会得到一天的休息,不用干活,不用再委屈自己,在外可以午夜仍逗留街上看乞巧会,在家可以让丈夫儿子做饭洗脚伺候她们。而那些未出阁的少女,则会穿上新衣梳好拜月髻进行统一的拜月祈福仪式,祝福牛郎织女,并请求织女娘娘赠给她们一双灵巧的手和一个如意郎君。    奇峰镇不算大镇,但也是十里八乡最热闹的地方,所以苏月虽然已记不清具体有什么习俗了,但想来夜里活动总还是有的,所以换衣梳妆拜月这些肯定必不可少;至于秀儿刚刚说到的露水,她依稀记得似乎是指未婚女子采来露水掺进热水里沐浴,好像是奇峰镇这边才有的特色?    “光采露水吗,不用拿个篮子采花瓣?”苏月走上前看花儿洗坛子,歪头看着秀儿问。    “不用吧。”秀儿眨了眨眼,也歪头看向姐姐,“我倒是想用花瓣的,但姐姐说乞巧节女儿家要用露水和柚子叶煮水来洗澡,不能用花瓣——不过看到了也可以采一点,晒干了拿来做香包也不错。”说着就去找了个小篮过来递给花儿洗。    花儿接过,就着洗完坛子的水顺手洗刷着,随口问苏月:“小姑你荷包做好了吗?这几天都没看到你动针线了。”    “嗯?”苏月愣了一下,有些心虚:“额,做、做好了……”    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不禁女子出门着装等事宜,被休弃的妇人也允许再嫁、不提倡前朝的所谓守节,可是大家对于女子的清誉却还是极为看重的,所以若是哪个未出阁的女子当众向男子出言放浪,那必定是会受人唾弃的。    不过,凡事也都有例外。在乞巧节这一天,若是女子向心仪的男子表白,则会被视为勇敢,即使男子不喜欢,也必须委婉拒绝,并且事后不仅不能讥笑还得夸赞一番她的勇气。而若一旦答应,便算有了以天为媒的婚约,日后反悔必会受到众人的指责,并且直接被归为无德无信之徒,以后也再难以寻到愿嫁的女子了。    所以,乞巧节这一天对于少女们来说,是少有的表达芳心、寻觅佳偶的机会。也因此,不论是否有心上人,少女们都会在节日之前便做好香囊、荷包、手帕等随身又能显示自身巧手之物,只待在乞巧盛会上赠与心仪的男子。    本来,这些起码也得是十三岁以上待嫁女子的事情,但是苏月身份特殊——作为童养媳,她本身就是待嫁之身,所以早在去年乞巧节,花儿秀儿便提醒她今年她满十岁需要给周睿做个荷包了。但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一年前的事情了,苏月哪里还记得?甚至于,她连乞巧节的事情都忘了个彻底,那“荷包”自然也是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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