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谦拉了琉璃回房心中怒火无法消停。范彩丝本还想同他多相处相处可见他脸色异常知道不是时候只好讪讪地先去了。
养谦见屋子里竟没有人少不得先按捺怒气便问琉璃事发经过。
上回给养谦无意撞破琉璃还可以搪塞说是自己主动乐意的,但这回是当着郑宰思的面,那些说辞当然不管用了。
琉璃无可辩驳只好垂头低声地说道:“哥哥别生气啦,以后再也不了。”
养谦顿足,却也明白这种事跟琉璃没什么关系毕竟若不是范垣轻狂自己妹子又怎会如此,而那人若做出来她一个小女孩儿又怎么抵抗的了。
养谦思来想去对琉璃说道:“好妹妹哥哥不是对你生气更不会对你生气这件事原本不是你的错,都是他……唉我真后悔!当初该咬紧牙关不答应的。”
琉璃听他叹出这句,忙道:“哥哥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改天……我会跟他说,不叫他再、再……”
养谦见她脸上涨红眼中含泪,心中忍不住难过,只觉着这样单纯的妹子落入范垣的手中,简直是羊入虎口,她居然觉着能说服范垣么?那人如果是肯听人劝的,上次经过花园事件后就该收敛,又怎会在今日变本加厉?
养谦满心忧闷,无处排解,只把琉璃的手握了一握:“好了,哥哥不说了,不过这阵子你别再跟他见面,纵然他来,你也不要理他,可记住了?”
琉璃只得答应。养谦又出门,叫了好一阵,小桃才跑了回来,原来方才她跟几个丫头一起在花园里掐花玩耍去了。
养谦训斥了她一顿,叫她以后不可擅自跑开。
养谦素日是极好性情的,今日如此疾言厉色,把小桃吓得忙不迭答应。
直到养谦走了,小桃才蹭进房里来,询问琉璃:“姑娘,爷是怎么了,怎么发这样大脾气?”
琉璃道:“多半是今日人多,应接不暇的,有些烦躁。”
小桃说道:“我猜也是这样,先前我看二小姐在,又见东城少爷也来了,怕扰了你们说话,才跑出去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琉璃见她果然怕了,笑道:“不打紧,不是真心怪你的。”
小桃道:“虽不是真心怪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大爷这样生气,真真怕死个人。”
当日应酬完毕,温姨妈回来,同琉璃闲话说起,道:“今儿可是难得,四爷也忙里偷闲的来了一趟,还特去见我了呢。难为他,真是礼数周全。”
琉璃见她高高兴兴的,显然不知道夹道里的事,便敷衍了两声。
温姨妈又道:“只是你哥哥不好。”
琉璃吓了一跳:“哥哥怎么了?”
温姨妈道:“今儿到底人来的多,他心里也没个数,喝醉了。”
琉璃听是这个,略放了心。温姨妈叹道:“不过也罢了,好歹也让他喜欢喜欢。自打上京来,他也着实劳苦了。如今总算顺利考中了,得了官儿,又总算寻了这个妥帖的地方……你的终身又有了,想必他心里高兴,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琉璃听着说她终身有靠养谦高兴那句,心想:“只怕正是相反呢。”却不敢做声,只说:“母亲去看过哥哥了?如今他回屋里了没有?”
温姨妈道:“才回来的时候我看过了,已经躺下了,睡一觉就好。你就不必去了,等明儿他醒了再说话。”
因此这日便如此过了。次日,养谦酒醒,出门自往翰林院而去,到了正午,放下手头公务,正要起身,就见郑宰思从外进来。
养谦忙行了礼,请他落座,亲自倒茶:“郑兄怎么这会儿来了?”
郑宰思笑道:“听说昨儿你喝醉了?白瞎我替你挡了那许多。”
养谦也笑回说:“你都醉了,我怎么好意思独醒,这大概就叫做同甘共苦。”
郑宰思大笑。
两人略说片刻,一块儿出门去吃饭。到了邀月楼,捡了个安静雅致的单间,点了三四样精致可口小菜,郑宰思道:“昨儿回去后,你没为难纯儿吧?”
