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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色卡宴平稳行驶在花明柳绿的江南春景里,“横波春绿”是恋语市十景之一,自然春光要格外烂漫些,只是游人最远也只能走到横波湖公园,为了保护这一片私宅,进横波坊都必须刷门禁卡或者有带二维码的请柬刷才行。    可惜车窗外春光再好李氏父子也无心细赏,李慕飏忍了很久的火气上车之后终于爆发了,“你这蠢货!老爷子决定的事,谁敢质疑?你是要证明你比老爷子看人还准?他说什么,我们冷眼旁观着就是,谁让你冲出去挨骂的!”  李承衍不服气,“我就是看不惯李泽言!长房长孙了不起啊!我看那个李微泠多半是个冒牌货,就是他找回来哄老爷子开心的。”  李慕飏虽然在发怒,但还是被儿子这句话提醒了,不由自言自语,“先不论李微泠是真是假,李泽言这个时候把她弄回来,到底什么企图?”  “还能有什么企图”,李承衍把车窗玻璃摇下来,大风呼啦啦刮了进来,吹得他眯起了眼睛,“李家没有女儿命,就只有她这一个孙女,所以老爷子向来最宠着李微泠。李泽言因为他父母死在海上这事儿跟老爷子心里不对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估计是拉不下脸向老爷子示好,所以千方百计找了个李微泠来呗,他要什么,通过李微泠要就是了”。  李慕飏心里一紧,“为什么单单挑这个时候?难道他发现我们和东盛在谈?”  “不会的”,李承衍大喇喇接话“总共也就跟东盛接触了两次,还没谈出个眉目来呢,公司里不服李泽言的人那么多,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忙着收服人心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空盯梢我们。”  “他没有空,自然有人有空帮他盯着我们”,李慕飏对于自己这毫无居安思危想法的儿子很是无奈,懒得再开口,只默默想着最近还是不要太明显接触东盛了,免得李泽言起疑。    李承衍看自己父亲不说话了,想了想,凑过来悄声道,“爸,不用担心。如果那李微泠是假的,多半也是李泽言拿钱买通的,我们给她双倍,不愁她拉不过来。要是还不行的话,我们当年能挑动白蔷下手,现在也照样能让她消失!”  “闭嘴!”李慕飏低喝一声,“以后不许再提白蔷的事情!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盛浅予摇身一变成为李微泠,过程如此顺利,简直出乎李泽言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老头子那双眼阅人无数利如鹰隼,正常时候是没这么好糊弄的,却不料他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李微泠重归李宅。    当然还是得小心些才好,他暗地里叮嘱盛浅予不可以掉以轻心,如此观察了大半个月时间,看着她渐入佳境,言行举止几乎跟李微泠从前无异,便放下心来,重心开始挪到华锐那边去了。    至于白起,他那天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反正他后来虽然依言搬回李园来住了,却基本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这倒也好,省了他的麻烦。    二叔在华锐经营多年,那些守旧派多半是唯他马首是瞻,新锐派虽然在他的带领下立意改革,然而有他们那帮老人从中作梗,命令传达不下去也是白费,前两年爷爷身体还好,每周一的例会都会过来,公司里那些所谓元老也不敢放肆。  这大半年来老人家身子不痛快的时候多,基本没怎么来公司,那帮人渐渐就阳奉阴违起来,越发不把他这个年轻的执行总裁放在眼里。    想着想着就有些头痛,后悔当初没有早一点跟着父亲进公司历练,如今应付起来真有点焦头烂额的意思。    原本公司的股权里父亲占30%,二叔20%,他和棋洛各占10%,李承衍和微泠都是5%,另外还有20%的股份分在散户手里,父亲当仁不让把持公司的主导权。  可父亲没了以后,爷爷把那30%的股权收归到自己名下,重又以董事长的身份出来执掌华锐,虽然任命他为总裁,可是董事会心知肚明除了老爷子之外谁占的股份最多,如此一来,倒显得他在公司的地位就尴尬了起来,难免有不能服人的时候。    那爷爷占着父亲的股份没有要给他的意思,到底心里是什么心思?总不能真的想把公司交到李慕飏的手上吧?    门上响起敲门的剥啄两声,魏谦进来了,“总裁,二少和罗嘉的新剧今天开机,你之前答应了要去现场的,车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他站起身来,正了正领带,“走吧。”    李微泠陪着老爷子在杜鹃花荫下的水潭边钓鱼,李修德没一会儿就躺在躺椅里睡过去了,她没有钓鱼的经验,一会儿就过去提一下鱼竿,估计鱼儿们在水底下互相通知了一下对方,于是渐渐地连饵都没有来咬的了。    闲极无聊,拣了一大堆小石子,一颗一颗丢到水潭里,轻微的“咕咚”一声之后荡起的涟漪一阵一阵荡开。    