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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花儿带着秀儿和苏月约着村里交好的几个待嫁姑娘一起去大青山采露水,一群人笑笑闹闹直到辰时末才回来。    前院大门开着,不过没人在,往里走进去才看到周老爷一人坐在正堂里,正眯着眼抽旱烟。三人赶紧放轻声音,依次规矩地打招呼;周老爷睁开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红包。    苏月没想到乞巧节还有红包收,乐得眼睛都亮了;但看花儿秀儿淡定的样子,估计往年也是有的,不好表现得没见过世面一样,便强压着激动跟着她们的动作行礼拜谢。    后院人很多,一片嘈杂中隐约能听到几声李氏的大嗓门;拐过壁龛,还没见到厨房,就已闻到饭菜的香味。苏月吸了吸鼻子,略有些惊奇。    李氏平时惯是重男轻女,周老爷和周成贵从未下过厨房,周成才据说是十里八村办酒席时管灶台的,厨艺应是不错,但李氏平时看不惯他被谭氏压着帮做家务,就算只烧个火都会被骂没出息,所以苏月想着即使今天是乞巧节,按惯例妇人不用做饭,但李氏心疼儿子,就算不好支使媳妇,也该是破天荒自己下厨,然后叫周成贵、周成才到厨房里帮忙端端盘子洗洗锅碗算是应个景就好的。    但是,却没想到周成才也不知听了谭氏什么话,竟然把他娘赶了出去,只留下他哥帮杀鸡宰鱼,其余倒是都一手包办了。    谭氏不知去哪了,刘氏带着长生唯唯诺诺站在院子里,似乎是不放心把早饭交给爷们,但碍于规矩又不敢进去讨丈夫的嫌。周睿则没什么顾忌,带着二房几个小的在厨房院里跑来跑去,几个人打打闹闹笑作一团,被周成才几声呵斥赶了出来;他们也并不在意,排成一串往后院跑去,惊起一阵鸡飞狗跳。    苏月进门时正看到他们出去,下意识便想跟去玩,但是猛然想起她现在还生着周睿的气呢,于是又有些郁闷地顿住了动作。    李氏看到苏月,把她叫了出去。因为是童养媳,李氏身为婆婆,自然要担当起母亲的职责,少不得就要在乞巧节这样的日子将她叫到跟前训话: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女戒女史、德言容功之类的,但因为是第一次说,所以一时竟说了大半个时辰。    那边刘氏也叫了花儿秀儿到屋里,因为花儿今年及笄所以也说得比较多,等苏月听训结束时,也才刚好说完。    三人遇上,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一脸“终于解放了”的表情。    ***    李氏不知是因为觉得苏月年纪小不会花钱,还是因为周老爷已经给过了所以觉得可以省一笔,总之训完话就自行走了并没有给利是;但花儿秀儿却是在刘氏那里又各得了红包。    两人边走边喜滋滋咬耳朵说着等会要去买什么什么;不经意间,花儿目光扫到苏月的头发,上前撩起比了比长度,“小姑头发也可以梳朝阳髻了呢,等会一起上街买朵花吧。”    本朝未婚的女子十岁前都是和男孩一样垂髫或者用红绳绑辫子的,满十岁后就可以留发梳髻了;苏月个子小,且没有亲娘看顾,重生回来后因为头发还短,也一直没怎么梳头,最多只扎个小辫,所以周家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已经是可以戴花的年纪了——花儿说的“朝阳髻”其实就是扎两个丸子头,然后上面插两朵绢花;这在大户人家里大多都是小丫鬟的打扮,但在奇峰镇却是女孩们进入少女阶段的标志。    花儿晃了晃脑袋,感觉到头发的重量,也有些兴奋:“好呀,我早就想梳头了!天天散着头发,我都快热死了。”    三人说好,等吃过早饭可以自由行动了,便带着钱相携一起出了门。还没到晚上,街上虽然人多,但因为晚会还未开始,行人们都显得有些紧张忙碌。    奇峰镇上的盛会一般都是乡绅捐钱筹办,唯独乞巧节却是以女子为主,是以一般只由卢氏绣坊、芸娘布庄和醉芳楼三家轮流举办。几家操办的大体流程都差不多,唯有给闺阁少女们展现技艺、物色情郎的“才艺双馨”一节因为每家拿主意的人不同,是以形式也不尽相同——去年轮到的是卢氏绣坊,所以便以“绣”为题;最终夺冠者也在卢氏绣坊,是一名一等绣娘之女,以一幅“双面牡丹图”技压群芳,而后,据说求亲的人都快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    但是今年,轮着的却是醉芳楼,题目未出,众人便已纷纷猜测着她们今年会出什么题目来让卢氏出丑,甚至赌场也按例叫人开盘下注。秀儿对此深表兴趣,兴冲冲拉着苏月拿出十个铜板上去压了“书”。理由是前两次醉芳楼举办时一次比的是醉芳楼前任花魁最擅长的琴,一次是奇峰镇众人中连男子都少有精通偏偏当今头牌杜月芳却“略知一二”的棋,按琴棋书画来排,怎么也该比比“书”了——比这个可是最好不过了,因为奇峰镇的女子很少有识字的,而那醉芳楼的当红头牌杜姑娘人家据说可是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呢。    