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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2    “且先与你说件正事。”    麒王与沐清在马车上坐定,车驾缓缓行驶起来。    麒王从袖中取出一纸书信交于沐清。沐清展开快读,微笑道:“陛下九子,除了您的胞兄筠殿下,也唯有这位瑾殿下素来与您交好。这回瑾殿下不仅要提早来,还巴巴地写了书信。”    麒王微笑道:“我这位六哥,素来不喜权谋朝事,与人争斗。我与他自小投契。”复又接过书信叠了嗤笑,“就是有些孩子气,早来便早来,说什么思我至深夜不能寐,明明是想躲着其他皇子们先来凑坊间的热闹,又恐挨哥哥们的训斥,想自在多玩几日罢了。”    沐清笑道:“信上所言的四名暗卫不日便到芜阳。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麒王扬眉道:“这种事交于陆恒便是了。六哥诚心待我,连暗卫都与我交代清楚。”心下慰然。又吩咐道,“紧要的是,赶着把西院儿隔出来,遣人仔细收拾了,预备招待沐王暂居。”    “殿下想的周全。西侧阁有云思,水有白鸟,翠竹幽窗,芭蕉映月……秀雅景致大半集在西面。瑾殿下是风雅之人,应会喜爱的。”    麒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一应炊具餐盘,也拨府里的取用。”    沐清了然,点头应下了。又道:“我适才回府新得了消息,宁王那两个耳目查得有了进展,一个混进了忠武将军府。另一个还没有落实。”    麒王蹙眉:“姜荻与我并无什么往来,更谈不上亲密……安插在那里是何用意?就算有什么隐秘,至少也该在州府衙中。”    沐清道:“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得要领。后来忽然想到,宁王是素来与太子不睦的。而姜大将军……”    麒王了然:“姜荻是平西大捷的老将,他素来恪守正统,遵循礼制。决然是站太子一党的。”    沐清点头道:“想是朝中局势愈发紧了。”    麒王道:“咱们并不参与党争,暗中提防就好。”这才懒散地拿胳膊支着头道:“你这么快回来做什么,扰了我的雅兴。”    沐清轻叹,心想,你还说你六哥孩子气,难道你不是那等喜欢捉弄人取乐的么……    只正色道:“真是紧要的事。”    “紧要事不是说完了么。”麒王懒散地说。    沐清道:“与此事相比,宁王耳目一事反倒不算什么了。”    麒王微微蹙眉,“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竟然比这还重要。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巫师的五大分门?”    “自然记得。分为五行、巫卜、法药、易幻及灵兽。怎么了。”    “这五门又各自分为上下强弱两阶,均以御、司为界。御强司弱。殿下即为御卜,我则是司易。独灵兽门皆为御。低阶御兽,能操控普通动物。高阶御灵。不但可以操控动物的行为,还可以与之交流沟通。而每一门皆有登峰造极者,又不在这两阶之内。”    麒王懒懒地道:“说重点。”    沐清仍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五门之中,唯灵兽门甚是稀缺,长久以来为者寥寥,更是极为少见有登峰造极命定的宿灵者。现下已知存世的灵兽,一为孟熙北冥的玉琳锦漆,另一个,就是咱们南州的渊水魁巳。这两者遥遥相望,都没有宿主出现。而锦漆是蛰伏待主,对寻访的御灵者也甚为友善,并不会伤其性命。魁巳则残暴倨傲,不喜被人所制,常将寻访者吞食。”    麒王半垂下眼睫道:“再掉书袋,小心我揍你。”    沐清额角一滴冷汗,依旧非常认真地说:“适才秦慕与我讲,自从她来到这边,便时常会梦到魁巳。起先她不知那是什么,昨夜似乎梦得清楚了。魁巳经年隐遁在老林深涧之中,据闻曾有巫术高深精妙的御灵师,为了摄它在林间寻觅二十年都未曾得见。