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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舞姬甄选之日眼看就到了。    这几天里,秦慕忙得不亦乐乎,为正式演出做最后的准备。    这几天她虽然忙碌,却出奇清静得很。麒王和沐清自然比她还忙,实在分身乏术来不了。熙王自从那天来过一次后也再没出现过。就连陆离也来的少了。他毕竟是郡王之子,总是逃不掉要跟着父亲前后忙着应酬打点。    好在上次夏行川已经交代过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排练了。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光明正大地调·教丝竹班子和她配合。但涉及到临场的舞台美术,要吩咐工人去提前布置准备依旧要偷偷摸摸的罢了。    这日里,秦慕正试穿舞衣想排一次完整的秀,正在房里换衣服,窗外忽然飞进一只鸽子,停在窗口咕咕叫着。秦慕一边用力将腰带系紧,一边张望去,见鸽子脚上绑了东西,抬起手来朝那小东西招了招手道:“过来。”    鸽子听话地扑棱棱飞过去,乖乖地落在她手上。她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将卷成一条的信纸取下展开。    这是一卷名单。清晰排列着此次已备了案应选火舞姬的女子名字。以及她们身后的金主,大致财力情况。    秦慕赞许地点点头。    嗯,夏行筠,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嘛。很有当经纪人的潜力……    名单上大部分都是有名的歌姬舞女,撩香院里这几个她都已经知道并且观察过了。    睿桃琵琶弹的极好,不只南州,整个大荣甚至包括孟熙都是闻名遐迩的。她连着两次都毫无悬念地选中了三名火舞姬中的琴姬,基本和内定没两样。不和她争。    晗初嗓音柔媚婉转,最近享誉江南的《诉春怨》,《霸王卸甲》,《望梅调》都是她唱·红的。很多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过来南州,花了千两白银,等上十天半月,只为听她一展歌喉。可见实力也不弱。原本秦慕对唱歌非常有自信,又偷偷观摩了许久,对她歌声的特点优劣了若指掌有必胜的把握,但上次被熙王一顿打击,现在很是没有信心。她就算能唱得比她好,但她一点名望都没有,亏吃大了去了。    叹了口气,往下看去。    柒可儿,梅娘不久才从外番买来的舞姬。秦慕瞧过她跳舞,腰肢柔软无比,好似练过软骨功似的。她长得本来就妩媚,眉目含情不笑时都自带三分媚态。舞起来更是撩人动情,柔柔盈盈地颇能催得男人心猿意马急不可待。怎么说呢……看着和艳舞感觉差不多,每个动作都是专门撩人的那种。    秦慕觉得她基本对自己没什么威胁。    再往下,就是另外一间歌舞坊出的人选了。这些名字她也都是知道的。但因为她们不在撩香院,没有现场观摩过她们的才艺实力,脑补起来不免有点抽象。熙王很贴心地在她们几人名字底下都细细地将其擅长的部分描述了一番,好像料想到了她的难处一般。    这些人基本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南州虽然舞姬众多,但出类拔萃的毕竟是少数。又因为芜阳每隔三年便有一次火舞姬的大选,大部分高手都云集于此,一来芜阳是南州的首府,是最为繁华荣盛之地。而来在此落脚也便于积累人脉,为甄选之日作足了准备。    而当她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不禁微微皱起眉来。    此时蓉秀已经捧着长长的,轻盈若云雾的披帛走进来了,见秦慕拿着张小纸条十分认真地研究着,不禁笑道:“姑娘看得什么,这么入神。咦,哪里来的鸽子?真可爱……”    她放下披帛,兴致勃勃地想去逗那桌子上溜达的鸽子,怎料鸽子扑棱棱地飞了去,刚要飞出窗去,秦慕头也不抬地低唤了声:“回来。”    鸽子扑棱棱地打了个转又乖乖地回来了,依旧停在桌上,咕咕地叫着。    蓉秀简直看傻了眼:“姑娘……你,你还会训鸽子啊?这鸽子是姑娘养的?”    秦慕依旧头都不带抬的,只有点纳闷地问:“秀儿(请连读)啊,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姜婉华吗?”    蓉秀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哦!是姜大将军的嫡女吗?人称锦绣姜姬的,姜婉华?”    秦慕这才抬了头,费解地看着蓉秀,双臂交环道:“她可是名门闺秀啊。”    蓉秀点头道:“嗯!正宗的名门闺秀那。在咱们芜阳,排得上的名门其实也就那么几家。麒王殿下还没选妃,更没有子女。郡王陆大人那,又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没有女儿。