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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飞快地就过去了,午初时分,一行人就准备回南山院摆午饭。顾维驹虚扶着太夫人,缓缓行过抄手游廊。早春天气回暖,莺飞草长,花木扶疏,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正在斗花斗草,清脆童真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院子。一见他们过来,急忙肃立在旁按照嬷嬷教过的礼节向主家行李请安。或许是好天气让人心情也好,一向端肃的太夫人也露出几分笑容,挥挥手让她们自去玩耍。    她轻轻搭着顾维驹的手,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儿媳妇,便开口问道:“关于园子里的花,可知我为何要问你?”    顾维驹便道:“还未谢过您抬举。”    太夫人就点点头,能想到这一点,还不算笨:“此其一。还有呢?”    顾维驹道:“其二必是您体恤下人,守园清苦,活计既多,主家赏赐又少,水至清则无鱼。况角门就在院子里,咱们必不能时时盯着,堵不如疏。与其让她们偷摸着卖,不如正大光明,免得日后出事。”    太夫人就满意地笑了一下:“是个敏捷的。还有一点,杨妈妈是我用惯的人,以后你也会有倚重的妈妈,这些时候不妨给她们些体面。一个是你做主子的仁慈,另一个,其他人见了,将来才会服她们管束。”    顾维驹见太夫人真把她当小辈,怕她小门小户没有见识,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教导她内宅处事之道,心中也感激,面上就露了出来。太夫人看了,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午初一刻,太夫人摆了午饭,顾维驹在旁伺立,瞧着春露、夏霖手脚麻利的摆碗布箸上菜盛饭夹菜添汤等等,边看边学。毕竟有着现代三十多年的经验,陪长辈、领导吃饭也不在少数,只是古时礼仪更复杂一些。但一顿饭下来,也学得七七八八。    太夫人信佛,因此饭菜俱都以素菜为主:素炒茼蒿、芙蓉豆腐、春韭螺蛳、香蕈鸡片、清蒸鲈鱼和玉兰片瑶柱汤,加一小碗荼蘼花粥。一桌子俱都素淡极了。顾维驹现代老家喜吃辣,每日无辣不欢,最爱四川的麻辣火锅。自从来了这里,就算顿顿佳肴,也都不合她的胃口。看着这桌子菜,心里默默想着也不知道这个时空里的人吃不吃辣椒。    太夫人吃过午饭,便要在院中走上一刻,之后午歇。顾维驹忙告辞回去自己吃午饭,菜色都和太夫人那边相差无几,只不过茼蒿里多炒了些腊肉,粥换成了白粲米饭。鲈鱼倒是不错,顾维驹一边吃一边想到了范仲淹写的“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果不其然,这早春的鲈鱼,依旧鲜嫩肥美,不过隔水加姜片蒸了,起锅前淋一勺滚油,撒上少许碧绿的葱花点缀,就是一盘子鲜香之味。袁枚说鲈鱼做羹尤鲜,下次让厨下做一个试试,顾维驹边吃边盘算着。    吃过午饭,也学着太夫人的养生之道,在院子里走上十圈,然后便歇个午。因着早起,已是倦极,沾上枕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等珍珠来叫她起床时,已是申初三刻了。睡前让大丫头们整理的东西都放到了箱子里,一排九个箱子正放在厅堂里。顾维驹便带着人搬到了霍阆风的内书房——东麟院里。    这边得了主子的信息,也早早就预备好了:琥珀提前带了小丫鬟过来,重新铺设了被褥,整理了摆设,熏了香插了花。顾维驹一到,看守书房的两个小厮:夜渚、月明就过来向她请安。因这几日女主人会住在这里,他们请安之后就出去了。把事儿都交给了霍阆风从前的贴身大丫鬟、现在霍府女主人身边的红人——琥珀。    霍阆风的书房布置古朴典雅,除了墙上挂着的刀枪剑戟诸般兵器,并无装饰。因是暂住,顾维驹并没有对主书房做任何变动,只在他们住的厢房里放了几件小陈设把玩,并用黑釉大广口花瓶装了几大枝半开的白玉兰,又嫌花枝散着不好看,便让人拿了锡套管来,放在瓶中将花枝束成了疏落有致的形状。    夜渚、月明退出去之前,还给顾维驹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各色物事:砚是广东万州悬岩金星砚,色黑如漆,光润如玉,以水润之则金星自现,水干则了无痕迹;墨是徽州方制的圭形同心莲,一面并蒂芙蓉舞双蝶,一面书“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的诗句;纸是高丽来的棉茧纸,色白如绫,坚韧如帛,极适书写;笔是湖州陆制的竹管兔毫笔,笔上毫毛都是取自崇山健兔的秋冬之毫。