听秀儿那么一分析,苏月顿时深以为然,心里喜滋滋地想着肯定会赢钱,结果事实出人意料,人家今年居然来了一个“以文会友,以武招亲”。    听到结果时,苏月生生抖了三抖,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想到了杜姑娘的“玲珑骰子安红豆”。于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赞叹:旁的女子多不识字,这写不出来就没法比,醉芳楼便是赢了也没意思,所以自然不能比“书”;可是话谁都会说不是?这听得懂听不懂的区别也很好分,是以比“文采”的话自然胜负一下便出来了嘛!    由此可见,以“文”会友,实在是妙绝!只是……颜妈妈莫不是脑抽了?难道她觉得奇峰镇嫖客的学识水平已经上升到足以附庸风雅欣赏诗词歌赋的高度了?    还有,那个“以武招亲”又是怎么回事?她肯定不能是给杜月芳招的,更不可能是给她醉芳楼的姑娘从良找人——唯一的解释就是……颜妈妈做腻了老鸨,突然想和七婶抢做媒婆的生意了?可问题是,就算人家看对了眼,那最后还是会找七婶三媒六聘的走程序不是?那谢媒礼怎么算也到不了你颜妈妈的裤腰带里啊……    这么一想,苏月忍不住吃吃笑起来,有点为颜妈妈的脑子担忧,因此输的那十个铜板她也毫不在意了,权当给人家醉芳楼送安慰去了。    而她身边的花儿秀儿却并不知道她心里为人家杞人忧天了一把,只兀自拉着她四处走走看看,兴奋异常。出门的时候,周成贵又给了她们每人一串二十文的铜钱——这些对于花儿秀儿来说可谓是她爹大发慈悲了。是以两人一路上颇为兴奋,看着什么都想买,大有眼花缭乱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的欲.望。    小姑娘们喜欢的东西不外乎可爱的小物件,或者胭脂水粉之类的。所以苏月也便跟她们走着,由着她们在一个个小摊前徘徊,时不时还回头在她头上比几下绢花;那眼神,温柔得不似跟着大人来看热闹的小孩,反而好似大人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然而,那温柔在路过吉祥坊触及到爱美的女孩子渴望而又怯怯的神情时,终于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心疼与怜惜。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女孩们炽热的眼神灼烧着,有些热辣辣的疼。于是,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率先走进了店铺。    花儿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拉她,急切地低声告诫说这地方不是她们该来的,说的苏月心里更加难受。    她定定地看着花儿:这个温婉沉默的女孩子,虽然已经十五岁,却长着一副和十三岁的妹妹差不多的小身板;脸不惊艳,但却也绝对算不上难看。苏月想象着,觉得或许一朵兰花玉簪会极适合她……    于是,她直接拉着花儿进店,大声叫道:“掌柜的,你们这有没有兰花样的簪子?”    掌柜的认识周家姑娘,知道她们乞巧节肯定不差钱,但是看着花儿秀儿极力劝苏月出去的样子,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看着他们店里东西新奇便吵着大人要买,于是故意拿了一枚最下等的货递过去逗道:“有有有!不过,小月儿啊,我这白玉兰的簪子可是上等羊脂玉的,要五两银子呢!你有钱吗?”    “啊!那么贵?!”秀儿一听忍不住惊呼,配合着姐姐拉起苏月另一只手:“小姑,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头东西恁贵,万一咱不小心磕了碰了可赔不起呢。”    本朝家国安定,赋税不重,加上近些年风调雨顺,粮仓殷实,所以物价并不高,一般100文铜钱即可买一匹棉布或一斗米或6斤白面,而一千文钱才等于一两银子,所以五两银子的簪子,即使是秀儿也有些被吓到。    但苏月却不理会她,径直上前煞有介事地拿着装簪子的盒子打开看,那仔细的样子还真像个行家,看得掌柜的又惊又疑。    苏月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花儿,神色犹疑不决。    她本来是想给花儿找枚翡翠簪子的,不过现在看到实物,她又觉得花儿还是更适合白色一些。但是,这玉簪质量着实有些差了……不过,想想李氏和周成贵的性子,估计见不得花儿戴贵重的首饰,而且这吉祥坊出品的东西,就算再次比起外面摊子上的也更能上台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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