唯有这位忠武将军府上子嗣繁荫,共有四子,七女。这位姜姬婉华可是嫡长女,在咱们芜阳,再没有比她身份更加尊贵的女子啦。”    秦慕听着频频点头,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说她一身份这么尊贵的大小姐,不好好在家待着绣花,选什么火舞姬啊?她爹也真能同意?肯让他的宝贝女儿来撩香院这种地方公然抛头露面?凑这种热闹图什么啊?”她心里暗想,自己要是跟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似的,一穿过来就是什么贵族千金,她才不费现如今这个力气去选什么秀呢。    蓉秀听了睁大了眼睛:“啊?姜姬……要选火舞姬?”她惊诧莫名,“她……她可是忠武将军的嫡长女啊!怎能在这种烟花之地抛头露面啊!大将军也竟同意了?到底图的什么啊?!”    秦慕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倒是谁问谁呢……这丫头这智商……要真在小说里也就只够活一集的……    ……    忠武将军府,内宅,兰玉轩。    姜婉华平展双臂,两个侍女正在她腰间忙碌着,将一圈精致的璎珞系上。    一旁的姜夫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拿她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姬瞧着,忍不住柔声开口劝道:“母亲,莫再烦忧了。女儿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姜夫人重重的叹息道:“华儿,以前你爹给你谈了那么多桩婚事你都不从,我们只当你心高,这些贵公子们入不得你的眼,也就由着你去了。可如今你竟要去选什么火舞姬……那参选的可全是些歌姬舞娘!要在一群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地招摇,你去了,白地污了自己的名声!人家还当我们经年养在深闺中的女儿中了什么降头,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便要去和那些下九流的女人争个长短!华儿,你到底告诉娘,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婉华微微一笑。她粉面圆润,一双杏眼盈满温婉柔情,整理了下舞裙,优雅地步步生莲,来到母亲身侧,软言劝道:“女儿自有筹谋。眼下连父亲都应允了,母亲又何必这般焦虑。”    姜夫人扼腕道:“也不知你爹是不是鬼迷了心窍,这种事也会应了你!我看啊,他就是平日里太宠着你了!前阵子昌仪郡王来了几次,我在旁看着,分明是有了提亲的意思。我原本还好生欢喜了一阵子,以为只等着好消息,你的婚事便有着落了。没想到……陆家的亲还没来提,你便出了这么一招!若是陆大人知道了,恐怕这亲事,是没指望了!”    姜婉华盈盈笑着,亲昵地挽了母亲的胳膊道:“那陆公子向来沉迷于花红柳绿之间,日日笙歌夜夜达旦。即便女儿将来嫁过去,恐怕也只会落得独守空房,不会有好日子过。母亲又何必可惜。”    姜夫人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华儿啊,你年纪不小了!你那些妹妹里及笄的那几个,谁像你一般。二房的婉茹去年都有了第二个孩子,你胞妹婉玉也生了儿子,就连婉容去年也嫁了。华儿,你可再也耽搁不起了啊!”    姜婉华依旧微微笑着,神情中却透出一股坚定来:“母亲放心。华儿此番拼着有损闺誉也要选火舞姬,正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姜夫人惊诧莫名:“什么?为了你的婚事?”    姜婉华点了点头,反握住母亲的手道:“母亲大可安心。此次华儿必定会为自己定下一门无上荣耀的好亲事。”对上母亲惊异又不解地目光,她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来,“一定比陆家强上千万倍。”    ……    韶华易逝,时光荏苒,由记那番红梅似雨,沐着灿烂阳光纷纷而落。树下一个粉妆玉砌地小姑娘,惊艳得忘了疼,仰着小脸痴痴地望着。一双大眼蒙着湿漉漉的泪光,脸上,却已溢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来。    透着朦胧的泪光,这番红梅花瓣雨更加玲珑醉人,似梦似幻,如同身坠仙境一般。小姑娘看得痴了,这片美景中却爬过一片阴影来,挡住了头顶点点斑斑泄下的阳光。她惊了,下意识掩口轻叫出声来。    那片阴影听见了树下的动静,利落地移动到枝头。那枝桠被他压得摇动起来,花瓣纷纷繁繁落得更急了。    原来,忽然有花瓣飞落,是因为他?    小姑娘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微蹙着俏皮可爱的柳眉,仔细打量那树上的影子。    