更遑论其余陈设,件件精奇:花梨木制的文具匣,紫檀木的砚匣,盘曲状龙的古树之根做的笔架,青绿古铜的水注、笔洗,并一对乌木刻字的镇纸,上书:“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十四个隶书大字。    顾维驹还在赏玩这边的文房四宝,那边琥珀已经拿出了瓶炉三事并,焚了一炉极适晴窗拓帖、远辟睡魔的万春香。万春香合沉、檀、结、藿、零陵各香,并甘松、茅香、丁香、甲香、麝香和冰片等物,香蕴温润,清幽远溢。    焚好香,琥珀又拿出了一本字帖,对顾维驹说道:“太太,老爷叮嘱说‘学书须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大字以颜为法’,让您就从颜鲁公开始习起。”顾维驹细看,原来是颜真卿《多宝塔碑》的拓本。她大体也知道这是习颜体的入门范本,现代故宫收藏有宋拓本,她还去西安碑林旅游过。她定了定神,在琥珀的帮助下,认认真真开始重头学起毛笔字来。这一写就是近一个时辰,直到霍阆风下衙回家。    洗了脸换了燕居服,清清爽爽的霍阆风愉快地过来检查自己小妻子的学习成果。一边看一边点头,对于一个只粗略学过些字的人来说,写得已经算是很不错。    “毕竟你身子太弱,笔力不足,字写出来也就无甚筋骨。但胜在写得认真,也算端正平稳。日后有空我教你练套拳,每日早起打三遍,两年之后笔力定然就足了。”    顾维驹心里冒出四个大字:“中国功夫”,连声应是:“学学学,妾定要学的。不如老爷现在就教我?”    霍阆风大笑:“现在哪里是时候,学拳须得早起。再者书房文气蕴染之地,不宜行武事。还是等院子收拾好搬回去以后再学不迟。况且皓哥儿也该开蒙了,这几日我已经在给他请先生。但我霍家世代武官,这身家传功夫他也不能丢下。到时候我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你们母子俩一块儿教了,倒还轻省些。”    顾维驹听他说得好笑,不由娇嗔:“老爷这是把谁比作羊呢,尽是没个正经。”    两人说笑着,丫鬟们捧了食盒来,布桌摆菜,安置好了,便吃起饭来。因霍阆风嗜食红肉,而顾维驹喜时鲜小菜,因此厨房今日上了一锅腌笃鲜,鲜笋咸肉五花肉豆腐皮,小火慢炖,汤鲜香浓郁,肉酥而不烂,笋清新爽脆,腐皮柔嫩绵软。顾维驹拿汤泡着饭,倒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整碗。另有下饭小菜如鲈鱼鲊、茭白鲊、瓜齑之类,顾维驹也是爱吃的。霍阆风却只顾着吃些东坡肉、烧子鹅之类,凡白肉、素菜,皆不下箸。顾维驹看他吃得实在不健康,忍不住拣些菜蔬给他,霍阆风皱着眉头吃了下去,倒也不说什么。    顾维驹便笑:“老爷也实在是挑嘴,只是红肉上火生痰,多吃无益。春日吃得原就是一味‘鲜’字,这些小菜,倒是得其春意。老爷不妨多吃些。”    霍阆风嘟囔道:“我不耐烦吃这些个,嚼上半日,咽下肚去,全无饱腹之感,平白令人生气。”    顾维驹听他说得像个小孩子,仍不住笑了出来:“老爷怎地如此任性,倒像个小孩子。”    霍阆风轻哼一声:“晚上便教你知道老爷是不是小孩子。”    顾维驹面上一红,就不说话了,心中有些恼他在丫鬟面前胡说。    霍阆风见她面皮薄,羞红了脸,一并连耳朵脖子都红了,看着着实可喜,但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岔开道:“回门礼已是给你备好了,我向衙门里告了假,明儿我们早些回去。我们虽然住在昂宿坊,离玄武区不远,但岳母和内弟住在箕宿坊,路上还需花些时间。吃过午饭我们便回,下午我带你去西天市垣转转。那边东西虽不如东天市垣贵重,但胜在有趣,顺便带你去咱们自己的铺子里头瞧瞧。”    顾维驹一听逛街,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您方便告假么?万不可耽搁了您的公务。若我一个人回去也是使得的,我让珍珠琥珀她们都陪着我就行了。”    霍阆风皱皱眉头:“女子回门乃是大事,我岂能不去?不然岂不是让岳母和内弟以为我待你不好?”    顾维驹见他坚持,也不多言:“那都听您的。”    吃过晚饭,顾维驹便要去太夫人那里请安,霍阆风不肯去,她也不坚持,带着珍珠自去了,留下琥珀伺候他。到了太夫人那儿,请了安,又将回门礼单给太夫人过目,见她也没有什么异议,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两人闲话了几句,顾维驹就回了东麟院。洗漱上床,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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