我本来想不通,这般避世恶主的魁巳为何会突然现身。我们只是路过,并不曾得知它盘踞在此。可它却直取秦慕而来,却又在扑食秦慕的当口上,活生生被卡住了……”    麒王缓缓挺直了背,双目闪亮眉宇凝重。他揣摩着沐清话里的含义,心下微微悸动。    沐清顿了顿,有些犹疑道:“虽是我的猜测,但也许秦慕,可能是它命里注定的宿主。”    麒王睁大了眼睛:“秦慕?”他不敢置信,不愿相信。    沐清继续说道:“当时在林间遇袭,我本想不明白。而今从头到尾细思一番……也许魁巳已察觉到宿主的到来,厌世恶主的它可能早早蛰伏于此,想趁宿主尚未醒血将她吃掉。这样若再等到宿主轮回转世,不知又要几百年。没想到它突然现身,反而迫她惊吓过度提早开了窍,灵力一泄,慑于命定的力量,它反而再也伤她不得了。”    麒王惊愕地打住了他的话头:“沐清,你可知道灵兽宿主出现意味着什么!”    历来双灵兽都是同时出现,宿主也该同时出现。若一方先出现宿主……一旦被朝廷知晓,势必将拢归皇权凭借这莫大的优势去征讨孟熙。    战争。政斗。尸横遍野。血光四溅。    沐清不在乎要不要打仗,会不会死人。但他知道,麒王不愿有征战,不愿有人死去。    他点点头,望着惊愕莫名瞪着他的麒王:“这都是我的一些猜测,并无十足把握……若她当真是魁巳的宿主,那么虽未醒血,灵力应比旁人强大数倍。我们只需仔细着她的举动,应该不难发现些许端倪。只不过……”他目光哀怜地望着他,“若秦慕果真是魁巳宿主,殿下……打算怎么办。”    隐瞒不报此事,几乎可以与叛国同罪。若上报朝廷,便保不住秦慕要被带回京里……慑于那是绝世仅有顶级御灵师的强大能力,也许他们不会用贵族惯用的残忍手段为她醒血。但就他所知的几种法子,大多好不到哪儿去……    不,不可以失去她。卜相中显的清楚明白。她是他回到母亲身边唯一的法子。无论她是何身份,都不能阻止他!    他不要什么皇位,什么霸业。他只想承欢膝下,回到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像他六哥瑾一样,只封王,不受土,只愿留在京里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他打定了主意,口气舒缓而决绝地说:“无论发生什么,她也要为我成事后,再议。”    这个回答一点不出沐清所料。    可既如此,醒血必须要快。必须要快。    那缠绵悱恻的热吻波澜荡漾开来,漫上沐清的心海,竟使他一瞬沉迷。    沐清微微摇摇头,把那欲*念甩掉,愁眉不展。    可是她不生情。纵使热吻,她也不与他生情……    沐清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起来。    难道,他就这么不堪,无论如何也不能捕获她的芳心?    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如何才能使她为自己痴迷?    生平头一次,沐清为追不到女孩子而心烦意乱,意难平啊!    “沐清。”    他正兀自想着心事,麒王突然开口,“去撩香院,我要亲眼看看她。”    晌午刚过,日头又毒又辣。    袖枝从前面走来薛若梅的园子,衣衫已微微涔着薄汗。进到寝室里方觉得凉快了许多。婢女帮她打起帘子,却瞧见秦慕正气鼓鼓地对那端着药碗的小丫鬟运气。不由得笑道:“早间瞧见霍大人急匆匆地去了,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秦慕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他天天那么多事,我哪知道是为哪桩。”    见她语带机关的,袖枝走近仍笑着宽慰:“霍大人确是忙碌。姑娘不晓得,这麒王府的御统巫师可不是个清闲的差事。这南州偌大的地面,大大小小的礼记,奠仪,祭祀,统统要霍大人过问。加上麒王殿下宠信,王府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也向来是交于霍大人打理的。每天忙的团团转也是有的。”    