他伸手将挂在枝头的纸鸢取下,身手矫健地几下便攀回主干,滑了下来。    小姑娘有点害怕了。    她刚才被一只彩蝶所诱,不知不觉便追着跑了,直到崴了脚,跌在树下,才发现自己早已和侍女下人们跑散了。现在脚踝疼得厉害,站不起来。又迷了路,无人可以救她。树上又爬下来一个猴子一般的陌生人,她才五岁,五岁啊!她想不出对策来,情急之下,抓了抓身旁的小草,瞧着那拿着纸鸢朝她走来逆着阳光越来越近的身影,一吸鼻子,嚎啕大哭起来。    那影子怔了下,急忙几步上前,单膝跪在她面前满含歉意地望着她说:“……别哭啊……我吓着你了吧?”    小姑娘泪眼朦胧地瞧着他,畏惧地向后缩了缩。斑驳的花阴下,一张明媚俊雅的面容映入眼帘,少年轻蹙眉尖,担忧地凝眸望着她。    她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忙又摇了摇头。一眨巴眼睛,盈在眼里的泪又涌下来,扑簌簌掉了满脸。她觉得害羞极了,忙用袖子去掩。    牵着纸鸢的少年笑得极烂漫,见她怯生生的,满脸都是眼泪,声音柔得比冬日里拢在袖中的汤婆子还要温暖和煦:“别哭了,是我的错,不该忽然跳下来,吓着你了。”    小姑娘掩着口鼻,娇怯怯地只忽闪着一对泪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    她自小生在深闺中,平时就连哥哥们也很少相见。她没有单独和这样年岁的少年单独相处过,心里忐忑难安,一颗小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按说,她该大声呵斥他,大胆狂徒,还不赶快退下。    可是她却不敢,更深的,是不舍。    他长得那么好看。眼睛像星星一般璀璨,高高的鼻子,笑容那么温柔……这么温柔的人,不会是坏人吧?    少年见她还是不说话,犹豫了下问:“嗯……你不是宫里的人吧?宫里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也就只有婕儿了。”    他说的,是德妃娘娘的女儿夏行婕。她背过的。在皇宫里,只有那位七公主与她同岁。她记得很清楚。    但凡母亲教她记下的,她都会一字一句的背清记熟。这样每当母亲查问时,她回答得清晰流利,母亲便会十分开怀满意。    这世上再没什么事,是令母亲开怀满意更让她高兴的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芳龄几许啊?”少年见她讷讷地,依旧在努力逗她开口。    小姑娘纠结权衡了老半天,才蚊子一般极小声地回答:“我叫婉华……我五岁了……”    少年托着腮,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地颇为灵动。他想着,思考着,口中默默嘀咕着她的名字:“婉华……婉华……”    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反复被轻吟出来,令她的小心脏狂跳不已,面红耳赤地急切切出声答道:“我父亲是忠武将军姜荻,母亲是许州奉恩侯之女程氏……”    少年笑了笑,看着她淡淡地道:“原来是今日奉召进宫的姜家大小姐。姜婉华。年方五岁,便对自家身世了然于心,不愧是名门闺秀啊。”    年方五岁的姜婉华怔怔地看着他。那温柔少年笑得宛如初春软嚅的光,清澈温暖,明媚醉人。    她望得呆了。唯有那句名门闺秀,好似生了根一般深深扎进心里。    不多时,远远的跑来一队宫人,个个气喘吁吁地口呼川殿下,让奴才们好找,她这才知道,这个少年便是陛下最为宠爱的九皇子夏行川。    少年盈着笑意,将那纸鸢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别哭了,这个送你。”    还趁着宫人们未跑近身侧,忽然凑近她耳畔道:“我还有事求你,今天这事,等会儿你面见我母后时,可千万别说出去。”    她面红心跳地躲在纸鸢后面,见那些宫人马上便要跑过来了,忽然鼓起勇气问:“那……你拿什么谢我?”    少年被她逗笑了,忍不住刮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刚刚脸上的溢美之色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种有些轻慢却灵动明媚的笑意来:“我答应你,回头你再进宫,我教你放纸鸢。”    ……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转眼间,她已亭亭玉立,出落成一代名媛。却自那日后,再无缘进宫与他相见。当年,她随全家迁至南州芜阳,从此落地生根。九皇子当年送与她的纸鸢也早已朽烂破损,再不能翱翔天际了。    她却一直等着。待字闺中,似岁月静好。    她暗自庆幸。他喜欢名门闺秀,所幸她便是名门闺秀。不折不扣,货真价实。