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逼问 接下来的几天,秦慕并没有空闲能好好休息。 火舞姬甄选后,被选中的三名女子要接受一系列大典礼仪,学典礼上要唱的祭词,跳的祭舞。三人中徐晗初的琴最好,被安排学祭词的曲子。素有长袖善舞之名的姜婉华虽然没在甄选之日献舞,但鉴于三人的能力考量,定下由她舞蹈。秦慕的嗓音嘹亮高亢,于是负责唱祭词。 唱祭词,就要把词背下来。 秦慕拿着手里那张写满繁体字的纸,恨不得揉成一团扔出去。 满纸的文言文,背得脑袋疼…… 除了背歌词还要学礼仪,而那些礼仪简直繁琐的要命,不光怎么行礼,怎么叩拜要学,甚至连走路坐卧都要一板一眼地严格按照规定模式去做。稍微有一点点偏差就要挨一戒尺。秦慕平时懒散惯了,学乐器舞蹈还行,让她学规矩,简直要了她的命。 这两天过得手背疼…… 她们三个里,徐晗初已经参加过好几回火神祭了,这些礼仪她其实根本用不着再学一遍。每天跟着来无非是规矩罢了。姜婉华出身名门,自幼便行规蹈据惯了,学些新的礼仪自然也不在话下。 唯一被折磨的,只有秦慕而已。 她叫苦不迭,又逃不掉,每天硬着头皮去将军府里受训,肿着手背回去。背不下来的歌词,学不会的规矩,心里又堵着心事,天天过得和受刑似的。 三天过去了,麒王依旧没有半点要见她的意思。 她从起初的焦急难安,到现在只剩苦叹,心里冷了许多。 这样的事……在这种时代里,他难以接受,不肯原谅她,太正常了。 若要怪,想来想去也只好怪自己。 那个混蛋说的倒是对。誰让她蠢。她总是忽略了这个特殊背景下的大环境里是多么的危机四伏,无法在第一时间对人提起防备心,一回回的上当受骗,一回回的身处险境……被人那么轻易的下了药,能怪谁…… 秦慕忍不住唉声叹气。 那天就算没被熙王怎么样,也得被段小松给糟蹋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捶桌子……要真那样,还他妈不如让那混蛋占了便宜呢……再混蛋,好歹也是个皇子,好歹长得还不错,好歹还有把好嗓子…… 何况那天是她上了他,他还恼火呢,觉得被一个女人给强了,嫌丢人,还发了好大一通火,想起那日熙王那精彩的脸色秦慕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她晃了晃脑袋,咬咬唇……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你丫还在那重点不对的平衡个什么劲啊! 事到如今,她的阿川连见都不肯见她了,往后,该怎么办啊…… 难道真的就这样,等火神祭一过,她就灰头土脸地卷铺盖走人?起初她想要给他留下一个难忘的美好回忆,然后再潇洒地离开,让这个男人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 唉…… 她长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当真是难忘……难以忘记的耻辱!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不要脸的女人,骗了他的感情,还背着他偷人……不但被人家捉·奸·在床,那奸·夫还是他亲哥哥…… 当真是狗血一般的精彩啊…… 秦慕无精打采地拖拉着步子,跟着引路的侍女往她们每日里受教的小阁走去。 还没进去,便听见房内的莺莺笑语。 秦慕不由得冷哼。 这个徐晗初还真是有一套。火舞姬甄选之前她明明对这个姜婉华相当不屑,之后姜姬中了魁首,她的不屑成了嫉恨。现在竟然可以笑魇如花地围在她身边狗腿似的谄媚献殷勤……真不愧是在烟花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高手啊,应酬交际这项技能估计点得MAX了吧…… 她恹恹地挪进屋里,瞧也懒得瞧她们,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等着教养先生到来。 往常她俩也懒得理会她,今天不知怎么了,两人见她进来,居然都例外地收了笑意。半晌,徐晗初微笑道:“秦姑娘今日来得晚了,许是还不知道这天大的喜事呢。” 秦慕暗自翻了白眼。她哪天不是晚来的那个。 真要她说实话,她根本就不想来。 来了也是活受罪,还是唯一一个丢人现眼的。哪两个谁也没挨过戒尺,这玩意儿和着全为了她准备的。 秦慕根本没理她,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装死。 徐晗初却捋了捋披帛盈盈走了近前,笑道:“当真是喜事,妹妹真要为姜姬道一声喜呢。” 秦慕闷着脑袋应付道:“什么事啊。” 她对姜婉华一点好感都没有。 火舞姬甄选那天夏行川玩命打赏她的事她还没忘呢。她有喜事,秦慕一点都不高兴。至少是不感兴趣。 徐晗初却兴高采烈,拉着她道:“天大的喜事!妹妹快些起来。” 活生生被她给拽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徐晗初,徐晗初笑道:“妹妹可知,不日姜妹妹便要大婚了!” 秦慕叹了口气,只得把死鱼眼一般的目光抛到远处的姜婉华身上。