小丫鬟苦口婆心地在一边端着药碗逼近她的嘴巴:“姑娘……再不喝又要冷了……横竖是要喝下去的,您且早早吃了吧……”    秦慕一脸嫌弃地推开那药碗,险些把汤汁碰溢出去,一边捏着鼻子:“起开起开,你杀了我吧。我宁可好不了也不喝!”    袖枝见状,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打发她下去了,笑吟吟地说:“姑娘!你都伤成这样了,不吃药怎能好。”又嘟着嘴莺莺细语,“啧啧,看着原本明艳动人的一张小脸儿,都瘦成了什么样。若不好好调养,落下病根如何是好呢。快些吃了罢。听话~”    见她柔声软语,媚态尽露,秦慕不禁浑身酥麻。怪不得那些男人喜欢逛窑*子,喂个药能得这美人柔情蜜意的服侍,这要是平时如此如此,那般那般……脑补了下,换她她也乐意往这砸银子。    抵不过这糖衣炮弹的轰炸,秦慕瞟了眼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扭扭捏捏地还想抵抗:“美人啊……我真喝不下去。太难喝了。你别让我喝了好不好。”竟然开始摇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袖枝噗嗤笑了出来,整个人被她摇得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叮当响着,玲玲地发出悦耳的声响,煞是好听。她忙应着:“好好好。可别再摇了。你瞧这样可好,你喝一口,便给你一块糖吃。冲冲那苦味儿。我这儿可有极甜的饴糖,保管姑娘喜欢。”说着忙让她的随身婢女去拿糖。小丫鬟应了是转身出去,差点与大步流星进来的人撞个满怀。摸着头刚要嗔怪,一抬头惊得一身冷汗,忙跪了下去:“……殿……”    麒王看也没看,直直走了过去。    袖枝早放了药碗跪着,床上坐着的秦慕看见他一脸杀气地冲进来,首当其冲的感情是:——想揍他。    要不是他,自己能这么倒霉吗?    想来自打碰见这位王爷,自己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被打晕,被审问,被关监狱,被抽鞭子虽然不是他亲自干的,但是他唆使的!然后她被气晕了——这里没有用形容词,是真的晕了!然后现在,身上背上屁股上都火辣辣的疼着,还特么得喝这么难喝的汤药!    秦慕攥紧了拳头,瞪着他。只几秒钟,麒王已行至她床前,摆好架子,双手交于背后握着,高昂着下巴垂目冷瞧着她,刚要开口,秦慕抬起一只胳膊笔直地指着他厉声喝道:“闭嘴。”    麒王惊骇之下,原本微垂的双目豁然睁圆,胸中堵着一口气,险些被噎住。    这毕竟是女子的闺房,麒王将随侍都留在了门外,孤身一人进来的。此刻没有人在他旁边呵斥她“大胆!不得对殿下不敬”什么的,唯有他自己来惩罚她。    于是他凝着一脸的怒气,走近,再两步,稍微弯下身子,突然伸手一把攥住那直直伸过来的小手。他的大手将那整只小手全部包了进去,只露出一根指着他的食指。    事出突然,秦慕没防备。被抓到手后下意识地往回抻。但那小白脸王爷这力道却出乎意料地挺大,抓得极牢,竟然没抻回来。    麒王将那根玉葱似的手指凑近自己唇边,目光凛冽地盯着她,任由她挣了半天也没有挣脱。这才冷冷地说道:“竟然活下来了,命挺硬啊。”    秦慕一只手抻不回来,开始上另一只手帮忙。听他讥讽,不由怒火直冒:“不服SOLO啊!”    麒王拧眉,抓住她那只手用力往自己怀中一带,秦慕整个人不由分说往他那里倒过去。麒王将她整个人贴着自己,脸孔对着她的脸孔,冷目对着她的冷目:“说人话。”    ……    秦慕忽然有点想笑。嗯。克制住了。眼下这是拼气势的关键时刻,笑场什么的……那就输了!    于是更昂起几分傲气道:“不服……比比啊。项目随你挑。”    她秦慕还从来没服过输。    打不过大不了一条命,有什么稀罕……    麒王唇角扬起,冷傲道:“你输定了。秦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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