功勋显赫的忠武将军嫡长女,足以匹配当朝九皇子夏行川。无论年纪,位份,尊卑,门楣家世,甚至相貌才情,都那么的得天独厚,简直如天造地设一般的登对。    八年前,她竟然等到了他来。    他封了王,竟然来了南州。    她在家里听了消息,心里雀跃不已,直感天谢地,将他送到她身边来了。她快及芨了,他也已经及冠了。只需再等等,她可以再见到他。到时候,他会记起她,会惊艳于自己已经落落成媛。她的知书识礼是为了他。她的长袖善舞是为了他。她温婉优雅是为了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个花阴下温柔劝慰她的少年,那个缀了满身斑驳艳阳,送她纸鸢的少年,在她日夜苦思之下,竟然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她满心欢喜,觉得就连神佛菩萨都在保佑成全她这段隐藏至深的姻缘时,麒王断袖的传言流传起来。    雪上加霜的是,麒王纨绔。麒王骄奢。麒王喜怒无常。麒王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麒王放纵跋扈,草菅人命。麒王凌·虐百姓。麒王奢靡无度。麒王专宠霍珏,豢养清倌……    他的蜚短流长一波接一波将整个南州搅得地覆天翻。    他居然喜欢男人……    那她…… 该怎么办……    姜婉华眸光低垂,手指轻轻拂过那只破旧的纸鸢,唇边,牵起一丝恨意。    原本她已下定决心。即便他真的喜欢男子,皇帝也终会有不耐烦一遍遍的责备劝解的一日,为他指婚。到时候只需禀告父亲,稍加绸缪,放眼整个大荣,她依旧是他正妃妻子的不二人选。    时日久了,她甚至暗自庆幸起来。亏得他喜好男风,以致他孑然一身,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无论容貌举止,家室出身,她都是拔尖儿的,无人能及。他若见到她,一定会倾心于她。也许,会慢慢绝了这男风的嗜好……只要她能嫁给他,日日相伴,夜夜相守,她如此温柔贤淑,姿容秀丽,她是出了名的锦绣姜姬,他怎会对她不动心呢。    她默默等着。蹉跎着,守望着。    今年,他再过了生辰,便满二十了。她相信皇上一定不能再等下去了。最迟明年,指婚的事定会有个结果。到时候一切都将按照她的心意发展,不会有差。她要做的,只是安静地等着。    然而令她万没想到的是,忽然之间,居然凭空出现了个妖女。    传闻麒王被她迷了魂一般,从嫉恨到痴缠,连皇子的脸面都不顾。在王府中与她同进同出,亲密无间,无论那妖女如何无礼地对他,麒王殿下的娇宠竟不减半分。不光如此,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乘一骑,麒王痴望她的眼神,在街头巷尾流传不休,愈演愈烈。    谣言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一时之间遍布全城。    姜婉华纤细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    那个银发妖女,无非是个乡野村姑,凭什么能抢走她痴等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她没注意到的问题……    她苦思冥想了日日夜夜,终于想到了症结所在。    他长大了。也许,不再像儿时那般,喜欢名门闺秀了。    男人长大了,都会喜欢那种妖冶娇媚的女子。被她们迷得神魂颠倒。听说那个银发妖女颇擅此道。不光是麒王,连霍珏霍大人,甚至最近连陆家公子陆离都着了她的道。    姜婉华愤而不平。    她不能允许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抢走注定属于她的男人。    既然你喜欢风情万种的妖姬,那我姜婉华,就去做那风情万种的妖姬。    她斗志昂扬,骄傲地抬起下巴,优雅从容地展开长袖,心中下定了决心。    火舞姬。    整个大荣,能当选火舞姬的女子,便是男人心目中的花魁女神。    只要她拔了这个头筹,他定然会发现她也能魅力四射,绽放光彩。还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像她姜婉华一般,为了他,既能做名门淑媛,又能做妖冶花魁。    那银发妖女与她相比,简直犹如云泥之别。一个毫无礼教的乡下丫头,与她提鞋都不配!    殿下定然是经年日久不近女色,才看不清那妖女低俗粗野攀龙附凤的本性。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揭开她的龌龊下作的真面目。    她,姜婉华,才是这世上唯一可与夏行川相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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