养谦听他提起,摇头:“我自然知道,这件事怪不得纯儿。”
郑宰思道:“你也算是个明白人了。又疼妹子,纯儿有你照看着,是她的福分。”
养谦听了这句,打动了心肠,沉默片刻说道:“郑兄,自我上京跟你认得以来,蒙你不弃,大家这样交好。如今当着你的面,我便说几句交心的话。”
郑宰思点了点头。养谦道:“当初家里给纯儿择婿,姨母曾提到你,我那会儿跟你不熟,还觉着齐大非偶,谁知你竟是个这样的好人,后来我动了心,偏偏四爷横插一杠,竟是阴差阳错了。”
郑宰思轻轻一笑,待要喝一杯酒,又没有点,就只以茶代酒。
养谦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原先纯儿确是天生孤僻呆愚的,先我们上京前,还得了一场大病,几乎死了,醒来后,人却仿佛有些开窍。你方才说纯儿有我照看是我的福气,却不知道,也是她照看着我。”
养谦说到这里,突然想要喝酒,于是又要了一壶竹叶青。
郑宰思举手替他斟满:“慢些少喝。”
养谦道了谢,吃了半盏,一咬牙,把在南边吃官司的那一件事告诉了郑宰思,又将琉璃如何去找张莒解围等,尽数说了。
郑宰思怔怔听着,端着一杯酒,凑在唇边,半晌不动。
养谦道:“你瞧我的妹子,就算是堂堂须眉也未必能做出来的,她却做成了。她哪里是痴愚,分明是大智若愚。但世人却并不这样想。你虽然不说,我是知道的,你当然不是那种世俗之人,可你们家里的人未必都跟你一样想法。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明白,我妹子配你,并不辱没你。”
郑宰思摇头说道:“我岂不知?我若不知道她是个最好的,我怎么会有这个意?不怕你笑话我狂,除了她,就算是金枝玉叶,我也断不放在眼里。”
养谦听了这种话,泪几乎又掉下来,忙抬起衣袖擦去,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郑宰思将酒杯放下,又苦笑:“只可惜……就算你我再多心的筹谋算计,也终究不及那个人。”
养谦皱眉道:“我是百思不解,他那样的人,为什么偏偏就看上我妹子。”
郑宰思冷笑道:“你我若能猜透首辅大人的心意,那你我也就是首辅了。”
养谦无奈,转怒为一笑。
郑宰思却突然说道:“不过说到这里,我却是还有一件事。”
养谦因问何事,郑宰思道:“你总该也听到了风声,朝廷要整理吏治了?”
翰林院的消息向来是极灵通的,养谦自然也听见过,只是并没当回事:“怎么了?”
郑宰思见他脸色如常,便沉声道:“他近来着急催我交吏改的策论等,吏部先前拟了五六份都给内阁驳回了,起初大家都不知他的意思,后来慢慢地有些摸清楚,这次……恐怕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放过的,如果真按照他的意思来,只怕要伤筋动骨。”
温养谦一惊:“什么意思?难道要动真格?”
郑宰思道:“不然他为什么催逼着吏部真刀实枪地做起来?”
养谦屏住呼吸,郑宰思道:“平心而论,他的念头倒是好的,但是这从上到下若大改起来,臃肿的机构,累赘的官吏等,重重叠叠,盘根错节,朝廷到地方的。如今他要考核,又要裁减……谈何容易,艰难不说,怕另节外生枝啊。”
养谦咽了口唾沫:“他……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么?”
“京城中倒还也罢了,经过上回,敢跟他逆面相争的人少之又少,可出了京城那些,才是最难办的。现在暗中本就有些非议纷纷,他不思抚慰人心,反又做这种会惹人哗然的事。最要命的是,如今北边还不安定,那几个异族藩王们虎视眈眈,南边的土司又内斗。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郑宰思说着说着,深锁眉头。
温养谦听了这一番话,只是略想一想,就觉着头大如斗了。
郑宰思道:“我因不把你当外人,所以肯告诉你这些,只叫你留神些……毕竟你们要结亲了,又赶上这些麻烦的般般件件,我只担心……”
养谦竟有些心跳:“你是说,朝堂上会有波澜?”
郑宰思道:“不好说。不过他既然执意要如此,只怕已经有应对的法子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想你心中有个数,到时候不至于太慌张,随机应变。”
几场秋风秋雨过后,寒风乍起,入了冬。
正如郑宰思跟温养谦说过的,朝堂上的确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言官方亦儒弹劾首辅范垣三大罪状。
第一,欺凌幼主,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第二,私改吏治,任人唯亲,挟私报复。第三,勾结异姓藩王,里应外合,意图不轨。
第一条罪状之中,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虽帽子大,倒也罢了。第二条中,却将这数年来范垣一手举荐提拔的京官跟地方属官名单列了个详细,并且又翻出先前被范垣拉下马赶出京甚至掉了脑袋的一众官员及其家属。
最致命的是第三条,附带了一封范垣跟北边异姓王雎也的密信,在信上,范垣要求雎也将北境的情形详细告知,并且许诺会给他以及其子孙皇恩爵位之类,而就在两个月前,雎也的儿子在北境带兵拉大旗造反了,且正在如火如荼地攻打京州。
满朝哗然。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