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 良久,沐清有些不忍地问道。 “那个夏大夫说肯定会好。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秦慕淡淡地说,“要是好不了,我就在脸纹个花。” 沐清很想安慰她一下,却忽然发现,今时今日,他似乎已经不再有这样的资格了。 “若你愿意,我可亲自去一趟,把你要的人接出来。” “算了吧。”秦慕挥挥手,“那个书呆子可能是在村儿呆得久了,憋出神经病来了。我去也只不过想把手机拿回来。”带你出来,行。你得求我。 秦慕心里暗自打算着。她可没那么善良,以德报怨。她险些把自己害死,不难为难为她怎么行? 沐清微笑,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明日我来找你,教你收敛灵力的方法。” “等下……” 秦慕却有些怯怯的小声开口。 沐清刚起身欲走,听她挽留,便立在远处等她继续说。秦慕眼神飘忽,有点局促地犹豫了半天,才讷讷地说:“你说我……虽然没有醒血,但是灵力已开……那这样的我……要是……嗯……那个……” 沐清还从未见过这么吞吞吐吐的秦慕,不禁好奇起来:“什么?” 秦慕避着他询问的眼神,躲躲闪闪地:“内个……要是和男人……那个什么了……他……他会怎样……” 沐清本已松弛下来的神经蓦然绷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人是谁?” 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悔…… 这关他何事…… “没有谁……我就是好奇问问……”秦慕扭捏着,忽然语气强硬了些,“我就是怕回头不小心害死别人,多不好。” 沐清望着她低垂着的脸,似有些微红。她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眼看也不看他。 还能是谁…… 沐清心下揪紧。 他们……难道一夜之间已经…… “不会怎样。”沐清淡淡的说,“可你到底是巫行者。迟早会害死他。”言罢,默默地转身离去。 秦慕独自坐着,心潮翻涌难平。 迟早会…… 她甩甩头。 就这样默默离开,不再理他? 她做不到……这从不是她秦慕的作风。 要么干脆舍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也是皇子,也许江山与她放在一起一比,自己就立刻轻得什么都不剩……他会把她抓起来,用残忍的手段逼她醒血,为自己所用,从一个对她体贴爱恋的男人变成一个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她敢吗?赌上一把? 秦慕更动心于第二种选择。 可是,她信了沐清。她错了。沐清骗了她。 薛若梅也骗了她。 连自己身边伺候的小侍女们,也有人骗她。 赢的几率这么低,她怎么敢赌上这一把? 秦慕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一片混沌纠结。她要理出一条路来。 至少,让自己做了,就再不后悔。 她宁愿做那燃了一抹璀璨便烟消云散的烟花,也不愿为求平安到老庸碌一生。何况在这陌生的世界,她有什么牵挂? 该怎么办…… 秦慕静坐着,窗外的日光从午时的光芒万丈,直到渐渐西斜,将她的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姑娘?秦姑娘?” 一声柔缓的呼唤,终于将秦慕从冥思苦想中拖了出来。 一个有些稚嫩的侍女正在叫她,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便回道:“殿下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呢。要不要婢子为您梳洗更衣?” 秦慕轻叹口起,微微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说:“不用了,走吧。” 她随着侍女出们,回廊蜿蜒,庭院风景如画。日暮西斜,透亮的空气中,花草树木,堆山池塘,似都闪光般鲜亮。 她缓步走着,心情烦乱地扫视着身旁的景致。偶尔经过身侧的小厮侍女,整齐迈着步子巡视的侍卫。树梢上振翅远飞的小鸟,吵闹的蝉,翩翩起舞的蝶…… 她定不下神来。 穿过回廊,跨过月门,脚下的石子路哒哒轻响。身侧竹叶瑟瑟簌簌,偶尔挂住她轻薄的裙纱。 领路的侍女将她引入一间小院,门洞开着,只见一个身形影影绰绰模糊地映在屏风上。 秦慕不禁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握掌成拳,脚步越发沉重。 她抿着唇,步子越来越慢。 直到侍女退到屏风一侧,恭谨地向她划出一个请来。 她轻轻扶着屏风,缓缓转进去。 里面的麒王已侧头望来,本是麻木清冷的脸,在望到她的那一刻,忽然拢上掩不住的喜悦。眉头舒展,唇角微扬,笑得灿烂夺目。 他示意侍女退下,所有服侍的下人全部退下。这才从一桌佳肴旁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擒起她的手,嗓音温润清澈:“这半日里,可想我了?” 忽觉出她的异常,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蹙眉道:“这样暑热的天里,手怎会这般冷?”抬手贴上她的额头,蹙紧的眉松了松,“可是伤口还疼?” 