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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着说:“若是说到西洋货,这些还不算贵的。听说有那西洋玻璃做的穿衣镜,一扇就值百两银子。还有西洋座钟,有木头雕花儿的,还有那铜铸的,一座要上千两银子。听说前些年还曾给宫里进贡过一座黄金的座钟,上面的花儿里都镶着宝石呢。”    顾维驹听了暗想,这个时代听起来似乎跟明、清差不多,不过似乎又比那时候开放。不禁海上贸易,跟异国通商,这意味着社会风气较为开放宽容,人民生活也会富裕些。她很好奇,有心引着琉璃再多讲些,因此又道:“这么说来,西洋货最多的地方,不在金陵,反而在广州府了?”    琉璃因父兄也曾去过广州府,给府里的南北货铺子进货,因此知道的确是比寻常人多些,便道:“太太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听我爹讲,广州府和泉州府是西洋人最多的,洋货也多,可热闹了。那些西洋人长得跟咱们可不一样,头发眼睛都是不同颜色,跟妖怪似的。讲起话来叽里呱啦,除了通译谁也听不懂。不过他们也有很多能工巧匠,制出来的东西虽奇奇怪怪的,但可有趣儿了。”    顾维驹听她说得热闹,感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去广州府、泉州府看看西洋景就好了。”    琉璃却笑道:“太太想看西洋人,金陵可瞧不着,现在不让他们出广东和福建呢。但要想看西洋货物,却不用跑那么远,咱们府里在东、西天市垣里都有南北货铺子,您要是想看,改天让掌柜的带着货品单子来给您瞧不就得了。要瞧见什么好的,只管让他们送来就是了。”    顾维驹不知道天市垣是什么,但南北货铺子却是懂的,想来天市垣应该就是市集了。但琉璃这话却不好接,她才嫁进来几天,怎么能把手伸到府中的铺子里去,到时候别说是太夫人,只怕霍阆风第一个就要容不得她。因此只笑着道:“哪里是为了那些东西,只不过想出门瞧瞧这山河大川罢了。”    现代人爱旅游的心态琉璃不懂,因此只赔笑道:“外头哪儿有府里好。我爹和我长兄每次从外头回来,都嚷嚷着只想吃我娘亲手做的鳝丝面、桂花糖藕、糟鸭掌什么的。”    顾维驹道:“想来外头吃食与金陵大不相同?”    琉璃道:“是,大不相同。听说泉州府爱吃海味,颇有些腥气。广州府爱喝汤,偏汤里什么都放进去炖煮。我大哥说有次曾吃到里面有猪肺。”一面说一面捂了嘴笑,好像汤里有猪肺是件多稀奇的事儿。    顾维驹暗道,没出过门的小姑娘就是没见识,泉州府靠海当然多吃海鲜,现代顾维驹在北京工作,想吃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吃得起的。至于粤菜更是鲜美,每次去粤菜馆,各种汤汤水水吃得不知道多开心。可惜今生怕是再没机会尝到了。    说了一大篇话,顾维驹也打扮齐整了:穿着白绸竖领对襟衫子,大红童子攀枝妆花缎褙子,宝蓝素缎彩绣瓜瓞绵绵富贵纹马面裙。梳着坠马髻,因是春日里,便带一支赤金嵌宝蜻蜓簪。这簪子做得十分华丽精巧:镂空的蜻蜓翅膀里刻画出细密的花形纹,用米粒大小的红宝石镶嵌成蜻蜓眼睛,颤巍巍的金累丝蜻蜓须,顶端还串了两粒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做得栩栩如生,意趣盎然。    打扮好了,顾维驹便让摆了早饭:一碟糟鲥鱼,一碟糟鸭胗,一碟醋黄瓜,一碟腌酸笋,并一碗粳米粥,几只鸭油酥烧饼。因为从昨晚就饿到现在,顾维驹胃口大开,这些东西倒是吃了一大半。尤爱那碟子腌酸笋,就着米粥全吃光了。倒是鸭油酥饼她觉得有些油腻,只略尝了尝就放下了。    吃过早饭,顾维驹准备去给太夫人请安。她原想早点去,偏偏晚上被霍阆风闹得少了觉,早上起来晚了,又因为饿得有些受不了,先吃了早饭。因此便去的晚了,心里有些忐忑。太夫人看起来可不像喜欢她的样子,更不像个好相处的人。现代婆媳关系尚且能闹得多少□□离子散,更别提古代了,婆婆要收拾媳妇,只怕比动动小拇指还容易。上学时候学过的《孔雀东南飞》,她现在还能背几句呢。    太夫人睡得少,醒得早,早已吃过早饭,春露就直接引着顾维驹进了东次间。珍珠琉璃还是照旧在抱厦里候着,自有小丫头送些茶水来。太夫人穿了家常天青色直领对襟素绫衫,香色四合如意云纹杭缎褙子,下着柏绿缎地盘银绣万字不断头马面裙。头上插带了白玉镶赤金观音簪子,耳边坠着赤金镶青金石耳坠子。顾维驹眼尖,注意到太夫人的素绫衫领上钉了两对纯银如意云头镶珍珠的纽扣。心中忍不住想到,看来太夫人是个很爱打扮,也很会打扮的女人。    给太夫人请安问好之后,顾维驹仍向椅子上坐了。笑吟吟地说道:“您今天看起来气色真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夫人虽不见得十分喜欢顾维驹,却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因此道:“这两天暖和起来了,因此睡得也好。”    正说着,一个眼生的丫头端了茶水和点心来。只见她穿着青色褙子,白色挑线裙子,头上戴了一对鎏金桃花顶簪,耳上带了一对银丁香,白生生的腕子上套了一对素面银镯子。看样子,这就是太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夏霖。想到昨天她娘来了,太夫人还特地给她放假,顾维驹脸上的笑更深了一点。    “您身边的人,真是个个好品貌。昨儿看见春露,已经觉得够齐整了。今儿这个,可把我那一院子的丫头们都比下去了。”    太夫人听了果然露出淡淡的笑意:“你院子里不是还有个琥珀,那也是个好的。”    不提自己送过来的琉璃,不提最漂亮的珊瑚,也不提自己带过来最贴身的珍珠,单单说了霍阆风从小的贴身丫鬟,又是个木讷少言、从不往男主子跟前踏半步的老实人。太夫人究竟是真的喜欢这种性格的丫头呢,还是再向霍阆风示好呢?    顾维驹一面想着,口里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说起琥珀,也真是个心灵手巧的。炖燕窝挑得干干净净,还泡得一手好茶。往常又安静勤快,从不惹事生非。这才几日,我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但凡出门,都得她在院子里守着才放心呢。”    “确实是个省心的。伺候了你们老爷那么些年,一直都做得很好。”太夫人也道。    “既然您看她是个好的,老爷也觉得她是个好的,我看着也喜欢。正巧我屋里还有一个一等的缺,您看就提了她如何?”顾维驹问道。    太夫人见她反应灵敏,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才好。提了一等,过几年大了,找个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也能享福。不枉她精心伺候了主子那么些年。”    顾维驹听话听音,觉得太夫人意有所指,笑着转了话题:“这么一来我那儿就空了两个二等的缺。您这儿空的却多。论理,您屋子里现在只有春露、夏霖两个一等。应当还有两个一等、六个二等的缺。不如改天叫了人牙子进来,添补些人,您看可行?”    “却也用不了那么些人,”太夫人道,“你若想添人,叫你院子里的冯嬷嬷,就是你们老爷的奶娘,去他生母的庄子上挑两个便是。外头买的人,始终没有家生的干净清白。”    顾维驹心下很奇怪,她以为太夫人今天抬举了琥珀,是为了在她院子里放人,因此才先发制人,主动说要买两个进来,是想避免别人安插耳目。没想到太夫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还主动提出用霍阆风生母的人,自己避了嫌。这样一个谨慎的继母,究竟做了什么,竟让霍阆风那么不满呢?    顾维驹想着,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只笑着应了是,又问道:“那您这儿呢?我看春露、夏霖虽好,可您也得让她们歇歇呀。别累坏了这俩丫头,都是花骨朵一样的人呢。”    太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大约是怕自己不答应添人,顾维驹也不好添人。总不能长辈身边小猫三两只,自己身边丫鬟婆子却一大堆吧。因此便点头道:“那就再添几个人吧。只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些人。再添两个进来尽够了。”    顾维驹有些无奈,但太夫人已经这么说了,也不好勉强,因此道:“却不知道您这儿的人从哪里添进来呢?”    太夫人见她对家中事物不甚了解,因此道:“家里也有些个铺子庄子,多在江宁、溧阳一带,远一些的,在苏州府的太仓县,常州府的宜兴县,淮安府的山阳县,安庆府的太湖县,太平府的芜湖县,都有。我也记不大完全。还有浙江、山东、湖广,最远到北直隶都有。”    顾维驹一听,大惊失色。她这两天看府里的吃穿用度,知道不是普通官宦人家,想必是大富大贵。可是看霍阆风的官服,又说她的只是敕命,那分明只是六、七品或以下的官员,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田亩、庄子?这是多大的一份家业啊,顾维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么多庄子,得要多少人打理啊?”顾维驹磕磕巴巴地问道。    太夫人知道她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落,从小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对富贵人家中的事物大多不了解,便解释道:“在大梁,咱们家也还不算是那一等富贵的人家。只因祖上从龙有功,曾授封长宁侯,□□、太宗时多有赏赐。后按□□法令,降等袭爵,爵位到曾老太爷那儿就断了。到现在,府里只你老爷一个男丁,荫了正七品北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现在的家当,大部分是先祖长宁侯在世时置下的。”    顾维驹咋舌,没想到长宁侯竟置办下了如此大的一份家业!便忍不住道:“先祖长宁侯,可真是持家有道、经营有方啊!”    太夫人见她说得有趣,浅笑一下,又解释道:“倒也不全是祖上的产业。”有心想解释一番,有些话自己又不便说,就看了夏霖一眼。    夏霖意会,便笑着给顾维驹福了一福,说道:“太太吃块儿海棠糕,今儿厨下刚做的。早晨怕您胃寒受不住,特地给您泡了锡兰国来的红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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