忽然不知何处飞来一片薄瓦片,“唰唰唰”在水里旋出三个漂亮的飞旋,晶莹的水花溅起来,格外好看。    李微泠一回头,看见身着黑色皮夹克的李棋洛正站在一株高大的洒锦杜鹃底下微笑看她,皮衣肩头的六芒星链子和左腕上的卡地亚“神隐者”玄铁手环在阳光底下反射出炫目的光,一如他大明星的身份那样光彩夺目。    他也忙得很,她能见到他的时候也很少,不过,大概是年龄接近的原因,李棋洛是对她最友好也跟她熟络地最快的一个。    “李棋洛,你不是在横店拍电视剧吗?怎么有空回来啊?”,她扔了手里的石子儿,拍拍手上的灰,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悄声发问。  “没大没小,叫哥哥”,李棋洛假装板起脸,到底端不住架子,转而又笑起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呀?”  “你才比我大一岁,我不想叫哥哥”,李微泠抿唇一笑,魔掌朝他身上那件黑色洒底金星的T恤伸手过去,“谁叫你是大明星,我一上网就总能刷到你的消息。”  李棋洛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摇摇头,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湿巾纸来给她擦干净手掌,“多大了,还玩这个,像小孩子一样。”    李微泠莞尔,想了想,问起来罗嘉在发布会上穿的那件白裙子。  李棋洛想了半天,“哦,那是哥哥叫王叔送过来的,好像是迪奥今年的春夏新款,中国风,适合我们《寒鸦劫》的风格。”  “哦”,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没能如释重负,反而更加不快起来。    原来总裁的风格就是用同样的罗衣赠不同的美人,那件白色的阔袖连衣裙,跟她在湖心小筑里穿过的那件一模一样。    “怎么,你也喜欢啊,我给你买一件去”,李棋洛看见她神色有些黯然,自然会错了意。  “没有”,李微泠展颜笑起来,“罗嘉穿着好看不代表我穿着也好看,只是问问罢了。再说,大哥给了我黑卡的,我想要,自己去买就是了。”  “也对哦,大哥的卡在你这,不刷白不刷,你改天去晶颐广场那边刷个痛快”,李棋洛才雀跃了一下,转瞬又郁闷起来,“可惜我不能陪你去,给狗仔拍到又要乱写,大哥说你才回来,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没事,我让杨四姐陪我去就好了啊”,李微泠跳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你头发新染了什么颜色啊?看起来跟我的颜色差不多。”  “就是跟你一样的黑茶色啊”,李棋洛一捋头发耍帅,“我专门跑去求着阿K哥给我弄的,大师出品,神采飞扬!”    阿K?李微泠心下一凛,转念一想,李泽言既然信得过他,他必然不会泄露秘密。    “棋洛?什么时候回来的?”躺椅上的李修德终于被他俩的说话声吵醒了。  “刚回来的,爷爷,碰到莲姨,说你们在碧幽潭这边钓鱼,就找过来了”,李棋洛走过去顺势扶着老人坐起身。  老爷子一拎吊杆,看见鱼饵都吃光了,哭笑不得,“泠丫头,我睡着了你也不看着点鱼竿!”  “我看了呀”,李微泠深觉无辜,“我过两分钟就拽出来看看有没有鱼的,之前鱼饵一直都在。刚刚四哥过来,我就去跟他说了几句话,那鱼趁我不在就吃掉了呀!”  李修德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她数落,“两分钟看一下,哪个鱼那么傻还敢咬钩!一点耐心都没有,还跟小时候一样。”    “走了,爷爷,我们吃饭去了,下午再来钓鱼!”李棋洛被她那句“四哥”哄得高兴,架起老爷子转移话题。    李微泠朝他眨眨眼,心领神会,也上前搀着老爷子,三个人经过夹岸相迎的绚烂杜鹃花林,逶迤而去。    黄昏时分,春日的阳光柔暖却不刺眼,均匀撒在花丛和碧波上,微风吹过来,碧幽潭那平摊着的暗绿色面孔变成无数跳跃着的金眼睛。    李棋洛在花丛里支起画架画画,歇过午觉的老爷子精神许多,下午钓到好几尾大鱼,扔在水桶里不时弹跳,扑棱棱响,李微泠盘腿坐在垫子上看书,老错觉那是鸽子振翅的声音。    又一阵风过来,头顶绯色的杜鹃花瓣掉下来落进《牡丹亭》的书页里,正落在那最有名的一段上,“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赏心乐事谁家院?总归不是她家的。这良辰美景云霞翠轩,都是李家的,其实与她半分干系都没有。    抬眼看去,金红色的夕阳缓缓地往山坡下坠去,草地的尽头却出现了一个人,白T和黑色长裤,半旧的牛仔衣搭在肩头,夕阳把他的面孔照得一片模糊,可李微泠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爷爷,二哥来了!”    李修德侧过脸,眯起眼细看,“是白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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