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苏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故作嫌弃道：“掌柜的！我看你们恁大一家铺子，我还当你是个有诚信的，却不想看着我们年纪小竟然就欺负人呢！哼！什么上等羊脂玉？这明明只是普通的白玉！雕工也不怎么样！居然还五两银子？五钱我都嫌贵了！” “这……”掌柜的冷汗涔涔——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苏月，哪里想到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还是个识货的？可是，被她这么一嚷，店里的人都一起看向他，眼神责备，到真好像他们吉祥坊欺负客人了似的——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可是乞巧节，这会正满店都是人呢！ 于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掌柜的只好打着哈哈和苏月商量：“小月儿，你是个识货的，我也不瞒你——这可千真万确是羊脂玉呢，虽然成色不算顶好，但你仔细着看看，这雕花的可是我们吉祥坊的老师傅了，瞧瞧这小花儿开的，多漂亮哪！你识货，我也不给你多要价了……就三银子！如何？” 苏月昂头望屋顶，小鼻孔正对着掌柜俯下的头哼气：“我说过了，五钱我都嫌贵，你还好意思说三两呢！” “……”掌柜的老脸抽了抽，横心一咬牙：“二两！二两怎么样？” “不要！”小丫头傲娇的甩头。 掌柜的看着周围不明所以渐渐开始议论起来的众人，只能再狠了狠心：“一两七钱！不能再少了！” 苏月似乎有些心动，放下脑袋咂嘴，看得掌柜的心中正喜，却听她道：“掌柜的，我说了我不要那个啦！你们店里难道没有别的首饰了吗？” “额？”掌柜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确实不是来闹着玩的，顿时喜道：“有有有！就要兰花的簪子？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不用了！”苏月打断她，顺手推了秀儿一把：“不一定要兰花的，找个适合她的就好，拿几款让她自己选吧！” “好嘞！那你们先看着，累了过去那边坐会也行。”掌柜的朝苏月和花儿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秀儿让了让身：“周家姑娘，跟我来吧，咱们店里的东西，都是奇峰镇上顶好的，肯定能包您满意。”转身离去时，四十多岁的掌柜的轻轻吁了口气：呼！虽说吉祥坊东家再三说过他们店的规矩就是诚不欺客，但正可谓“无商不奸”，这做生意的，哪有不想多赚点的道理？结果那小丫头也不知道上哪修来了火眼金睛，再周旋下去，他都快给她东家定的最低价了——还好她没再还价，不然这一单回扣他别想拿了！ 秀儿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懵懵懂懂地选首饰去了。这边花儿急切地拉着苏月走到一旁，低声道：“小姑，你干啥呢？咱可没带钱来啊！” 苏月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唔，花儿，你看刚刚那簪子怎样？” “呃？”花儿的眼里闪出淡淡的向往：“很漂亮！可惜，就是太贵了……”她和秀儿两个人凑起来才七两银子，就这还是因为今天是乞巧节，除了过年唯一能拿到超过五钱零花钱的日子。可是那一根簪子就要一两七钱……等会她们还要买其他东西，她可舍不得买。 “嗯。”苏月点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喜欢，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不一会，秀儿便选好东西出来了。苏月瞟了一眼，发现是一只巴掌大的酸枣木盒，里面装着一对半透明的蓝绿色琉璃耳坠，属于最便宜的一类，不禁暗暗皱眉，但是观秀儿的颜色却不仅没有遗憾不满反还满满都是掩不住的欢喜。再看了那耳坠一眼，虽材质不贵重，但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做工颇精巧，怕也是老师傅的手艺。对于平时只带鸡毛年节才能换对刘氏的银耳环的秀儿来说，或许这玩意儿还真有吸引力？而且，那孩子必定是知道琉璃便宜的——只怕，她以为那东西五钱银子便足够买到了吧？ 罢了，既然她喜欢便由她去吧！反正她年纪还小束发就几个样式，也用不着簪子之类的东西。 随手接过秀儿拿着的耳坠，又拿起一个精致的雕花漆木盒子，苏月对掌柜的甜甜一笑：“掌柜的，这两个怎么卖呀？” “哦！坠子一两银子，簪子一两五，一共二两五钱，您给二两就好！”掌柜的看了看苏月手中的簪子，是一枚鎏金孔雀簪，雀眼镶着颗小小的红宝石，雀嘴还叼着三股九颗小金珠的流苏，虽然不是极品但工艺也是不差的；如果别人问价，他少说也要开个三四两，但这次却直接给出了自己能承受的最低价，只希望苏月赶快买了赶紧走！唉，没办法，他实在不想和她打交道了！ 然而，谁知……他让步，这丫头竟反而魔怔了！ “唔，还是三两吧！”苏月说。 “啊？”