秦慕望着他,蓦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看着那双不加半分掩饰的关切与心疼,满眼的期盼与宠溺,她所有的揪心疑虑,思量权衡,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她下了决心,望着他,满心欢喜的笑起来,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勾住他的脖子抬脸有些撒娇地低语:“我哪儿都不疼。好的不得了。” 麒王最初见她来得心事重重,这突如其来的柔情蜜意令他猝不及防,身子僵了僵,伸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环在自己怀中。这温热的怀抱,暖着秦慕险些熄了的心。她更紧地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 麒王还是觉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忽而想起什么,“可是沐清欺负你了?” 两人自从午时面谈,快两个时辰了也未见他来回报。遣人去找,也不见他人去了哪里。麒王一度甚至惊怕沐清是不是拐了秦慕逃走,下人却回道秦慕一直独自在寝室中,哪里都没有去过。 直到看秦慕来了,他才略略松了口气。可她今日为何这般不同,似乎满心郁结,心事重重。这哪里是他认识的秦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直来直去,简单得近乎透明的秦慕,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他没欺负我。”秦慕埋在他胸口的声音闷闷的,抬起脸来,笑着捧着他的脸说,“以后,你别欺负我就好。” 看着她脸上那道赫然伤疤,麒王定定的说:“我夏行川,绝不负秦慕。” 这郑重的誓言,他一字一字,决绝地道出来,扯得秦慕心里一阵撕痛。秦慕瞧着他,苦涩地笑了笑,手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说话算数哦,殿下。” 等他什么都知道了,可还会记得这句话么…… 麒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辗转流连,不舍离去。直到秦慕笑出声来使劲抵着他的胸口挣脱开说:“放开我!饿死了。” 麒王微笑松开双臂,秦慕如小兔得脱牢笼般一蹦蹦地朝桌子奔去,满心欢喜地椅子上坐了,举起牙箸,挨个扫视桌上摆盘精致的菜品,脸上的喜悦逐渐收拢,最后板着脸瞪向身侧落座的麒王:“真是难为你了,这一桌子菜,得有十几个盘子吧……居!然!全!是!素!的!” 麒王凑近她道:“大夫说了,不行。” 秦慕举拳锤他。麒王亲自与她把盏,秦慕执起云晶杯饮了一口,长叹道:“一桌全素宴加梅子茶,你府里的厨子没被你折腾死吗?” 麒王毫无愧色地又为她满上一杯:“我素来挑剔,能在我府上做长的庖厨自然是应对的来的。” 秦慕不由得为他府上的下人们默哀了三分钟,杵着牙箸托腮问:“可否请教殿下生辰八字?”他不会是处女座的吧? 麒王挑眉:“这就急着算八字了?” 秦慕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古代不是结婚时才问对方生辰八字占算吉利般配与否的么…… 羞恼地半晌语塞,跟他解释星座吧……任务太艰巨了而且会暴露身份;不解释吧……抬着手指头好久,最终只得讪讪道:“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哼。” 麒王瞧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一时间千肠百转的样子,不禁瞧得有趣,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这小野兽不发疯的时候,大多时都像个灵透的小仙女,尤其这一头银发,她只简单地挽了挽,头上连只钗环都无,只素素地在脑后用红丝绦束起,垂了两络长绦,夹在发丝中若隐若现。玉白的手臂由轻纱罗袖中透出,夜色中竟似比牙箸更白润。她腕上无镯,指间无金。她似乎没有穿戴任何首饰。 “若梅那里没有替你准备妆奁么?”忍不住发问。 秦慕嚼着一块蘑菇想了想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只能趴在床上,连门儿都不让出,戴首饰给谁看啊。” 麒王紧了紧眉,点头道:“嗯,不错。见不到旁人才好。” 秦慕只顾着吃东西,只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麒王又道:“我已遣人将你的东西全数搬了过来,等会儿你回去查点下,若缺了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置办。” 秦慕下意识点头,眼珠转了转,吞下嘴巴里的食物凑近他的脸撒娇道:“那我就要住你这间。” 麒王宠溺笑道:“好好好。就住我这间。” 秦慕撅着嘴巴又问:“那你住哪里去?” 麒王贴近她的唇:“你希望我住哪里去?” 本以为她会锤他一拳,或者笑骂他一句,没想到,她却只是微微漾上一抹笑来,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软唇微启道:“你等我。” 等我好了。 大夫许了。 秦慕低笑。 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夏行川,也不可以简简单单的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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