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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一别后,姚子笑便发觉自己得了一种病。总是盼着常翰来吃酒,常翰来吃酒时总是想看着他,看着他时又不敢和他说话,和他说话时又觉得浑身发热语无伦次。她给自己诊过脉,确定没患上风寒感冒什么的。琢磨着琢磨着忽然想到以往慕容嫣也患过这种病,那病叫什么来着?哦,对,相思病。    相思病?!不不不不可以!    想到自己约莫是患了相思病,姚子笑就觉得痛苦不堪。要知道她这一生什么病都可以得,却惟独不能得相思病。她的身世注定她这一世是不能再爱上什么人的。她一面让自己不要动心,一面又在看着常翰作画时不自觉地失神。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逼疯了。    于是有一天,她当真被逼疯了。那日常翰正在作画,她看着常翰作画的侧脸开始神游。在缠绵的万千思绪之中,忽然挤出一丝警醒。她骤然扫落了桌上的笔墨纸砚,对着常翰指着门口的方向大吼:“你出去!”    彼时常翰笔下的傲骨梅花刚刚绽出第一片花瓣,正欲再次落笔桌上的一切却都到了地上。看着姚子笑冲他大吼,他一时愣了神,手中的毛笔滴下一滴墨。缓了缓神,他凝眉问道:“姚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在下画得不好?”    此时看着一地狼藉的姚子笑也觉得自己失了态,却仍旧语气坚决地说:“公子画得很好,只是我却不想再看公子画画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瞧着姚子笑今日的情状,常翰只当是自己触了这女子的逆鳞或是她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这女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坦诚且随性,今日这般失态,却不知是为何。    “若在下有得罪姑娘之处,姑娘可否告知?”虽说常翰与姚子笑相交不久,但这女子的学识品性他却都是欣赏的。    “公子没有得罪小女子,是小女子自己的问题。公子请回吧。”说罢姚子笑便叫来小厮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不再看常翰。常翰心知今日许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便转身离去了。    那日一别,常翰便果真很久没有来酒肆。然而姚子笑却发现自己许是病入膏肓了。总是想,他要是来就好了,只要自己不说出心意,便不会有人知道。转而又想,不行不行,不能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这几日医馆和酒肆的客人都发觉姚子笑很是不敬业。往日里看病的病人虽说有二分之一是想来给自己找儿媳妇的,四分之一是来勾搭这奇女子的,还有八分之一是来骗糖吃的小孩,姚子笑却都能耐耐心心看完。近来却是一见着这帮人就直接请走。在酒肆里也是一样,整日闷头饮酒,从不与任何客人搭话。    姚姑娘不开心跟着遭殃的却也不仅仅是客人,比如京城里另一名医崔浩这些日子在对面开了一家药铺,姚姑娘便看着分外不顺心。于是差人写了一块牌子挂在自己的医馆门口:庸医崔浩,天价药石,草菅人命。    要说姚子笑与这崔浩本人却并无很大过节。只是曾经在路上撞见一穷苦人央求崔浩帮忙治病,恰逢一官吏也央着崔浩帮忙治病,崔浩却是看了一旁的姚子笑一眼,便随着那官吏治病去了。坊间早有传闻,崔大夫只医官家性命,不管百姓死活,一看果然如此。从此姚子笑便觉得此人人品很是不成样子,这样的人恐怕是讨不到老婆的。但是吧这世上有眼无珠的人却是数不胜数的,比如姚子笑的好友慕容嫣。早在姚子笑还没出道的时候,慕容嫣便对这崔浩芳心暗许,喜欢了人家快十年。问缘由仿佛是当年慕容嫣生病,药石罔效,宫中医生皆束手无策,那时慕容嫣病得种,自以为就要撒手人寰了。不想有一日醒来,便见一翩翩少年手持银针,在为她治病。几日之后她的病竟然治愈了,从此芳心暗许,开始了追夫之旅。但她却不曾想,堂堂慕容嫣大小姐竟然被拒绝了。    慕容嫣是宰辅千金,家世显赫,才色出众,竟然也会被拒绝!要说这宰相的女儿看上哪家男子,大可以随手绑了带走,但这慕容大小姐却偏不。说是一定要让崔浩心甘情愿地娶自己,每日里死皮赖脸地缠着崔浩。此事街头巷尾议论甚多,偏巧宰相大人也是一奇人,竟然对女儿此等作为不予理会。    以往看在慕容嫣的面子上姚子笑并未与崔浩作对过,可是如今她已经丧失基本理智。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看着医馆门口那块牌子心里觉得甚是解气。    “我说阿笑,你挂这么个牌子不怕阿嫣找你麻烦啊?”连峰注意到这骚动,不由得问道。    “哼,你认识我姚子笑那么久可见我怕过谁?”