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夏行川僵硬地立在床下,怔怔地看着床里翻滚交叠在一起的两人,赶来时的焦急与忧虑被眼前的情景打击得半点无存。 昨夜,他好好的和姜婉华说着话,却忽然人事不省。待得他醒转过来,天已光白,屋里站了一地的人,个个怒目而视对着自己。沐清将事由原委大致说了一遍,他头疼不已,惊诧莫名,一时之间对姜家人的指控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丧失意识,明显是被人下了药。可这药,是姜婉华下的,还是姜荻下的,亦或者是姜家哪个下的他一时之间无法判定。 就算能确认,他也没有证据。而姜姬的失节之态已经昭然。他前后思忖了一遍,确定这整场阴谋全然只为了让他娶她。 可是为什么? 他被封到南州已经这么久了,就算他姜家早有预谋,为何拖到如今才动手?又为什么非要将女儿嫁给他这个断袖且从不过问朝局的闲散王爷? 经年日久,他苦心经营着,故意做出纨绔奢靡之态,又大费周章排错了好一番才让素来对他宠爱有佳对父皇逼不得已将他远斥南州,远离母族。与沐清联手伪作断袖之好,一来可以为他因巫师之血不能近女色找到托词,二来也断绝了显贵们与他联姻的念头。他姜荻多年来辅佐父皇打江山抗孟熙,军功赫赫终是为自己赢来了忠武将军这一等公的显赫侯爵,他女儿常年待字闺中,麒王只以为他心高,爱女如珠一心想将她嫁入皇家,而皇子们又早都妻妾成群早没了正妃的位缺,他实在挑不出好的来才蹉跎了掌珠的亲事。却万没想到今天会遭了他这么一道算计。 姜家人的要求很直白很简单,娶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姜姬被他轻薄了,若不娶她,便白白污了她的闺誉。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是比名节更要命的。何况,还是忠武将军府的嫡长女…… 面对这样的要求,即便他明知自己是被诬陷的,却竟半分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莫说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就算是有,姜姬已经被破了名声,姜家人怎肯善罢甘休。 姜姬,现下看起来竟是必须要娶的了…… 这筹谋,虽然简单却竟是最有效的。不管是谁布的局,当真不容小觑。 面对满屋子的威胁逼迫,他又心焦忧迫,实在无计可施又只想早点脱身,只得硬着头皮先应了。 虽然他体内因药力还未全部消散而头疼欲裂,但心里却依旧惦挂着昨天被送去镜春阁“伺候”他四哥的秦慕。 他不知道他们如何了,沐清只回说半夜薛若梅派人来说出了事,却没明讲是什么事。这让他更加焦急万分。 他草草应了将军府的要求,赶着要去撩香院。沐清死也拦不住,只得随着他同来。 薛若梅进门便说,两人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他急匆匆的往镜春阁赶,薛若梅显然也一宿没睡,寻了一夜的人也没找到半个影子,她必也是焦心如火焚一般。 直等他推了门,大步流星地赶进来,掀了帐幔…… 他觉得,一直跳着疼的头觉不出疼来了。 满心焦虑也竟空了。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搞不明白。 薛若梅不是说,他俩不见了吗? 不是说寻了一夜都没找到吗? 那为何现在……他们双双腻在床上,秦慕衣衫不整,满头凌乱的发丝,脸上更是惨不忍睹,妆全花了,更要命的是,她唇上的胭脂腻的到处都是,明显……是被人粗暴猛烈的吻过…… 床上歪着的四哥,同样衣衫不整鬓发凌乱,脸上还腻着红脂…… 撩开帐幔的瞬间,那扑面而来淫腻的气息揉着丝缕温热缓缓从床里漫了出来…… 夏行川的满心焦躁不安,瞬间被冷水泼头一般,全身都冷了,僵了。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三人僵愣的时候,门外呼啦啦涌来好几个人,追着赶上来的薛若梅瞧见这情形,眼睛睁得铜铃大,忍不住袖子掩了口几乎惊呼出声。沐清也呆了,反应过来,立刻将随着要进来的下人都撵了出去。 夏行川身体里的药性还没散尽,脑子里轰鸣不已。 熙王则悠然地歪在床上,趴在他身上的秦慕终于回过劲来,立刻从他身上爬下来,踉跄着抓住夏行川的胳膊,脸色惨白地急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夏行川扬着帐幔的胳膊慢慢松了下来,床帐滑落,将熙王重新遮在了帐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该怎么控制住自己不一拳袭过去。 那里面,是他至亲血肉的亲哥哥。为什么秦慕会偏偏从他怀里滚了出来……他掌已成拳,几乎要捏出血痕来。心中千军万马般咆哮呐喊,妒火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活活撕碎。 帐幔放下,再看不到哥哥的脸,他艰难地调息着,好半晌,才缓缓垂了眼帘,清亮的声音微微发抖:“扰了哥哥雅兴,臣弟告退……” 面如冷水,拨下秦慕抓着她的手,头也不回便走。 秦慕几步追上去再次抓住他急切地辩解:“真的不是你想地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真的!”她焦急万分,完全顾不得还有沐清和薛若梅在场,只想解释清楚,“我们俩斗了一夜的酒,都喝大了!睡死过去了……真的!” 夏行川定住了身子,头也不回,薄唇紧抿着,压抑着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秦慕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你,你不是说多晚都会来吗……我等了你一宿……你为什么不来……你怎么没来,怎么没来啊!”她似乎带着哭腔,声音微微发颤。 夏行川再忍不住,回头怒道:“倒是我的错了,我若来了,不是扰了你们的好事!” “不是那样的!”秦慕几近癫狂,“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她吼着哀求辩解,两眼蓄着泪,回身从床里将熙王连扯带拽地拉出来:“你快跟他说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喝大了睡着了……你快说啊快说啊!” 熙王被她拖拽出来,只得懒散地立着,衣服散乱不堪地挂在身上,也不去整,看着盈盈欲哭的秦慕,又瞅了眼快要怒火攻心的夏行川,只得拉长了声音道:“是,这回确是什么也没干。” 秦慕马上扭过头去眼巴巴的看着夏行川。 夏行川双目圆睁:“这回?