见她双颊绯红满面春风含羞带笑的样子,随便朝她拱了拱手道:“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说完又要趴下装死。 徐晗初却不肯放过她,死拉着她道:“哎呀妹妹,你可知姜妹妹的未婚夫婿是哪位?”不等她回答便急不可待道,“正是咱们南州芜阳最为贵重的那位殿下!姜妹妹当真是好福气呀,能够嫁入皇室是天大的风光,芜阳城里的姑娘们个个艳羡不已,都道你们真个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生的一对璧人……” 秦慕懵了。 她看着对面姜婉华望着她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眼中满是得意的炫耀和挑衅。 她眼也不眨,一把拉住徐晗初,目光僵硬地转到她脸上:“你说的,是哪个殿下?” 徐晗初掩口轻笑:“还能是哪个。咱们芜阳唯有一位皇子,自然是麒王殿下了。”随即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殿下定然是被姜妹妹那一曲咏梅给迷住了,当日不惜与兄长血拼,豪掷万金,但求佳人一笑,真可谓是一段风流佳话,想不让人艳羡都难。” 闻言,秦慕的脸色霎时惨白。她不敢置信地将目光再次转移到姜婉华脸上。姜婉华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凤目微垂,下巴高昂着,挑衅的神色昭然,阴冷地与她对视。 不对。 秦慕盯着姜婉华诡异的神色,心头的震惊却倏然平息了许多,神智异常冷静下来。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越是这种紧要关头,秦慕却越发冷静理智。紧绷的神经令她精神高度集中,一改平日的稀松懒散,许多纷繁琐碎的细枝末节一一清晰浮出,错落有致地排列组合下,秦慕想起了很多疑问。 甄选当夜,麒王明明特意让沐清来告诉她,让她等他,无论多晚他都会来。 可是那夜他却没来。直到天亮才急匆匆赶到。 那夜他人在将军府,姜家设宴酬谢麒王。 这本该是场应酬,何况他应该心里惦记着她的处境,不会拖了整宿不散。 她背着他跑出来选火舞姬,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况且他该知道那个彩蛋的规律,必然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独自和别的男人相处…… 但他还是没来。 之后的事一塌糊度,闹了个人仰马翻,导致她一直没去好好细想这些。现在想来,他不是不想来,该是没来成…… 到底那夜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将他困了整夜?这没过几天,阿川居然就要娶她了? 再看姜婉华的神色,心里渐渐笃定了什么,盯着姜婉华的眼,脸色由惨白转为肃杀。 姜婉华挑衅的目光,蓦然对上她冷冽的凝视,心里方才的得意被瞪得没了大半。 这几天,姜家将婚事扬了出去,不断地给麒王府施压,意图迫使麒王速速向皇帝请婚。那天她在敬给麒王的茶里下了迷药,不想神志不清的麒王拥着她,嘴里,却一直念着秦慕的名字。她恨得咬牙切齿。谣言果然没错,这个乡野村妇哪里学来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竟将麒王迷得这般。 借着学礼的时机,她故意呈了徐晗初的奉承,和她将关系拉近,就是为了借她的手去羞辱秦慕。否则一个烟花柳巷出身的女子,再怎么对她阿谀奉承,她也不可能会搭理她半分。 如今她听见了婚事,该当心痛欲绝吧。 她心里犹自得意着,想看着秦慕悲伤难受,最好当场哭出来。 却没想到那女人非但没哭,反而一脸杀气的瞪着她。 姜婉华被瞪得有点发毛,自我镇定了下,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怎么,痛极而怒了不成。 她带着耻笑回望去,一瞧之下不禁更毛了。 秦慕已经站起来,径直冲到她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她的衣裳怒目死盯着她厉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婉华被揪着,瞬间被吓傻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揪着过……怎么还带动手的……这哪是女人……这……这分明是土匪啊! 徐晗初也看傻了,呆立在一旁发愣。反应过来,也怯怯的不敢上前去。这秦慕平时看起来蔫蔫儿的,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到了今天她听了这事会失态,却万没想到会直接动手啊! 