姚子笑不满道。    是了,要说这姚大小姐怕谁,连峰是断断想不出来的。    “姚子笑!!!!”正说着那慕容嫣就气势汹汹地杀将进来,“你你你,你给我把门口那牌子摘了!!!”一早上慕容嫣本来要去崔浩的医馆道贺,还没有走进医馆便看到这边门口的那块牌子,差点气得吐血。    “哟,慕容大小姐,许久不见,今天不去缠着你的崔大夫呀?”姚子笑嘴角露出欠扁的微笑。    慕容嫣攥紧了拳头,这今日不跟姚子笑打一架生活是继续不下去了。    连峰见状连忙出去把那牌子摘了。这两个小祖宗哪一个闹起来自己都吃不消,未免被当作池鱼殃及,还是早点化解矛盾为妙。    “连峰你把牌子给我放回去!”没想到这姚子笑不依不饶,连峰一个头两个大。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说阿笑你今日这性子倒是很不像你啊。平日里虽然胡搅蛮缠但还讲个理,今日人家崔大夫不过是开了间药铺,你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连峰好言相劝。    姚子笑正欲发作,此时酒肆里一不知死活的小厮跑来对着姚子笑哭闹:“老板娘,我已经把地板擦了八遍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去!擦第九遍!”姚子笑此时无比地冷血无情。    “老板娘,这地板干净得都可以当作镜子了,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小厮痛不欲生。这些日子老板娘总是有事没事地折腾他,要么把窗子擦个几十遍,要么把碗筷洗个几十遍,今日看来这地板,又要擦个几十遍了。    “是吗?可以当镜子照?”姚子笑又勾起一抹坏笑,站起来对着刚刚擦过的地面照了照,随即说:“这哪里可以当镜子照,你竟然敢欺瞒老板,去,再擦十遍。”    闻言小厮跌坐在地上,从此明白一个道理,比喻是不可以随便打的。    “哟呵,姚子笑,你今日是当真不对啊。我就说你为什么忽然发神经要针对崔浩,说,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本来被气昏了头地慕容嫣见此状况发觉今日姚子笑的反常。    一边的姚子笑也不理他们,皱了皱眉,端起一坛酒便开始喝。    “我看啊她这症状倒是很像相思病,这病阿嫣你也患过,你看看像是不像?”连峰摇着手里的折扇悠然自得地对慕容嫣说。    “连峰你闭嘴!......”姚子笑忙道。    “像,很像,像极了。”慕容嫣嘴角一弯,觉得连峰说得甚为有理,“不知姚小姐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呢?”    “看上哪家公子这我却不知道。只是最近听说一桩事,前几日姚大小姐拂了那常翰作画的笔墨纸砚将人轰将出去,很是失态。”连峰继续摇着扇子。    “哦?常翰公子,倒是见过几次。”慕容嫣整日追着崔浩跑,对姚子笑身边的各路鬼神也只有个大致的印象。    “更奇怪的是,前几日他俩还到东山私会去了,这忽然就将人赶出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想当年那官差那刀抵着姚小姐的脖子姚小姐都没如此失态过,如今这样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谁说不是呢。认识阿笑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她这番模样。”    ......    两人越说越起劲,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对饮,浑似忘了在一边的姚子笑。    说了许久才觉出不对来,回头一看,姚子笑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罐子,红着眼睛一言不发。两人心里咯噔一下,自觉一时起兴,倒忘了阿笑的身世,方才那些话,怕是不经意间伤了姚子笑。两人都赶紧住了嘴。    “阿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罚酒。”慕容嫣伸出手握住姚子笑的手,诚恳地道歉。    “是是是,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连峰说着便端了一坛酒开始倒。    “你们,欺负我还想白喝我的酒?”姚子笑咬牙切齿,“想喝可以,一两银子一碗。”    哗啦啦......    听了这话慕容嫣大小姐将身上的银钱悉数倒在了桌上,少说也有几十两,然后翘起二郎腿便开始喝酒。姚子笑欲哭无泪。果然,无论用什么威胁慕容大小姐都可以,惟独不能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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