掌柜的震惊了，这从来只听说过杀价的，怎么还有人自己涨价啊？！ “唔……”小苏月一脸为难：“掌柜的，我仔细想了想，你那么想卖给我的东西，必定是因为没人买了！既如此，虽然本不太想买，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接受——就按刚说的价，三两！麻烦你帮我把这两个还有那个都包起来吧！” 说完，小丫头还怕掌柜的听不明白，于是“好心”地指了指他旁边的木盒子——赫然正是刚刚装白玉兰花簪子的木盒。 半晌，被绕糊涂了的掌柜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忍不住假哭哀嚎：“哎哟！我的小祖宗！三两？你不如去抢吧你！” 就连一旁的花儿秀儿也忍不住嘶嘶抽气：这？杀价就算了，还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这也太无耻了吧！ 可是那正主却偏偏无事人似的，一脸无辜的看着掌柜的，突然一瘪嘴，哇哇大哭，完全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掌柜的见她一哭，顿时就慌了：“哎呀！小祖宗！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哎呀！你别哭啊你！哎呦！你这一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好了好了！三两五！三两五三个一起我亏本卖给你了！行了吧？” 苏月立即不哭了，麻利地伸手从花儿兜里掏出荷包数出三块半碎银子，递给他。那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却绽开灿烂的笑容：“恩恩！谢谢掌柜的！叔您是好人，一定会生意兴隆的，祝您明天就发大财！” 那掌柜的听了她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看着她脸上的泪，又只能自认倒霉，只好匆匆包了那三个盒子，一甩手像赶苍蝇一样把她们赶了出去。 *** 直到走出了店门，花儿秀儿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两人的目光呆滞，犹自震惊。 苏月怀里抱着三个盒子，转而又一人一个塞到她二人手中，笑嘻嘻道：“呐！七夕礼物！愿织女娘娘保佑我们花儿秀儿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花儿羞红了脸不说话，秀儿跺着脚啐了她一口：“呸！瞧这不要脸的！小丫头片子一个，还知道啥如意郎君呢！” 苏月朝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把最后一个盒子并一两半银子递到花儿面前：“按说这事不该我来提，但我送毕竟不好，哪，钱我给你们，礼物呢，就你们自己送给大嫂吧。” 花儿秀儿愣了愣，才惊觉原来这簪子是给刘氏买的，顿时两人都羞红了脸，只觉得自己真该死，今儿乞巧节呢，竟然没想到给娘买个礼物。 秀儿讷讷看着苏月，不知所措；花儿犹豫良久，默默接过盒子，却把钱推了回去，蹙坚决不肯要。 苏月把钱塞到她手上，宽慰笑道：“放心，拿着吧！你小叔给的，说让我给大嫂买个礼物呢。”这话当然是假的，不过钱是周睿给的倒是真的——她吃完饭回房后在床头发现的，整整二两银子，比周老爷的红包还大；不过红包一般都是长辈给小辈的，就算同辈也是成了亲的哥哥姐姐给，他给算什么？尤其夫妻之间大多都是送礼物的，他不给她礼物却直接给钱，分明就是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哄，所以她其实并不想要这个“红包”。 原本想着自己也没准备礼物，扯平了，就拿这钱去给他买个香囊或者买双鞋吧；但是转了一圈下来发现卖的那些东西实在太贵，明明可以自己做的东西却还偏花钱去买，也太浪费了，于是苏月终归还是没狠下心来。 但是这钱她拿在手里也不舒服，于是看到花儿秀儿眼馋吉祥坊的首饰，想起周睿平时最是敬重刘氏，而刘氏戴的首饰基本还都是当年陪嫁的那几样，早已经陈旧过时了，便直接选了一个想以周睿的名义送出去，也算是全了他的人情。 花儿秀儿听言，以为东西真是周睿说送的，不禁心下又一番自责；但是想到如果这真是苏月代表三房送的，她们却不好拒绝了。 半晌，花儿叹了口气：“东西我们可以顺便拿给娘，毕竟一家人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但既是小叔送的，那自然要用小叔的名义，我们如何能冒认小叔的情？” “姐！”秀儿叫了一声，似乎还想拒绝，但看到花儿坚持的眼神，顿了顿，转向苏月闷声道：“是呢，小姑，既然这簪子是小叔送的，那就不能算我们的。”说完又转向花儿，商量道：“姐，娘也很久没做新衣裳了吧？这会子也来不及做了，不如等会儿，我们去一趟玲珑阁吧，给娘买套好点的衣服？” “行。”花儿笑着点点头，“正好你不是说还差个新裙子吗？小姑那边，奶应该也没想到做新衣裳，正好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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