看着她身手极其利落流畅的样子,自己弱不禁风完全不是对手……对那姜婉华卑躬屈膝也不过碍着她身份显赫有意巴结而已,要说有什么交情还真谈不上,再三权衡之下只象征性地喊了声:“秦妹妹……你别冲动……” 躲得远远的,半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姜婉华吓得失声尖叫,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被揪着衣服吓得面如土色花枝乱颤。 秦慕又逼近了几分,将她的身子重重地抵在墙上,声调提高了好几度:“我再问一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姜婉华此刻才有脑容量听明白她的问话。瞬间脸色更加惊惧。 她是怎么知道她做了手脚……这事她行的极为隐秘,连她父兄都是不知情的。面对秦慕声色俱厉咄咄逼人的质问,她当时便乱了分寸慌了手脚,一双凤眼因惊恐而睁得极大,吓得三魂六魄没了一半,被她死死钉在墙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门外下人听见了动静 ,终于有人进来,一见这状况,顿时傻了眼。还是那大管家经的事多,乍一惊诧,连忙使人去将秦慕掰扯开,将自家小姐救了下来。 老管家在将军府服侍几十年了,这大小姐他从小看着长大,见受了此等欺侮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本来他就颇为看不上这些歌姬舞娘,此刻更是火冒三丈,一边轻轻安抚着惊吓过度的姜婉华,一面愤然指着秦慕道:“贱婢!竟敢对我家大小姐无理!来人……” 秦慕却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理也不理他,直指着姜婉华道:“好一个大小姐,明面儿上是什么名门贵女,暗地里净使些下贱手段!不要脸!”她重重地朝她呸了一口。 姜婉华心里又是一哆嗦。 她头一次被人啐,也是头一次被人骂不要脸。而且不幸的是当真被她言中了,她行的,确实是那下作的手段……一时间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胸口憋得生疼,偏生向来端庄惯了,又怒又惧,两眼睁得将要爆裂了,浑身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了几声,半句反击的话也说不出。 秦慕冷笑道:“忠武将军府就这么费尽心机要把你嫁过去?麒王从来不参合那些争斗权谋,又是幺子,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你们姜家到底有什么企图?麒王是空壳子王爷,可别忘了他还有个亲哥哥,想打他的主意,自己也要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你们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想陷害麒王,拉他下水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一个大家闺秀,不惜抛头露面也要引诱麒王上钩,本儿下的可真不小啊。可惜了,人家大概正眼都没瞧你一眼吧?还什么锦绣姜姬,我都替你丢人!” 姜婉华被她一席话说得耳畔轰鸣,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了过去。一屋子下人唬得乱成一团,七手八脚只顾着抢救自家主子。 秦慕白了他们一眼,心里镇静了下。思忖了番方才说过的话,觉得还算是全面妥当。 她一时想不出姜婉华到底对麒王做了什么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但她实际上是不太相信这事只是她一人的主意。一个在这世代出生的大家小姐,平常一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估计连麒王的面儿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忽然蹦出来要死要活的想嫁给他?既然不是,那一定有人背后授意。不是姜荻又能是誰。他们图谋什么她想不出来,但几乎可以肯定是对麒王不利的。多半还是离不了夺嫡这档子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个权高势大的混蛋拿出来压一压再说。 她话说完了,起身要走。那老管家见自家姑娘气得撅过去了,唬得什么似的。见她要走,忙喝道:“给我将她扣住!” 一干下人又纷纷围过来,打算拦着她。 秦慕刷啦将袖子里的剑甩了出来,抖手扬起朝着围过来的人群划拉了一圈。那几个无非是平日里服侍主子的下人侍女,见她居然还带了武器,况且那短剑虽然短小轻薄,晃动间却寒光熠熠,映照着此刻秦慕的一脸杀气,煞是可怕。围起来的小圈子不禁退了退。 秦慕冷笑一声,大步流星从人群中穿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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