……还有上回?” 秦慕怔住,整个懵了。 她看看夏行川,又看看夏行筠,瞬间脑子里一片狼籍纷乱,竟然半晌没说出话来。 自然是有上回的……而且上回的事……真的就是无可辩驳了…… 夏行川见她这个德行,显然更怒,声音颤抖道:“还真有上回……”又望向她身后的哥哥,“你们……早就相与了……?什么时候的事……”他又盯回秦慕,双目血红嘶声力竭,“说!” 秦慕被他的怒火吓着了,怔怔地傻在了原地。 麒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理智寻回来。眼前的秦慕完全失了往日的泼辣高傲,满脸的委屈与惊恐,颖颖闪闪的看着他。这让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忍与心疼。虽然满床的淫腻,两人衣衫不整的铁证都历历在目,但他依然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的秦慕是他此生唯一动情的女人,初时她的自信便引了他的心思,她向来光华四溢,即便是满身伤痕也桀骜不驯地与他对峙。没有百转千回的心思,不会同他耍花招,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的秦慕从来不会说谎,从来都是向着他的,为他着想的……怕累着他,曾给了他身子,便打了包袱要独自逃亡……不要名分,不爱奢靡,真心实意半分不假的秦慕……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女人会背着他偷男人……而且偷的,还是他的亲哥哥…… 他缓了口气,抱着一丝希望凝重地对着她说:“秦慕,你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清白的。” 只要她说,他便信。不管他现在看到了什么,只要她说他们是清白的,他夏行川,便信! 秦慕对上他灼热的眼神,脑子里如五雷轰顶一般。 他们不清白……一早就不清白……即便这回真的没有,可上回……这让她怎么说的出口…… 她从小就不会扯谎,尤其是这种事…… 即便她当时是被人下了药,恍惚间认错人了才铸成大错,可这种话该怎么讲出来…… 她咬着牙,身子微微发颤,看着急迫逼问的眼神,浑身发僵。 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她如果说了,他便会信。她真的好几回都想违心地告诉他,清白的!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夏行川看着她,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神越来越混沌迟疑,心里渐渐冷了,重了,好似沉入海底,窒息溺毙。 他心头的火又烧了起来,期待的眼神变的冷酷凌烈。最终凝成一声冷笑,转身便走。 秦慕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不要走……” 他怒不可遏挥手扬去,满腔的妒火燃成一声粗粝的咆哮:“滚!” 秦慕被他重推,同时被这声怒喝吓得浑身一凛,脚下发软,踉跄着险些跌倒。身后一只手适时托住了她的腰,她跌进了身后的怀抱。 她从没见过这样发怒的麒王……他可是她的阿川啊,那个无论怎么发火生气,都半点气势没有的花美男王爷……现在却怒急攻心地对她嘶吼。仿佛她是他生平最大的仇人一般…… 她的心好似被撕裂了一半疼起来,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滚了下来。 熙王扶着她,到底还是心有不忍,轻叹道:“阿川,你吓着她了。” 夏行川定住了脚步,怒极冷笑:“哥哥心疼了。倒是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慕浑身发抖,眼泪止都止不住,唇齿碰得咯咯作响。熙王微蹙了眉,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她一把,让她撑着点。又轻叹了声,对夏行川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待我去你府上详说。” 夏行川看着熙王扶着秦慕的腰,重重的忍了口气,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沐清和薛若梅目睹了全过程,惊惧错愕半晌没回过神来。见夏行川怒而离去,只得匆匆告罪,跟了出去。 房内被忽然袭击了一般,一阵喧嚣乱战,此刻又忽然归于平静。 秦慕身子仍忍不住微微发颤,熙王扶在她腰上的手向上攀去,轻轻摁在她肩头,轻声安抚:“别哭了。” 秦慕啪地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来,满脸泪痕,却一腔愤怒地质问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熙王微怔,想到刚才自己说到“上回”……现在她倒是聪明了。轻道:“是,我故意的。” 秦慕扬手便打:“畜生!!” 熙王任由她打了一番,擒住她的双腕道:“早晚也得知道。既做了,不敢认么。” 秦慕泪眼模糊,歇斯底里地哭闹:“畜生……混蛋……畜生……”她心神俱丧,精神几乎崩溃,瘫软无力地将要跌坐到地上,熙王将她托起来,环在怀里抱着,叹了叹,顺着她安抚道:“是,我是畜生,混蛋。你骂得对。可别哭了,我又不会哄女人……” 秦慕哭得更厉害了,由此可见,他确实不会哄女人……每回她哭,他都越哄越糟糕。她哭得气都上不来:“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了你的意了,顺了你的心了!” 熙王也只得顺着她的背说:“这回当真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忽然过来。” 她哭得哽哽咽咽,他又补了句:“不过这么容易就让你俩翻了脸,倒是出奇的顺遂……” 秦慕怒不可遏扬手就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夏行筠,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熙王成心受了她几捶,见她怒极了只顾着打他,哭也忘了,不禁扬起一丝笑意来,继续顺着她应着:“是是是,我等着,我等着。” 那个嘴上说说而已,完全没当回事儿的态度…… 太他妈可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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